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4)
消失两个多小时的那种反应,在这一刻又复活了。
她摘下喷头,用越来越热的水冲着身体的局部。她喜欢自己设计的这个过程,
她能根据自己的需要把温柔的水流冲向她想冲的地方,就有那么一种躁动,反而又
出汗了。
关上淋浴的喷头,她开始往浴缸里放水,她要在浴缸里浸泡。
躺在浴缸里,她抚摩着自己。摸不出小肚子上那条真的变成深色的竖线,那一
道线条,过去的颜色并不重,只是隐隐地存在。第二次流产——不,是一次真正的
小产以后,这条线变深了颜色,那就是经历了一次女人的生产了。
她不知道这种变化,是雪狼告诉她的。雪狼比女人更了解女人,比她更了解自
己,知道她每种细小的变化——身体上。不仅仅是身体上,还有心绪的部分。
第一次穿上吊带裙被蒙住脸,在沙发上的雪狼的那次激情迸发,本不该是最后
一次,永别了的回忆。那天丈夫并没有按计划远行,一星期以后,雪狼才踏上了永
不复归的路。
那天夜里,不知算不算是一种征兆,总是等她睡着以后才上床的丈夫,破例地
率先上床,把他自己的毛巾被踢到地上,盖着她的毛巾被在等她。洗漱完的她来到
卧室时,看见躺在床上的他,目光里有一种她久违了的闪亮,让她心动的眼神,不
知道怎样抗拒的光泽,心还真的跳了一下。
她拽过来毛巾被,把空调调低了一挡。
她感觉着他手的摸索和探寻。她绷紧了身子,把毛巾被裹得很严,他的手触摸
不到她的肉体,就隔着毛巾被轻揉她的乳房。她翻过身,背对了他,他使劲一把拽
开了她的毛巾被,从后面紧紧搂住她,她感受的不仅是坚挺,还有他周身的颤抖。
“别这样!”
她大声说,她不知道自己会有这么大的声音。
他停止了。他的手正试图扒下她的内裤,就在那里有一瞬的停留。他没有离开
她的身体,
他想吻她,把脸扭过来时,他自己先停止了,放弃了。
很久没有入睡。不是她感觉着他的存在,是努力判断着他的味道。
一种香水味道,清淡的幽香,品质纯正的香水,从星期一到星期三,她都能从
张姐的身上捕捉到它。张姐是总经理办公室名副其实的老大姐,从不跟曹主任顶嘴,
跟每一个人都相处得极好,是公司大楼里欧阳惟一敬重的人。
张姐是总经理办公室副主任,四十二岁,职务和级别也相吻合,副处长。国营
大企业的副处长,她从来不用香水的,只用在周末,一定是为她的丈夫和女儿所用,
张姐有一个让人羡慕的家。但她从来不提她的家庭生活,从经营处一科科长调到总
办当副主任一年多,比欧阳晚进这个办公室三个月,是她和欧阳真正最直接的主管
领导。
温和宽厚的张姐,并不在意她从不叫她张主任,只叫了不该在这个楼里这个办
公室里叫的张姐。曹主任几次纠正她,不许在办公室里叫什么张姐,小思哲呀,你
不会有一天也叫我曹哥吧?
张姐笑笑,说:“那得叫你曹叔叔。小刘,当着公司里其他领导的面时,真的
别这么叫,曹主任,这你就放心了吧?”
这是国营大企业不成文的规矩,在单位里不可以称兄道弟,她知道,只是不知
怎么就愿意管张副主任叫张姐。是张姐告诉她她使用的是CD香水,还会小心地问:
“小刘,你闻见我身上有香水味?”
她点点头。
“这不好。”张姐摇摇头,“曹主任要是闯进来,会不高兴的,可他一天抽三
包烟,闻不出来。真是个好牌子,三四天香味都散不去,小刘,你不用吗?我是说,
你不用CD香水吗?”
“不,”她也摇摇头,“张姐,我老公害怕香水味,他对香水过敏。”
“真是个好老公,省不少钱呢。”张姐笑笑,“我也不是自己买的,太贵了。
我们家老五送给我的,是别人送给他的。”
“有人送您老公香水?”她惊讶地说,“天,还是女人用的?”
张姐笑笑,说:“你心眼儿太多了,小刘。这没什么,我先生负点责任,有的
女孩就喜欢给他送香水,但他的马屁不好拍,就送给他能送给我的东西,他不拒绝,
我又何必呢?但这种事并不多,帮不上忙别说送香水,我们家老五连个眼神都不会
接的。”
即使没有CD香水的味道,她也同样拒绝他的英雄访问,一周前沙发上的英雄来
访,是一个失误,门没关紧,就让英雄进来了。
现在决不,尤其她又捕捉到了他本来过敏的香水味道,而且是CD香水,一千多
块钱一瓶的CD香水,那一定是一个不需要用脑子挣钱的女人才会用的,款婆、娇姐
或骚妹。雪狼喜欢有钱又有味道的女人,因为她相信他是一个没钱但有味道的男人,
他差不多真的很成功。
迷迷糊糊睡着了的时候,他的手还是伸进她的毛巾被,一种她熟悉而且十分了
解的抚摩,现在,她没有应和着动情,反而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噌地一下坐起来,
裹着毛巾被走出卧室,在客厅里的沙发上躺下。
是一次永别的拒绝,本该有真正的雪狼一生中最后一次访问。
没有成功,第二天一早,天还没亮他就走了,没打招呼,没有过去——刚开始
时出家门前的那种拥抱和真情的吻,雪狼头也不回地永别了!
她不知道那是永别的早晨。
她知道他出门了,看见了他的背影,和斜挎在身上的大牛皮软包。
从沙发上坐起来,她看见茶几上的汽车钥匙,留给一个让她放心的信号,雪狼
履行承诺,没有开车去,他说他坐火车去,现在证实,这也是雪狼一生中最后一个
谎言。
走进卧室的时候,她在床单上看见了他留下的东西,一片湿过又已经干了的圆
圈,他一定是分明故意,毫不隐瞒地自己把自己弄流了,她当时的第一反应是火冒
三丈,现在,是不是有些后悔呢?
不知道。
水溢出了浴缸,轻微的流水声没有很快使她从蒙目龙中脱出来,现在出来了,
她感觉到一种羞涩,有一种正在涌动的渴望像彩云一样正在天边结集。那样遥远,
天边,结集。她从浴缸中站起来,身体发软,迈出浴缸时,感觉到浴缸离地面太高
了,地上全是水,她怕滑倒。
用淋浴又冲洗了一下,想到坐在客厅里的欧阳,她有一种怪怪的心绪。吹干了
头发,穿上睡衣前,她往身上撒了些爽身粉,系好睡衣带,出门之前,又在镜子前
照了照,平静了一下心绪,推门出来了。
欧阳没有回头,还在看HBO ,现在放的是一部老片,《美国舞男》,音量开得
很小,几乎听不见,她说:“欧阳,你还没睡?”
“我等着用你那地方。”欧阳说,然后立即进行了一次有必要的修正,急忙说,
“我是说卫生间。今天不知道怎么了。一进门话就走样,我想起一进来就跟你说,
你的门没关好,让人听见像什么话!该说你家的门没关好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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