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2)
需要说明的是(我不知道是不是多此一举),在刘思哲讲述的故事中,我无法
回避的有吹捧自己之嫌,因为在这个真实事件中,一共将有三处涉及到我写过的作
品,一是“共性、个性和味道”的话题(现在又多了一处“蝴蝶歌剧”);二是我
加盟在布老虎丛书《造化》1994
年版本背面关于“面对面”的作者题记;三是我为一部电视连续剧写的主题歌
词《永不后悔》。这样做不完全是为解读人物的需要,更想说明的是刘思哲为什么
找到我的理由,看见她细滑白嫩的脖子挂着蝴蝶项链,我真的有些心动,还有她漂
亮迷人的水汪汪的大眼睛。如果我不认识方子坤,如果我不尽力控制自己,我不能保
证我会不会让她停止,说点别的,这样我就有机会再见她第二次、第三次或者我希
望的更多的次数,她甚至看出来了我很喜欢她(她真的开始了解男人了),但她不
能停止,因为明天她要和方子坤开着吉普车作一次远行,这我们都已经知道了。
她知道她控制不住自己,想起方子坤的话,有好事总该跟朋友一起分享的。她
必须主动打电话,如果方子坤没出事的话,她能够把自己的行为说清楚,如果方子
坤出事儿了的话,她将一辈子不能原谅自己。
现在,她只能接受安排,挂断电话,没有马上走出卫生间,努力检查着自己的
心情,人们有理由看到一个高兴又快乐的刘科长。该报答张姐的,她也喜欢星期五
餐厅,跟雪狼恋爱时常去,知道那地方最好玩的就是买一杯可乐可以随时添加,而
且那个可乐纸杯大得出奇,张姐和欧阳一定也知道,他们一定常去,至少不止一次,
一次怎么可能点过又吃下炸洋葱圈、炸cheese和炸蘑菇呢?
五点三十分,她走出玻璃屋的办公室,没走几步又回来,在办公桌前坐下。没
有什么要做的事,只是一种刻意的停留,从不早到也不晚走的她不能像过去一样了,
刘科长怎么可能正点准时下班呢?张姐是个榜样。张姐没在办公室,她想起来了,
张姐五点钟的时候到总办图书室去查阅台湾新出版的计算机杂志,说好了,五点半
在停车场见。
这样,她就又跳起来,冲出了办公室。
五点五十分,张姐才匆匆走来,没有上车,张姐要回家。她不知道张姐在台湾
刚出版的一本豪华杂志封面上,看见了女儿方泽的裸体(手表)广告照片,如果张
姐愿意,如果她坚持问一句,也许在这个星期五就知道了张姐是方子坤的妻子,那
么打死她她也不会急匆匆兴冲冲地带着喜悦和抱怨去见方子坤了!
“告诉欧阳了吗,张姐?”
“我刚给星期五餐厅打过电话了,要不你跟欧阳去吧?”
“那哪儿行呀,张姐,我们俩是感谢您呢!”
“过些日子吧!等我过生日,到我家去,张姐给你们包饺子,我们家老五做得
一手好菜,他最棒的是拌凉菜,你们肯定一次吃不够!”
“是吗张姐?武大哥欢迎我们去吗?”
“当然,我们家老五最喜欢漂亮女孩了,你可得小心点他。”
“瞧张姐说的,就是武大哥敢有想法,有张姐您就是杀了我我也不会多看大哥
一眼的!再说了,我也不是女孩啦?”
