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1)
与邱茹的相遇,毫无准备,她不知道与邱茹的相遇该是有所准备的。
她没有去单位,也没有回家,跟欧阳的不愉快差不多也忘了。遇到一个老朋友,
也就换了一种好心情,这是她的一种强烈体验。风风火火的邱茹,现在带给她的是
一阵风,她跟着她像风一样在这个城市刮过,还没有火,那把火差不多快有了,是
一场熊熊大火,把她一种女性的东西点燃。
婚姻让她牢记自己是一个妻子,忘记了是一个女人。
这方面有足够的证据,比如欧阳。她很久以来根本没有意识到没有朋友,爱丈
夫爱的痴迷,家庭正在失去友情,比如邱茹。丈夫的死,像两条并行的抛物线,她
突然停止了,丈夫的那条线还在下滑,继续,永无终点,无论到天堂还是地狱。
她甚至想过,丈夫在天堂几乎没有朋友,弄不好地狱里全是哥们儿。
这是一个坏想法,她不能阻止。失去雪狼,她历史性地回归到作为一个女人的
原位,一次行走结束了,才发现最要好的朋友在那个位置上很快乐,邱茹真的很快
乐。
邱茹开着车,精神抖擞地说:“你这身行头不能吃东北菜,我本来想吃东北菜
去的。我们去吃麦当劳吧!晚上我请你大餐,介绍给你两个朋友,全是千万以上身
价的!哪个要是突然死了,都得赔他一千万的人身保险!妈的,现在我比他们的老
妈老婆和税务局长还有我们保险公司老总还关心他们的健康和小命呢!我最怕听到
飞机从天上掉下来的消息,那俩东西老喜欢坐飞机,还喜欢打飞机!”
她不懂,如果懂,打死她她也不会这样问:“什么叫打飞机?”
这让邱茹大吃一惊,她大吃一惊地说:“不知道?妈的你可能真的不知道,雪
狼那家伙喜欢实际内容的具体,你没用手让他快乐过吗?你来例假的时候怎么办?”
“烦人,”她恼怒地说,“你真烦死人了!”
她脸甚至红了一下,接下来是心跳,瞪了邱茹一眼,觉得自己落入了陷阱。这
个话题让她不舒服,却又涌动着一种奇怪的感觉,很异样。
“小狐狸!”她加了一脚油,在三条车道的公路上快速超车并线,还点燃了一
根烟,“还记得那个历史老师吗?我的第一任老公,他一直说你是一只小狐狸!我
就硬拉着你听过他几次课,还好,你是狐狸中最傻的一只,傻的可爱。雪狼可是最
精明的一匹狼,能把你这可人疼的家伙骗到手!”
她听的有点混乱,正是邱茹的性格,邱茹喜欢把事情弄到混乱不堪才快乐,现
在她很关心一点,问:“包子,你又结婚了?”
“你怎么还那么傻?”
邱茹放慢了车速,她有话要说,于是就语重心长地说:“不傻你就不可爱了。
现在时兴一脱到底,这就是你穿的这种吊带裙风行的原因,可你不能一傻到底吧?
把爱情进行到底,是他妈的阳痿者的誓言!美国人算是把这事弄明白了,根据生理
学、生物学、心理学、化学——可能还有他妈的哲学吧,人的爱情期有多长?人类
的爱情期只有三年!三年以后只能是感情的维系期了,哪儿还有爱情?最怕的是有
个孩子,那是家庭号万能胶,还他妈的经久耐用,
死死把没有爱情的两人粘着!我是坚决一不再结婚,二不要孩子,三不管别人,
四不管自己!对了,我这瞎说什么呢?你们俩不也没要孩子吗?是雪狼不要吧?他
比你聪明。也许你们俩能翻两倍,爱个六年八年的,因为能混下来的婚姻,总是一
个精明一个傻冒,全世界都一样!”
她呆呆地听着,怔怔地看着,细细地想着,慢慢地思着。
什么样的女人最快乐?爱说话的女人最快乐。而且不容易衰老,没有年纪,或
者忘了年纪。
这样的女人有弹性,把谁给的不幸能立即弹回给谁。是喷吐机——如果世界上
有这么一种机器的话,把酸甜苦辣都能喷吐出去,是一种善于发泄的机器。
自己呢?不爱说话。不爱说话的女人是海绵,无声地吸纳所有的液体,假如也
是酸甜苦辣的液体的话,没有感觉,却在停留,吸纳满了,还是无声地溢出,滴落,
发不出声响,可能自己还以为惊天动地了呢。
“小狐狸,你不知道……”
她打断了她,说:“你干吗老叫我小狐狸呀?”
“你还以为你是老狐狸?”邱茹看了她一眼,哈哈大笑,说:“跟你这么说吧,
他每次干我的时候,有时候之前有时候之后,那王八蛋老问我:你那同学现在怎么
样了?我说:哪个同学?他说:那个像酥糖一样又绵又甜的小狐狸呀! 这个雅号是
那个老王八蛋给你起的呀! 这王八蛋走遍全国了,到全国搞什么性知识展览,还成
专家了!甚至弄了个女尸,号称马王堆又出土的,说国家不让报道,要不外国人会
说:中国的土地里怎么老有百年不朽千年不烂生动活泼的女人呀?我们不该只有那
种历史,不朽不烂的是三子,孔子老子和孙子!那展览火,让变态的男人们流着哈
喇子看女人,他妈的,我能不骂人吗?”
她已经不再对邱茹吃惊了,有一天邱茹成了杀人犯她都不会出乎意料,假如一
定出乎意料的话,百分之百的也是情理之中。
跟邱茹先去了交通队,开出她这辆2 8 奥迪A6轿车,她以为邱茹应该有一部
更女性化的轿车,邱茹真的不会的,她在行动中更像男人。然后去了保险公司总部,
查阅了保险费到期的她的客户名单,打了三个电话催保险人把钱打到保险公司的账
上。有两个客户不能打电话,邱茹说那两家伙属于买完保险就后悔的,就跟现在的
人买房子一样,再打电话催钱就如同催命。
邱茹拉着她从北城到南城,先拐到三元东桥机场辅路上的莱太花会买了两个花
篮,把第一个花篮交给了南城一个公司的老板,出来时带着一张支票。第二个花篮
送得有点费劲,不是秘书挡驾,是老板真的没在,老板去哪儿了?老板去了天安门,
陪河南来的老乡的爸爸去天安门广场照相,那是老板的大客户,搞好客户关系,要
从爷爷做起,真的当了回孙子。
邱茹把车停在前门肯德基店的门前,没有吃麦当劳,她和她改吃肯德基炸鸡了。
已经是下午两点钟,邱茹骂骂咧咧地要她先进去等,她要到天安门广场去找那个刚
刚打开手机的老板,也正烦着呢,邱茹保不准要把一堆牢骚和客户一起发泄在天安
门广场。
她没有准备地闯下一个祸端,因为那也是一个没有准备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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