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3)
方子坤低下了头,过了很久才抬起来,看着她。
“我爱你,思哲。我不愿意,也害怕像老雪和叶以多那样的悲剧。”
她一下抓住了他的手,眼泪又一次刷地流下来。
“不许胡说!”
方子坤紧紧拥抱住她,她把脸埋在他的胸里。
“子坤,你在这儿等着。”
正午的阳光下,她打开那把蝴蝶伞,走进了医院。
叶以多没有在病房,也不在康复中心训练,她又来到了院子中的花园草坪。找
到叶以多并不难,远远的,她就看见了叶以多头发上的白色蝴蝶发卡,跟在那个早
晨小雨中叶可多的一样。
她走过去,叶以多坐在轮椅车上,听到脚步声,转回头。
没有说话,她相信叶以多知道她是谁,看见叶以多慢慢地低下了头。她一只手
撑着伞,一只手推起轮椅车,走。
叶以多两行热泪滚滚而落。她看着她的眼泪,也任凭自己的泪无声地流淌,不
是在路上,也不是在吉普车上,是在雪狼的骨灰盒前。她把叶以多带到影楼,在雪
狼的遗像前停留了很久,叶可多也出现在这里,她看见叶可多在姐姐叶以多前慢慢
地跪下,叶以多失声痛哭,把妹妹的头紧紧地搂在怀里,然后她们双双凝视着雪狼,
重读着雪狼充满阳光的微笑。
她站在遗像前,向雪狼深深地鞠了一个躬。
然后她腿发软,禁不住地跪下,放声痛哭。
方子坤轻轻搀起她。她艰难地站了起来,走到前面,抱起雪狼的骨灰盒,站在
叶以多和叶可多姐妹前停留了良久,然后慢慢地走了出来,方子坤打开那把伞,陪
着她回到吉普车,正午的阳光很烈。
“我们回家吧。”
她又把雪狼带回了家。
“我该把老雪安放到哪儿呢?”她问。
“想一想,老雪一定有他想去的地方。”他说。
然后她想起来了,说:“子坤,我们没有把叶以多送回医院去。”
“结束了,她妹妹知道该把姐姐送到哪儿,回故乡。”
“我该怎么办?”
方子坤走过来,轻轻拥抱住她,她依偎在他的怀里,闻到了他身上的汗味。
“子坤,你赶紧洗个澡吧,然后带我去见阿婆,我想见见阿婆,也许阿婆会告
诉我。”
“好。”
方子坤走进卫生间,她坐在沙发上,拿起来方子坤放到茶几上的烟,点燃。这
时候门铃响了,第一声她没听清,现在她站起身,不知道谁会来,也许欧阳来了,
她不怕欧阳在这个时候出现,而且希望欧阳亲自证实一下他所看见的。
不是欧阳,是物业部管理员。
“星期五我就来过了,你不在家。本来想把单据放进信箱,我们经理说,还是
当面交给你才好。”
“谢谢。”她说,接过来单据,问:“是什么?”
她问出了一个让自己吃惊的结果:这所房子,雪狼做的是银行按揭,这她知道,
所不知道的是,雪狼把半年的钱交给了物业部,由物业部代缴银行。不知道是物业
部出了差错,还是银行太忙没顾过来,每月一千六百元的银行贷款,已整整欠付了
一年,这是银行发来的催款单,还附有一封律师函。
要补交本金一万九千二百元,还要支付滞纳金。这还不是最坏的,她终于明白
她所面对的问题了:从这个月开始,她必须每月支付银行一千六百元房款,而她每
月收入的总额是一千五百三十元,就是说,从此以后她每月不吃不喝,还要亏欠七
十块钱!
“下周一定要补齐,要不法院就要查封房子了。”
“知道了,谢谢。”
她关上了门,拿着账单走回客厅,然后持久地看着雪狼的遗像。
心跳加快了,她的额头上溢出热汗,听见卫生间的水声没有了,赶紧把账单放
进坤包里,坐在沙发上,又点燃一支烟。
“嗨,你可别学会抽烟哪。”
方子坤一边擦着头发,一边坐在沙发上,把烟拿过来,问:“刚才谁来了?”
“该来的人。”她说。
“怎么了,思哲?”
“你说得对,子坤,要学会宽容。”
她眼睛发酸,怎么也控制不住,莫名的委屈的眼泪缓缓流下。
“到底怎么了?”方子坤心疼地一把将她搂住,问:“到底怎么了?不会是叶
可多来了吧?”
“叶可多?她来干什么?”
“你家老雪,把她姐姐的丰田佳美弄成了废铁。”
她有些惊慌,甚至禁不住抖了一下,方子坤没有注意,继续着他的想法。
“不会,不会是叶可多,她姐姐不会让妹妹这么干的,叶可多也不会这么干,
她回国来照顾她自己的投资,据我所知投资了二百多万,现在她要挣钱,她姐姐的
住院费很高呢,她那个日本老公一次也没到北京来过,叶可多也不会来,到底是谁?
是欧阳吗?”
“子坤,你没事儿吧?”
“我没事儿。我真的不想见到欧阳,你不懂。”
“有什么不懂的?我坦白地告诉过你我跟欧阳的事,你不会拿这个攻击我吧?”
“瞧你说到哪儿去了?”
“快带我去见阿婆吧,阿婆已经活到九十八岁了,是真的吗?”
“我想一想你的问题,唉,知道了,你是说阿婆活到九十八岁的原因?”
“对。”
“还不明白吗?宽容。不仅宽容别人,阿婆还会宽容自己。”
“子坤,说句心里话,你会宽容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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