“我说我女儿呢!我们家老五跟女儿什么关系?别误会,我是说他跟女儿是朋
友,然后像兄妹,最后才是父女关系,所以我们家老五管不了他女儿,看来我也快
管不了了!你赶紧走吧,早点回家,周末堵车,你开慢点。”
不是堵车,一到周末,城市公路就像沙丁鱼罐头制造现场。中国人管不了交通,
这是方子坤的说法,北京、广州、台湾,都差不多,上海在进步,但还是比不了香
港。香港交通为什么好?那是英国人治理的结果,大不列颠对香港的最大贡献,就
是教会港人的交通意识。
然后他说:“你吃饭了吗?阿婆说,人是铁,饭是糠,一顿不吃救灾荒。阿婆
还学会了卡拉OK啦!阿婆把钟镇涛唱的歌词给改了,钟镇涛唱的是‘只要你过得比
我好,过得比我好’,我给你学一下我阿婆唱的啊,‘只要你晚上吃得少,一定活
得好……’”
扑哧就乐了,她说:“讨厌!你真讨厌!”
“原版的歌词献给你,阿婆的新版歌词我也献给你。你在哪儿呢?坏了,我不
该这么问,阿婆最讨厌我在家打电话顺口就出来问人家在哪儿呢,这属于侵犯隐私
权,再好的朋友也不可以这样——阿婆说,就是夫妻都不能这样,中国人要通通改
掉这个坏习惯!所以,爷爷死了一年阿婆都不知道,组织上关心阿婆呀,所以阿婆
知道的时候没那么悲痛了,阿婆只是问老头子的死,是重于泰山呢,还是轻如鸿毛?
我说清楚了吧?所以我们家有一点点不开心的事都不能让阿婆知道!”
“什么乱七八糟的?你整个儿一诬蔑阿婆呀子坤!”
“错。我爱阿婆。”
“我也爱阿婆。先告诉我你在哪儿呢?我得问,我才不管什么隐私不隐私呢!
你的局域网做好了吗?”
“报纸都出了两期了,你没看见?估计你看不见,报社号称发行量十万,其实
满打满算连印废的报纸加在一起还不到两万张呢!这两期《楼市周刊》出得不好,
报社用的是维思软件,我们用的是北大方正系统,对不上号不说,用于打字的电脑
和用于设计的电脑连不起来,用3.5 寸盘拷过去的文字还老带病毒!”
“我过去给你做局域网吧。”
“太阳升起来了。”
“胡扯,正下山呢!”
“我们俩的太阳不一致。”
“怎么才能一致呢?”
“这我得想想。好,不一致也挺好。”
“你真能胡扯!”
“可不是胡扯吗!来吧,你!”
她正在三环路上,本来要向北,主动打给方子坤电话以后,现在她追夕阳。下
午的时候下过一场雨,该算是一场太阳雨吧,从没注意过,太阳这么大,太阳这么
红,就挂在西山顶,明晃晃照着她寻方子坤的路,那叫爱,一个男人,她爱。
北京电影制片厂后面,从北影正门南墙的小路拐进去,走过一长段坑洼不平与
北京电影学院相隔的路,到头右拐,再到头,就是“干休所”——中国人民解放军
军官退休以后修身养性的地方。方子坤说他的公司就在干休所里,她不明白为什么
会在这里,然后她明白了,方子坤肯定对电视剧制作有挥之不去的情结,所以离北
影和电影表演院校很近。
尽管找方子坤的路不宽,还坑坑洼洼,但她一点都没有迷失方向,顺利地到达
方子坤所说的地方。院里不让停车,她把车停在离大门很近的路边上,这个大院可
不是保安站岗,是真正的军人警卫,她在军人威严的目光下,又把车重新停了一下,
按照要求停正摆好。
然后要登记,姓名、性别、年龄、职务(她填了副科长,第一次写下这个职务,
感觉怪怪的),要访问的门牌号(“访问”这个词让她心跳了一下),被访问的人
(她失控地笑了一下,把值勤军人吓了一跳),赶紧说:“我可以进去了吗?”
“请进。”
脸刷地一下就红了,这句话有味道,从填写会客单一开始就显得怪异。做女人
难,做好女人更难。她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一个绝对意义上的好女人,如同怀疑自
己能否做好领导一样,如果张姐知道她提拔的刘副科长心里根本没惦记工作,总牵
挂着属于自己的爱,百分之百跟一个有妇之夫有染,天啊,会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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