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2)
惟一知道的,是刘把车突然加速,在四环路上狂奔。她瞪大眼睛,有些惊慌,
车在高速中忽然向右并线,她就随着惯性闪到了左侧,刘顺势一把就搂住了她,她
喊着:“别这样!”
使劲挣脱,刘的手像钳子一样紧紧夹住她。在她拼命挣脱的时候,车忽然又向
左拐,刘松开了手,把她闪向车门,还没有反应过来,车又一次提速,她的身体随
着惯性向后仰,刘的右手伸进她的衣领,一下就伸了下来,把她的衬衫扣子都撑开
了,摸进了胸罩里,紧紧抓住她的乳房。
她想呼喊,心怦怦地乱跳,身体控制不住地向后倾仰。
刘哈哈大笑,左手握着方向盘,右手伸向她的胸,蹭疼了她。
她挣扎着把他的手拽出来,扫了一眼里程表,车速已经是一百四十公里。
“慢一点!”
她感到害怕。喘不过气来,乳房被揉搓得生疼。“停车!”她声嘶力竭地喊,
车速反而更快,一百五十,一百五十五,一百六十公里。
已经是一百七十公里的时速。
她不动了。紧闭上眼睛,不是无力反抗,她不想就这样死了,像雪狼失控那样,
她害怕她的反抗也会让这辆车失去控制,撞上隔离带,车在空中飞舞,驶下高架桥,
生命和车一起在飞舞中破碎。
手在她的两个乳房上来回滑动。瑞士表带一定在划伤她雪白又细嫩的肌肤,她
把两只手紧紧按在胸前,阻挡这只肆无忌惮的魔掌。
风驰电掣的车,让这个城市和生命一起倾斜了。所有的建筑物都在排山倒海地
倾倒,像她散落的心境一样无法端正。一百八十,一百九十公里,桑塔纳发出震耳
欲聋的轰鸣,已经到了极限,她感到一阵恶心。
天空很亮。七月的夜晚天空会如此之亮,星星一定看见了意外闯入她人生的经
历,做梦也想不到,仪表堂堂、千万身价的刘竟会干出如此龌龊之事。
她相信脑子感染了病毒,像计算机一样,被意外闯入或恶意制造的病毒侵袭了,
快速闪动着混乱的信号。好像抓住了什么信息,她试图解读某一瞬间的存在,忽然
就想起九岁的情景。
也是七月,父亲带她回到祖籍山东,她才第一次意识到,自己真正的故乡在潍
坊。
那时还没有正式命名的潍坊国际风筝节,老家的人们不知道将有一个如此重要
的节日将席卷齐鲁大地。父亲是给他的祖父上坟,她甚至惊讶自己从没想过,原来
爸爸也有爷爷,这让她觉得有趣。
一个很大的村子,受人尊重的不是这个村子太大了,是几百年来代代相传扎风
筝的手艺。她
走进了爷爷度过童年的家,看见墙上挂满了风筝,父亲说,他的父亲就是被风
筝带到了北京,上了大学堂。在大学当教授的父亲回乡祭祖,是全村的一个事件,
她不记得人们为什么来,而且手中都有一个风筝,各式各样的风筝送给了父亲。
她是跟着叔叔到古老的河滩看风筝。叔叔自己做了一个蝴蝶风筝,在夕阳西下
的河滩高高飞起,叔叔说,他是全潍坊放风筝的高手,她相信,她也不懂,只记得
七月的黄昏叔叔把风筝放飞了。一只蝴蝶。
叔叔说她是一只蝴蝶,要她拿住风筝的线轮。风筝带着她在河滩奔跑,她拽不
住蝴蝶风筝,终于摔倒了,风筝在夕阳下飘零,她哇地一声哭了。叔叔过来,没有
扶起她,就在沙滩上躺下,抱住她的头哄她不哭。
她不知道是委屈还是害怕,哭得很伤心。叔叔的脸贴着她的脸,叔叔用脸蹭她
的泪。然后叔叔用舌头舔她的泪,又舔了她的唇。她就不哭了,感觉到万分奇异,
喜欢叔叔紧紧搂住她。
那是第一次,她一无所知,一无所知的喜欢。她喜欢跟叔叔到河滩,在那七月
里,她天天跟叔叔到河滩。
“风筝! ”
她看见了天上的蝴蝶风筝,一只,两只,十只,数不清的风筝在夕阳下的空中
飞舞。爸爸也到沙滩上放风筝,全村的人,不,是全家族的人都到河滩来了。
“我爱蝴蝶,叔叔,我喜欢到这儿来看您放蝴蝶风筝。”
“咱们家的人都喜欢。小哲哲,从我爷爷的爷爷开始,刘家的人都会放风筝。”
直到进入大学,在学生宿舍的床上第一次迎来雪狼,雪狼之吻,多像十年前的
叔叔的行径,她如此欢喜,十年说不清、道不明的梦就这样衔接上了。
现在,又有了一种衔接。
关上车门,她头也不回地走了。刘并没有下车,未必是尊重她,明白她决不允
许他把车开进小区,发现她的家。刘只是狂泄了以后,忽然才像个人了,她知道他
一定紧紧盯着她月光下的背影很久。
她把左手生硬又直挺地伸着,一定让保安费解的一个行走姿势,她真想剁掉自
己的左臂。已经午夜一点一刻,她不知道自己怎么就成了一个晚回家的女人,终于
明白,不能正点回家的所有的人,都该有多少原因和理由啊。
然后她吓了一跳。
门前,坐着一个人,靠在门上睡着了。十米外,分明站着一个保安,也是一动
不动,看见她走过来,小声说:“十八号,你可回来了。这位客人不肯走,从九点
等到现在。”
是欧阳。
欧阳来访,让她多少都有些意外。欧阳晚上该去张姐家给张姐的女儿补习英语,
还吃了张姐包的饺子,他怎么九点钟就赶到这里来?一定有什么事。月光下的欧阳,
轮廓清晰有着雕塑面孔的欧阳,真的很英俊。
她蹲下身子,看了欧阳很久。
欧阳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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