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放完了长长的暑假,江念竹升上了二年级。 “各位同学,这位是新转来的学生——任天放同学。” 多么熟悉的场景、多么熟耳的台词啊。 是他! 瞪着讲台上的男孩,江念竹一脸愕然。生命真是一连串的意外与巧合呀。 那年,没有道别,没有解释。任天放的突然离去,让全班都措手不及。而江 念竹对他的莫名敌意,与月考时留下的遗憾,让他的影子像鬼魂一样地挥之不去。 如今,这个鬼魂化成一个具体的人形,站在眼前,讲台上。 经过两年的蜕变,住天放的头发变短了,_ 个子抽高了不少,褪去了记忆中 的稚嫩与青涩模样,看起来有那么一点不一样。他一手拎着运动型背包。一手闲 闲地插在裤袋里,单眼皮眼睛懒洋洋的低敛,唇角挂着似笑非笑。 “嗨,各位。”听见老师的介绍,他的单眼皮掀了掀,算是打过招呼了。 老师指指坐在教室最后一排的江念竹,对任天放说: “你就坐在班长旁边那个空位吧。”优秀如江念竹,仍是老师眼中的班长人 选。任天放慢吞吞的走过来,江念竹回避的低下视线。 “好久不见了,班长。” 经过江念竹身旁时,他以只有她听得见的音量,丢下了这么一句。咦?江念 竹心里暗吃一惊,抬眼看了看他。 他记得她?他居然记得她!而又像以前一样,只叫她“班长”! 任天放一落坐,就随手将背包置放在地上;他抬了抬眼,瞧见了江念竹惊诧 的注视,他掀了掀唇,冲着她一笑。 江念竹猝然掉回视线。 他不是回美国了吗?怎么又跑回来了呢?江念竹心里充满疑问。 上课中,她不断地意识到任天放的视线。 她被他看得很不自在,懊恼的转头对他小小声啐道: “你到底在看什么!?” 他同样小小声地回答:“我在看你呀。” “有什么好看的!” 他回道:“两年不见,你变漂亮了,班长。” 江念竹整个人差点弹跳起来。 赞美的话,她不是没听过,但像他这么直通道义毫无修饰,倒是头一次,让 她慌得不知道手脚该摆哪里。 这个痞子!当年,吴敏敏一定是这样被拐了去! 江念竹转头狠狠瞪他,很想骂他些什么,偏偏脑中一片空白,找不出字句来。 任天放一双野莽莽的黑眸好整以暇地看着她,似乎觉得她的恼意很有趣,嘴角一 点一点地慢慢笑开。 哼!江念竹扬起下巴,撇过头不看他。一遇到任天放,仿佛又回到了小学时。 那股莫名的敌意又出现了。 过了一分钟,任天放将一张纸条丢到她桌上,连同一颗闪亮亮的金莎巧克力。 别生气,班长,生气会长皱纹喔,你这么漂亮,有了皱纹可就不好喽。 乖,给你颗巧克力吃。 江念竹呆呆的看着那颗金莎。 这个任天放!他以为他在哄一个孩子呀!就只差没伸手拍拍她的头。 莫名其妙!江念竹压下脾气,决定不理会他,抬起眼,专心听讲。 十分钟过去。 身旁一点动静也没有,实在按捺不住,她转头看去,然后整个人僵住—— 任天放身子往椅背一躺,双臂抱在胸前,长腿伸得老长,一种非常散漫的姿 势,如置身在家里沙发上的慵懒,头垂得低低的…… 他竟然大刺刺的在课堂上——睡、着、了! “嗨。敏敏。” 中午,读女生班的吴敏敏跑来跟江念竹借课本,当她看见任天放从江念竹身 后走出来时,嘴巴张得大大的。 “小放……”吴敏敏叫着小学时她为任天放取的小名,不敢置信的捣住嘴, 有一种乍见故人的情怯,“你、回来了?” 。 “嗯。我回来了。”任天放对她微笑。 “你,你长高了。”吴敏敏仰头看着高过她两个头的任天放。上国中后,吴 敏敏就没再长高过了,反面是江念竹一口气窜到了一百六十五公分。 “而你变得更漂亮了。”任天放倾身看她。审视她的眼神很温柔,毕竟他们 曾是一对两小无猜的小情侣。 “噢,小放!” 吴敏敏激动掉下眼泪,两眼水汪汪的,原本甜美的脸蛋,更添份娇媚。 “敏敏。” 两个人对视,眼光胶着,一种无言的情感在他们眼底传递。 江念竹被当成空气般晾在一旁。听着他们“小放”、“敏敏”叫得亲热,要 不是身处在人来人往的走廊上。还有班上同学不时看过来的好奇视线。恐怕这两 个人就会抱起来了吧。 “喂。人家敏敏已经有男朋友了。”江念竹警告似地说。她也不如道自己为 什么要杀风景的冒出这一句。不过,她突兀的开口,倒是打断了他们的凝视。 任天放转开视线看了她一下,随即又将注意力回到吴敏敏身上。 “是吗?”他的声音听起来没有不悦,没有嫉妒,反而是关怀的语气。 “嗯,他是三班的林绅堂。”吴敏敏不知是在状况外,还是过于天真,竟然 就在前男友面前谈论起自己的现任男友,包括之前的恋情。 林绅堂是吴敏敏的第五任男朋友。很奇怪,吴敏敏虽然情史丰富,但她依旧 天真单纯,而她过去的男朋友们即使与她分手了,却都跟她维持良好的友谊。 听完吴敏敏的话后,任天放不问其它,只关心一点,“敏敏,你快乐吗?” 吴敏敏随即展开一个连花儿都失色的笑容,“嗯。” “那我就放心了。”任天放也笑了。 看到这一幕,江念竹心底有一股说不出来的闷意;那种感觉不是她所能控制, 就像毛笔的力道没抓好,墨汁在宣纸上漫开来…… 即使半途才转学进来。班上同学对任天放的友善却不因此打折;他的人缘比 起小学有过之而无不及,桌旁常常围着男男女女,好奇追问着他的事。 这众人中,只有江念竹不受他的魅力影响。 即使有过短暂的小学同班情谊,江念竹始终对任天放很冷淡。 任天放一开始就知道江念竹不喜欢他,所以也不会去自讨没趣。 两人如果有所交流,也只有吴敏敏跑来找他们聊天时。 不过,这种情形在二年级下学期却改变了,也让她重新认识了任天放。 六月三日是江念竹的生日,在尹家人的围绕、与蛋糕烛光的映照下,她许了 一个心愿。她希望快点长大。 但,她没有想到,成长……竟是这么地疼痛! 她的初经来了。 江念竹痛得无法去上学,尹妈让她请假在家里休息。 隔天,经痛的情形好多了,她回到学校上课,神情却仍显得憔悴。她请副班 长代她带领全班去升旗,自己则留在教室休息。 在大家都去升旗时,江念竹发现抽屉里多了一本不属于自己的笔记本,上面 贴了张便利贴写着: 打开看,班长。 看到“班长”两个字,不用细想,江念竹就猜着这是任天放的笔记,这是属 于他专有的口吻。 她照他要求的打开笔记,里头写着: 听老师说你生病了。希望你现在好多了,我昨天很难得的用功听课,还很难 得的记下笔记,如果你需要,我可以借你。 江念竹愣了一下。他是在关心她吗?心里漫过一阵温暖。毕竟,人在虚弱时 总是显得脆弱。心特别柔软而易感,她对他的敌意顿时消除了不少。 她在他的笔记本上留下几句话—— 谢谢,还有,林莉待已经答应把她的笔记借我了。 然后,将笔记放回他的抽屉。 第二天,任天放的笔记本又出现在她抽屉,里头写着: 昨天下午你脸色好看多了。 她简单的回应—— 谢谢。我好多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一种默契,这本笔记成了她与任天放沟通的一种方式,里头 写满了他们一来一往的交谈。表面上,他们还是不交谈,好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后来,这本笔记被任天放戏称叫“对话录”。 教室黑板右下角写着;155 天。 三年级进入了春秋战国时期。 升学班的气氛变得很诡谲,表面上一片和谐,私底下却暗潮汹涌:拼分数。 拼排名,拼谁能被推荐到公立明星高中。 江念竹非常在意自己的成绩,非常非常在意。