第二章 “少主,该休息了。”仇文、仇武兄弟打了好几个呵欠,终于忍不住还是开 口催促朱可久回房歇息。 “你们累了就自己先去睡,我再练一会儿。”长剑的剑光在黑夜间挥动。 “那我就先去睡了喔?” 白日跟飞云堡的女镖师说说笑笑,仇武的眼皮早快阖上,听到朱可久如此嘱 咐,他也不客气,转头就往自己的厢房走去。 “喂!你给我回来!”仇文对着兄弟的背影大喊,但神志不清的仇武已消失 在回廊尽头。 “你也去睡吧?”朱可久对仇文微笑。 “少主还没休息,我们怎么可以……”仇文没好气地瞪着弟弟的背影。他会 被那只睡猪气死! 偏偏主子也不当回事,也不好好训练仇武。 这样以后怎么追随少主闯荡江湖呢? “去睡吧,我再练一下也要睡了。”朱可久不让死脑筋的仇文再绕着自己打 转。这一趟云雾山之行到目前为止已失去意义,他在考虑要不要回衡山,他们俩 跟前跟后让他没办法仔细思索。 “是的。”既然少主如此坚持,仇文也只好先走了。 朱可久不发一语,只是在黑夜中挥动着长剑。 直到白雪又再次纷飞…… “阁下守在树梢已有片刻,请下来吧!”收起长剑,朱可久对着寂静的树丛 发话。 “你发现多久了?”轻柔冷淡的嗓音响起。 一眨眼,鹅黄色的娇小身影出现在朱可久的面前。 “是二姑娘?”朱可久没想到在树丛上守了自己一个晚上的人是柳悠悠,错 愕地望着她。 “你很惊讶是我?” “是没有想到会是你。”朱可久坦率承认。他没有料到这个众人话题中的小 姑娘会来找他。 印象中,两人并没有交集。 让他当初信誓旦旦的目标是柳丝丝,而这个在江湖上名声略逊姐姐一筹的二 姑娘并非他求亲的对象,所以他不曾注意她的存在。 “我有点事……找你谈。”柳悠悠神态有些腼腆,但态度还是相当顽强。 “请说。” 朱可久不明白这位二小姐要找他谈什么,不过瞧她守候他练一晚剑的分上, 他愿意仔细听她说。 “我跟应大哥只是朋友而已,不是像你跟姐姐一样,你同情的眼神实在不用 投向我。” “这样啊……” 她在风雪中守候一晚,就为了说这个?不会吧?朱可久扬起眉,等待尚未说 完的话。 “就是这样。”柳悠悠点头,然后转身便要离去。 “等一下……”朱可久顾不得礼貌了,纵身一跃,颀长的身影立即挡住柳悠 悠的去路。 “还有什么事吗?”一反人前的和善,柳悠悠冷眼凝视朱可久。 “你为了说这句话而守一晚?”这不是什么大不了的误会,时间久了就可证 明的清白,他不以为值得在外头守。 比方说,他也不打算澄清众人对他与柳丝丝的看法…… 这没什么好在意的。 “不行吗?我就是不想跟这件事扯上关系。”丢下这句话后,她便闪过朱可 久的身形,消失在黑幕里。 朱可久凝视伊人离去的方向……这个误会值得她在外头不畏风雪守候? 这个二小姐……未免也太慎重其事了吧? “小姐你看,好可怜喔——” 春水拉拉主子的衣袖,指着一只受伤的小兔子又因昨天一场大雪,脚被冻伤, 躺在雪地动弹不得。 “是很可怜。”柳悠悠瞄了一眼,继续往前走。 “那……那我捡回去养?”春水连忙追上,期期艾艾地看着主子。 “不准。”她觉得自己也很可怜,现在她没空同情别人。 “你不是也同意它很可怜?”春水眼神略微受伤地看着主子,不懂主子最近 为何这么冷血。 跟平常的她不一样说…… “跟我没关系。”心情不好,看到什么东西可怜都一样。