她很用功,因为她必须把握考 上尹佟风的学校,一点闪失都不能有。 任天放的成绩虽然在班上并不起眼,总是低空飞过,但他的英文一级棒,比 老师教的还容易理解,于是成了班上同学的小老师,老是有人拿问题去请教他。 江念竹觉得很困扰,因为他们老围在他身边问东问西,害她都不能好好看书。 她忍无可忍,在笔记上写了句话,递给他:喂。你可不可以换座位? 任天放看了她一眼,在上头写道:不行。为什么? 江念竹:因为你坐在这里太吵了,我没办法好好读书。 任天放:我很喜欢这个位子,这里的风景很好。 江念竹:我看是因为打瞌睡老师也不会发现吧? _ 任天放:你真了解我。不过,我还有一个愿因。 江念竹:我不管你有什么原因,反正你别坐这里就是了。 任天放:你成绩很好,其实你不用担心会受影响。 江念竹:我不如道你是怎么想的,但是我非考上S 高校不可,一点点失误都 不可以。 任天放:shock !以你的成绩,我以为你的目标是第一志愿T 女中。 江念竹不客气的回道:我想请哪里是我的自由吧! 良久,任天放才将笔记传回来,你是因为有喜欢的人在那里读书吗? 一语中的! 虽然任天放从不知道有尹佟风这号人物,但他却准确的抓到了江念竹的心思。 江念竹有一种被看穿的狼狈,她把笔记收到抽屉,表示他们的谈话到她结束。看 到她的动作,任天放也不作声了。 期末考的前一天,江念竹的经期来了,又是腹痛。又是坐立难安,怕经血会 渗透出来,一直没能好好的准备考试。 考数学时,她的精神不济,脑中突然- 一片空白,连公式都记不起来,无法 计算题目,一个字也答不出来,她急得快哭出来。 这时,有人丢了一块橡皮擦在她桌上,她抬起限。只见任天放将他的考卷垂 下桌面,摆明就是要让她抄。 由于他们的座位在最后一排,又没有其他人与他们相邻,所以没有人注意到 任天放的举动。 江念竹瞪视他。他以为他在做什么? 任天放却看也不看她一眼,直接趴在桌上睡觉。 蓦然,她明白他的用意。她心里好挣扎。这是不对的!她的良知一直如此告 诉自已。但考试时阗就快结束了,她不能想像数学成绩拿到不及格。于是,她做 了。 作弊?这是江念竹这辈子最最不可能会犯的事。但,她做了,而又还是抄那 个老在课堂上睡觉、成绩总是低空飞过的任天放的。 成绩公布出来了,江念竹的数学拿到了七十分,任天放也是。 数学老师特别把他们两个叫到教师休息室。 “你们两个计算的方式与答案都一模一样,老实说,你们其中哪一个作弊?” 他直接问。 啊,被发现了。江念竹作贼心虚的低下头,两只手紧紧握住,觉得世界末日 已经来到了。尤其,她忍不住想,如果被尹哥哥知道了,他会不会看不起她?会 不会讨厌她?想到这里,她的眼泪快掉下来了。 “是我抄班长的。”耳边只听任天放说。 江念竹惊诧地抬眼,任天放一副令人生气的吊儿郎当样,好像没事般。 不是他。是我!江念竹心里呐喊着,却始终说不出口。 结果,任天放以考试作弊被记了一个大过。 “你为什么要那样做?”江念竹将任天放拉到校园的一个角落。 “如果这次数学没考好,你会哭吧?”任天放反问她。 “那、那又怎样!”他扛起了所有的事,又毫无怨言,只会加深她的罪恶感。 “哦,我会心疼的。”任天放似真似假的说。 “你——”她的脸烧了起来,好半晌说不出话来。“你不要开玩笑好不好。 我真的很在意!” “你没有欠我什么。”或许觉得捉弄她够了,任天放终于收敛起脸上的轻浮。 “要不是你身体不舒服的话,凭你这么拼命。一定也可以考到那个分数的。” 江念竹楞住。他怎么会知道自已的身体不舒服呢? “我不喜欢这样。”她仍是在意,就算她可以拿到那个成绩,但她的行为还 是不可取的。 “好吧,如果你真的在意,觉得对我有愧的话,我们作个交易。”任天放抽 出插在裤袋的手,撑在她身后的树干,正好将她包围在他的气息下。“我没和人 亲过嘴,你让我亲你一下,算是代价,怎么样?” “亲嘴?!”江念竹感觉被冒犯,她鄙视他,觉得他的要求实在过分。“你!” 他怎么能对她提这种下流、卑鄙、不要脸的要求! “怎样?”任天放似笑非笑地瞅着她。 江念竹气得说不出话来。 “不肯?”任天放收回手,描回裤袋里,“哦,那就算了。”他耸耸肩。 “我答应你!”江念竹豁出去了,要亲就亲!“她仰起脸,将眼睛闭上,大 有慷慨就义、壮烈成仁的坚定。她是这么想的,或许让他亲了之后,她就不会再 对他感到内疚了,不会心里老有个疙瘩在。 任天放沉默了很久,让闭着眼睛等待的江念竹心脏都快跳出胸口了。 “喂,你快点好不好!”她忍不住睁开眼看他。 任天放见她毫不畏惧,眼里闪过一抹奇异的光芒。 他抬起她的下巴。 其实任天放的抓握没有威胁性,江念竹随时可以反悔,轻易的挣脱开;但, 她没有。她勇敢的迎着他,瞬也不瞬的盯着他好看的脸渐渐接近…… 就在离她的唇几公分距离时,他停住,他凝看她,眼里有抹狎玩的兴味,嘴 角叨了一抹恶意的笑意,“闭上眼睛,你这样虎视耽耽的瞪着我。叫我怎么亲下 去!”他命令她,说话时,阳刚的气息不时扑上她那张没遭受过青春痘、粉刺蹂 躏的粉脸。 江念竹赶紧闭上眼睛,紧张得连眼皮都在抖。 结果,任天放只是将唇轻轻印在她的额头上。 江念竹怔然的睁开眼睛。 “没吓着你,真不好玩!”任天放退开,“你为什么不像其他女生一样,哭 泣、尖叫、打我呢?”他吊儿郎当的把手插进口袋里,一副很没趣的模样。“我 服了你了,班长大人。”用着嘲弄的语气。“你不再欠我什么了。” 任天放转过身,慢慢的踱离。 开始得突然,结束得也突然,这个像风一样野的男孩。 直到任天放的身影离开了江念竹视线范圈,她才将含在喉头上的气吐了出来, 整个人瘫软的蹲了下来。 天知道,她怕死了,紧张得手心都发汗了,连心脏到现在还“扑通扑通”的 跳个不停! 这个爱捉弄人的任天放,她再也不理他了,再也不和他传“对话录”了! 结果,是任天放替她实践了这个心愿。 第二天。他没来上课,隔壁座位空荡荡的。 第三天、第四天、第五天、一个礼拜……他都没来。 他,又转学了。那本“对话录”也随着他一起消失了。 江念竹如愿考上S 高校。 及肩、齐耳短发,额前覆着一排刘海,清亮的眼瞳泛着慧黠,直挺的鼻,倔 味甚浓的菱唇,一身白衣黑裙,凛然的姿态。带着距离的美感。 上了高中后的江念竹,出落得亭亭玉立,不乏男生追求,在校门口站岗,在 等公车的地方递情书给她。 尽管有那么多男生追求她,其中亦不乏条件优秀的,但江念竹总不轻放心扉, 净给人吃闭门羹,“冰山美人”之名不胫而走。 “念竹,听说你又拒绝了一下,而且还是X 中的校草?”死党甲问。 “嗯。”江念竹一脸“那又怎样?”的无谓模样。 “真搞不懂!要脸蛋,他老兄有一副偶像的俊帅脸;要头脑,人家好歹也是 以第一名之姿进入X 中;要才华,他舞文又弄墨;再说运动神经好了,人家他足 球、排球、篮球样样都行,这款好料可是人间少有,可是要列入保护动物的。” 死党乙不解。说实在话,他已经够完美了,你到底是嫌他哪一点?“ “我家尹哥哥才完美呢。”江念竹就是忍不拿这人和她的尹哥哥比较。“尹 哥哥他美如冠玉、温文儒雅、气宇轩昂、玉树临风……哎,反正,只要是美好的 四字成语,用在他身上准没错!” “天哪,你的恋兄情结还真严重。”死党乙一副她无可医的直摇头。 “对了,念竹,”死党甲问:“你老是尹哥哥长、尹哥哥短的,我一直想问, 为什么你跟你哥哥不同姓?” “我爸妈在我很小的时候就死了,是尹哥哥家收养了我。”江念竹不大喜欢 提这件事。