不准再为无聊的事 来烦她了! 柳悠悠加速脚步离去。 “真的……好过分……”春水擦擦眼里的水气,怜悯的看了地上的小兔子一 眼才走掉。 “我也觉得很过分说。”仇武鬼鬼祟祟的身影从一旁冒窜出,快步冲上前把 受伤的兔子抱起。 “你要捡?”仇文的眉头再次纠结。 没想到他的兄弟这么没用、这么像娘们? 不!连娘们也比不上。 人家堡主的二千金都会说跟她没关系了,没想到他的兄弟居然要捡回去?哦! 杀了他吧!他们是雄赳赳、气昂昂的衡山派少门主贴身护卫,肩膀宽、胸膛厚是 要用来处理大事的,跟那只该死的兔子没有关系…… “为什么不能捡?”仇武把小兔子抱在怀中,怕它冻死。“再晚一点就会死 掉,你这人怎么这么没爱心?” “你……”仇文正想把雄赳赳气昂昂的理论搬出 “要捡就捡回去吧。拿金创药帮兔子敷上。”朱可久一句话就堵住再来的唇 舌大战。 “谢谢少主大人大量,你以后一定会有好报的!”仇武笑嘻嘻地抱着兔子跑 了。 “少主,你怎么可以这么宠阿武……”仇文碎碎念,实在快受不了他那没用 的弟弟。妇人之仁怎可做大事? “他原就孩子气。你跟去看看,别让他出意外。” “是。” 仇文无奈叹气,也算同意主子的话,只有点头,转身跟着仇武的身影离去。 站在雪地上,朱可久不说话。 二姑娘怎么会人前人后差那么多?他的眼神对着惜春园的方向,清澄的瞳孔 转为深邃。“咳!咳!”咳嗽的声音从武较场旁传来。“你这丫头,身体不是好 多了,怎么又着凉了?看着二女儿苍白的脸颊,柳随风的眉头皱起。 “不小心的。”柳悠悠仰起娇俏的脸蛋,热切的眼神注视着父亲;她吹了一 晚的风,总算又着凉了! 这下爹会多看她一眼了吧? “你为什么不能像丝丝一样健健康康?为什么常常要惹人操心?”柳随风看 着场内的比试,心不在焉地嘱咐,“那你还是回惜春园好了,让春华帮你多熬些 姜汤,暖暖身子……” 春华是娘的婢女,不是她的! 柳悠悠渴盼父亲关怀的视线终究落空,她沮丧地想大哭。 “堡主正忙,还是由在下送您回绣房好了。”朱可久低沉的嗓音从两人身后 传来。 “朱贤侄要送吗?那真是太好了。”柳随风击掌,欢欣大笑。没想到他养的 女儿这么抢手! 丝丝才让天长要走,没想到喜欢悠悠的好儿郎也出现了! 二女儿从小就七灾八难,能养大他已经要偷笑了,没想到还有人要?还是名 门正派的未来掌门人……嗯,看他龄儿生的好女儿! “我自己回去就行了,不用麻烦朱少侠。”生疏而有礼地拒绝,柳悠悠仓皇 地转身离去。她败得够惨了,得回房自己疗伤,什么人都不用送。 “咦,悠悠……”没想到二女儿说走就走,一点面子也不留给人家? 柳随风有点尴尬;即使不喜欢朱可久,也不能这样当面拒绝他啊,这孩子真 的被宠坏了。 “病人的脾气总是比较大,没关系。”朱可久摆摆手,不以为意。 “那就太好了。” “我还是跟去看看好了。二姑娘脸色真的不好看,若半途晕倒,也需要有人 帮她找大夫。”朱可久拱手,转身离去。 “也好,那就劳烦朱贤侄照顾一下悠悠了。” 对于这个提议,柳随风是乐于点头。女儿都大了,目前在他的势力范畴可以 帮她找到好夫婿,有何不可? 更何况朱可久追求得光明正大,他有什么不好同意? 只是这事让船儿知道后可能又要心疼老半天;一下子嫁出两个女儿,她怕寂 寞啊! 但女儿都嫁了,他们才清闲啊…… 以后就可以牵着她的手游历三山五岳喽?