上高中后,很少人知道她与尹佟风的真实关系。 “那么你们没有血缘关系喽?” “干嘛?”江念竹又是那副“那又怎样?”的表情。 “没有呀,我只是觉得你那么喜欢你哥哥,而且兄妹感情这么好,我想就算 你们相爱,那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吧。” 一语惊醒梦中人! 对嘛,她和尹佟风又不是亲兄妹,真要是喜欢对方,又有什么不可以呢? 十六岁,正是情窦初开的年纪。 她终于了解吴敏敏为什么会一个恋情接着一个恋情谈个不停,因为喜欢一个 人是一件很棒很幸福的事,幸福到每天早上一睁开眼睛,就会莫名其妙的微笑! 江念竹喜欢尹佟风呵。 尽管,江念竹认为自己是全世界最喜欢尹佟风的人。但,她始终不敢对他说。 不过,令她庆幸的是,除了她以外,尹佟风从来不曾与其他女生亲近过。 从来没有。 “江念竹,我叫沈大伟,是X 校二年级,我们是搭同一辆公车,还有,我已 经注意你很久了。” 江念竹一走出校门口,就被一个高大俊帅的男生堵住。 “我的长相,不爱国也不妨碍交通,功课比上不足比下余,无不良嗜好,如 果搜集有关你的情报算是的话。” 江念竹瞪他。 “我很喜欢你,请你跟我交往。” “对不起。”江念竹想也不想的就拒绝。她欣赏他的自信与幽默,只可惜她 心里只有尹佟风。 “嘿,别急着拒绝我,给找,还有你自己一个机会!”他没被吓跑,“我真 的很不错,如果你没有男朋友的话,大家就交交朋友嘛。” 江念竹一心只想回家,于是干脆回道:“我已经有男朋友了。” “别唬我了,我早就打听过了。”他非常有把握。 “那一定是你的情报有误。” “让我见见你的男朋友,不然我不会死心。”他还是不相信。 去!“谁理你!”江念竹甩头走开。 谁知,那男生不罢休,还一路跟着她回家。 “你知不知道你很鲁?”江念竹受不了了,转身怒问他。 “你真的有男朋友吗?”那男生笑笑的、痞痞的反问。 江念竹的回答是将大门当着他的脸重重甩上。 “尹哥哥,有个男生很不讲理,我都说我不想跟他做朋友了,他还一直死缠 烂打,我不管,你一定要帮我赶走他……” 江念竹像个火车头般直奔尹佟风的房间求救。 一个站在尹佟风桌前的陌生男孩转身看她—— 江念竹的声音乍止。她看看他的脸,又看看他在她闯进房间时正在做的事— —他手捏抓着一筒针管,插在一只玻璃瓶中,嘴里咬着针管管盖。 他们征愕的瞪看彼此。是他先回神,他放下针管,拿下嘴里的管盖。 “你一定是尹佟风口中的小妹吧?”他对她微笑。 江念竹瞪视他。“你是谁?” “陆圣夫。”他又笑。他是个非常清秀的男孩,白皙的脸,眉目清逸灵透, 身材单薄了点。“是尹佟风的朋友。” “尹哥哥呢?”江念竹提防的退一步。尽管他看起来像个好人,但他仍是个 陌生人。 “他去便利商店买东西。” “哦!”江念竹不知道该跟他讲什么了。 “有讨人厌的追求者?”他走过来,拨了拨覆住眼睛的头发。江念竹这才发 现他虽然看起来苍白而病弱,却有着一双非常吸引人的眼睛,琥珀色的眼瞳绽着 猫般的神秘光芒。“也许我可以帮上忙喔。”他扬起唇角。 陆圣夫才刚说完,仿佛要回应他般,就听见大门外那名男生大叫:“江念竹, 我喜欢你!”这也就算了,竟还唱起了歌——“莫名我就喜欢你,深深的爱上你”, 江念竹一脸着恼! 陆圣夫会意一笑。 “来吧,让我来会会这个大胆的男生吧。”他像大哥哥似的拉起江念竹的手, 就往外走。 他“刷”地打开大门,那男生看见他们,歌声顿时隐去。 “嘿,我听见你对我女朋友的告白了。” 陆圣夫走到男生面前,一脸浅笑。 “我很高兴我的女朋友有很多人喜欢,但我还是得告诉你一声,我是她的男 朋友。” “原来,”那男生看看陆圣夫,又看看江念竹,“你真的有男朋友啊!” “我早就告诉你了。” 