想到这儿,柳随风突然非常期待他 们俩结伴同游的景况。 “你跟来干吗?” 朱可久一转个弯,柳悠悠高挑的身躯就挡在他面前,冷漠地凝视他。 她已快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他就不能滚远一点吗?!“这路……我不能走?” 脸上堆着嘲弄的笑容,朱可久凝视着伊人,并不生气。“可以,请。” 柳悠悠强忍住火气,让路打算让朱可久先行。但她的体内有一把无名火剧烈 地燃烧,一动就头昏眼花。靠着栏杆,她不愿意让自己倒在这个嘲弄她的男人面 前。 他脸上那抹嘲弄似乎在告诉她,他已看穿她的心思…… 防卫的寒毛几欲竖起。 心思被看透的不安全感环绕全身,她不愿意跟他示弱,也不愿意跟他有任何 交集。 只要他赶快离开就行了! 但冰凉的柱子抵在她的背脊,让她更显虚弱;来不及等朱可久的身影消失眼 帘,柳悠悠就两腿虚软,倒下去了。 “你都站不住了,还这么好强?” 男人指责的嗓音如同鬼魅,清楚而飘渺地灌人她的耳里,让柳悠悠有非辩驳 不可的意志,“离我远一点……与……你……无……关……” 她想强力捍卫自己,但已经来不及了。 因为身体已听不得她的指挥,意识涣散地倒在朱可久怀里,昏厥过去。 “你这个傻子!谁教你对自己也残忍?”朱可久摇摇头,抱起柳悠悠滚烫的 身子往惜春园走。 她真的不在意应天长吗? 那为什么在传出他和柳丝丝定亲后,她变得如此自虐,在风雪中独呆一整晚? 若不是他半夜睡不着,闲逛云雾山,也不会发现她夜半逐雪练剑。 就因为应天长订婚,她变得如此自暴自弃?如果真要寻找感情的出口,应该 是跟那人开口,而非如此糟蹋自己吧? 朱可久叹气。 就看在同是天涯沦落人的分上,帮她一把吧?谁教她的灵魂是这么孤独、这 么寂寞…… 在那个风雪漫天的深夜,他的灵魂似乎也撞击到那孤寂的夜臬,不舍离去。 失爱的痛楚,他也领受了…… “嗯……” 柳悠悠翻过身,一阵嘤咛后,睁开眼睛。 “啊!我的好小姐,你总算醒过来了。”春水看到主子醒过来,欢天喜地地 叫嚷。 “怎么了?”她才想起身,未料全身虚软,倒在床上。 “小姐,你千万别乱动!”春水扶住她的手臂,慌张地大叫。“要什么我帮 你拿好就好了,千万不要动。” “我怎么了?” 柳悠悠也察觉到自己的身体异常虚弱,而且声音也有几丝沙哑,但她却不记 得怎么会变这样。 “你三天前发烧,一直昏迷到现在。”朱可久温和而淡漠的嗓音从一旁响起。 “你……” 柳悠悠转过头看到朱可久,声音立即变得冰寒, “你怎么可以在我房间?春水……” “小姐,朱公子救了你。”春水着急地回应。 为什么她的小姐这么不知道好歹?真正对她好的人不知珍惜,还为了那不长 眼珠的臭男人生病! 真是不值得! “没关系,我不介意。”朱可久神闲气定地看着伊人。 看到这张有恃无恐的脸庞,她就记起昏厥前的话了。她会搞成这样都是他害 的! “你不介意,我介意!”柳悠悠恨得咬牙切齿;不是说过离她远一些吗?怎 么还待下来? 她会莫名其妙昏倒,还不是他搞的!只要他不跟着她,她便可以安好如初地 回到绣房,就不会体力不济倒在外头,所以他救她是理所当然,她一点也不感激 他。 更何况,是谁准他待在她房里的? 