江念竹配合的演戏。 “君子不夺人所好。” 他耸耸肩,很潇洒的模样,“要是你们分手了,记得考虑我,我真的是当男 朋友的好人选喔。”他还是对江念竹这么说,果然是个自信,抑或自大的家伙。 他走远后,陆圣夫对她说:“他其实是个不错的男孩。” “我不想谈恋爱!”江念竹傲傲的抬起下巴。至少不是现在,她要等尹哥哥 发现到她的长大。 陆圣夫低低笑了起来。“小孩子!”他说。 真是说中江念竹心里最在意的。反正,对尹佟风而言,她向来就是个小妹妹。 江念竹着恼,埋头闷闷的走进大门,却发现陆圣夫没跟进来;她回头看,看见陆 圣夫倒卧在地上。 “陆圣夫!” 她惊呼地跑到他身边。吓死人了!哪有人上一分钟还笑嘻嘻的。下一分钟就 躺倒在地上颤抖,还脸色苍白、汗如雨下。 “你怎么了?”嘿,该不会是刚刚那个男生不服气,偷偷跑回来踢他一脚吧? “圣夫!” 身后传来重物掉落的声音,江念竹回头,看见尹佟风脸色苍白的跑过来。 尹佟风推开她,将陆圣夫横抱起来,踢开大门,奔了进去。 江念竹仍然维持着被尹佟风推倒在地的姿势,呆呆的看着这旋风般的一切, 这是她第一次看见尹哥哥失去冷静。 那个总是波澜不兴的尹佟风。 那是江念竹第一次看到陆圣夫发病。 陆圣夫有糖尿病,他身上时时带着针筒里的胰岛素,时时检验自己的血糖含 量,如果胰岛素降得太低,他可能就会昏迷休克魂归西 天。 在尹佟风的房间,江念竹的突然闯人,打断了陆圣夫的注射动作,才会引发 他的病发。 在尹家客厅,陆圣夫被安置在沙发上。 放下陆圣夫后,尹佟风旋风般地地又冲出大门,把便利商店的袋子拾回来。 他蹲跪在地上,抓起一包糖果,粗鲁的剥开包装,抓起一颗糖塞进陆圣夫嘴里。 “吃下去,圣夫!” 他命令道。 陆陆夫如逢甘霖,咀嚼了起来,吞咽。良久,才睁开眼睛。 尹佟风吁了一口气,摊软的坐倒在地板上,他抹了抹脸,忿忿的说: “陆圣夫,你不可以再这样对我了!” 站在他身后的江念竹不由一怔!她从没听过尹哥哥这么严厉的语气。 陆圣夫倦意的脸上写满歉意。 “不会了,再也不会了,我还想跟你一块儿毕业呢。”然后,他抬头看怔立 的江念竹,对她挤出一个虚弱的笑,“对不起,第一次见面就吓着你。” “喔,念竹,你在呀。” 尹佟风这才发现到江念竹的存在。 “我想你需要这个。”江念竹低身将慌忙中抓来的湿毛巾要递给陆圣夫。 尹佟风接了过来。 “念竹,我袋子里还有牛奶和御饭团,你可以帮我温一下牛奶吗?圣夫需要 进食。”说这些话的时候,尹佟风都没看她一眼,只是专注地擦拭陆圣夫脸上的 湿汗。 后来,江念竹才知道,,尹哥哥与陆圣夫是三年级才同班的,但,他们的感 情却比十多年的朋友还要深厚。 陆圣夫大尹佟风两岁,他因为糖尿病而休学了两年。 尹佟风非常重视这个朋友;他的书柜里有很多“塘尿病”的书籍,不吃零食 的他,常在身上带一些糖果以备不时之需,并不厌其烦的盯着陆圣夫定时进食, 还要小心陆圣夫受伤,因为糖尿病会使伤口不容易愈合。甚至,尹佟风还改考第 三类组,想当一名医生。 终于,六月,陆圣夫如愿以偿地与尹佟风一起毕业。 接着,大考放榜,尹佟风如愿的考上医学院。 大学开学前,尹佟风已经搬离桃园的家,在台北租房子住了。 这是尹佟风第一次离开家,也拉长了江念竹与他的距离。 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不是地理环境的距离,而是对一个人的,思念。 ---------- 晋江文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