他手上捧着书册,看也知道他坐蛮久了;她是未出嫁的闺女,绣房内怎么可 以随便待个男人? “在下略凄岐黄之术,令尊拜托我待下来的。”慵懒的眼瞧向醒来就忘恩负 义的丫头,“其实二姑娘大可放心……”他嘴角微勾,“朱某的视力还算不错, 对发育不甚良好的不良品还没胃口,您就安心地躺着养病;等您的身体康复,您 求我,我也不想待呢!” 说着,他还瞄了略嫌纤细的平板身材一眼。 “呵……”原本想替小姐说情的春水,不禁掩嘴轻笑。 没想到平时斯文有礼的朱公子讲起缺德话也是可以气煞人?大家都看走眼了。 “春水你……”到底是谁的丫环?居然取取笑主子?! “我去帮小姐端姜汤来。”见着主子眉头皱起,春水赶忙丢下话,转头就离 开绣房。 “做人失败,连贴身丫环都不帮你。”朱可久淡淡嘲弄。 “哼!” 柳悠悠轻哼一声,转过头不理那个欠扁的男人。 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现在她身体虚弱,他就尽量欺负她吧!等她恢复健康 了,看谁欺负谁! 朱可久坐在窗边的软榻,也没多说话。 他若有所思地看着窗外茫茫白雪……这样她可以好好爱护自己的身体吧?至 少吵架斗气也是要有体力的,是吧? 这天,朱可久的笑容已混入一丝丝的关注。在他未发觉前 “小姐,再多吃几口。” 春水端着用上等大米熬煮的稀饭喂食主子,见她乖乖一口口咽下,才高兴的 直喊阿弥陀佛。 “怎么这次吃这个?”柳悠悠频频皱眉。 她不是非人参汤不喝,只是想到爹娘把好东西都留给姐姐,心里就忿忿不平。 “这米汤是朱公子吩咐熬煮的,他说你喝这个才好得快。”也稍稍知道主子 的心病,春水立刻解释。 “他现在权力这么大?连我吃什么,他也管得着?”柳悠悠满心不悦。 瞧她生什么烂病,还让一个臭男人管东管西!也不知道他的医术管不管用… …喝米汤身体就好得了?真是神奇。 “小姐,我看朱公子对你蛮好的。”春水很喜欢文质彬彬的朱可久,这两天 一逮到机会就帮他说好话。 “人家喜欢姐姐啦!”柳悠悠戳破春水的妄想。 好的东西哪里轮得到她? 看到丝丝,就一颗心都飞向她那儿去了;虽然她不在乎其他人的想法,但并 不表示她不知道。 她每天都有照照铜镜的。 “你又不是朱公子,怎知道他喜欢谁?” 春水才不相信所有的男人都会喜欢大小姐。老天总会留一两个好的给二小姐 吧?虽然二小姐的性子时冷时热,但也是被环境逼的;而且大部分的时间她都还 蛮好相处。 “我就是知道!”撇撇嘴,柳悠悠喝着又稠又黏的米汤,边回应。 “喔!” 春水也不知道她的小姐哪来的预知能力,知道朱公子喜欢谁;不过看朱公子 那么细心照料主子的饮食,要她相信他讨厌主子也难。 或许当局者迷,到底朱公子喜不喜欢小姐……时间总是会告诉她正确答案。 现在跟主子争辩这个实在太无聊,反正再怎么说她也不会相信。她还是会继 续想念应公子…… 想到这,春水不禁气嘟嘟地哼了一声。 那个不长眼珠的男人有什么好喜欢的?要是有她说话的分,她绝对会选朱公 子这种体贴的男人 她的小姐还不知道朱公子为了让师傅熬这米汤,进出灶房好几次;有哪个男 人像他那么细心啊? 哼!她的小姐也一样,不长眼珠。 ---------- 晋江文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