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日安,我是水铜镜。” 记忆中,他的母亲时常带着他和姊姊们进宫。 场景永远是在后宫和众多的嫔妃闲话家常,将他们介绍给更多嫔妃认识。 “哎呀,镜儿又长大啦!” “好像高了些呢。” 嫔妃们总是围绕着他说着一成不变的话。 前些日子才进宫的,他自己都没感觉,她们是从哪里看出他长大的?水铜镜脸 上挂着大人最喜欢的笑容应付,心里却感到好笑。 “好漂亮呀!将来肯定会迷死长安京的女人,就像水大当家一样。”坐得离他 很近的嫔妃摸摸他的头。 “当年水大当家的英姿可是连男人都着迷,镜儿简直就跟水大当家一个样。” 另一个掐掐他的脸颊。 “尤其水夫人也长得绝色动人,难怪会生出镜儿这么可爱的孩子。”有些嫔妃 不忘拍拍他母亲的马屁。 那还用得着她们说!这一点用不着别人说,他也很有自信。 “有婚约了没?我有个和镜儿差不多大的……” “慢着,我也有个女儿……” “我的女儿才是……” 又开始了!水铜镜目光飘向被众多嫔妃分别隔开围绕的姊姊们,他知道她们一 定也碰到同样的情况。 于是他借着尿遁,悄悄躲开带着他出来的梅姨,准备找个安静的地方休息,同 时让耳根清净。 第一眼,他并不是那么在意那个蜷缩在陰暗角落的身影。 在衣食无缺的环境里成长,有对人人称羡的恩爱父母,他生在一个有着满满的 爱的家庭。 他是幸运的,不幸连与他擦身而过的机会都没有。 她的环境合该是跟他一样的。 生长在帝王之家,她也是要什么有什么,即使是个小孩也应该要昂首阔步,走 路有风,拥有生在皇家的霸气才对。但是初次见面,她却比落水狗还要可怜的缩着 小小的身躯,躲在不仔细找绝对不会发现的隐蔽处。 初时他怀疑她不是公主,只是个刚进宫的小宫女,可是她的年纪实在太小,再 加上那一身虽然染上脏污,但质料上乘出自他家铺子的衣裳,他怎么也不可能会看 走眼。 所以,她确实是个公主了。 一个浑身上下散发出令人难以亲近的气息,躲在这绝对是不想被人找到的角落 的公主。 “少爷——” 小心翼翼地避开出来找他的梅姨,水铜镜躲进角落,确定梅姨走远后才看向那 团黑影。 既然这是个隐密难以被发现的地方,他当然要留下来,但是身边有个不断散发 出低沉气息的存在,要他视而不见实在很难。 本来他只是打发时间,况且对伤心难过的人伸出援手,乃人之常情。 于是他出声问——“你在哭吗?” 他以为自己的声音并不可怕,但是她抬起的那双眼里盈满了对他的恐惧。 他的声音虽然比不上六姊好听,但也绝对不会可怕到吓到人的地步吧! “被骂了吗?”为了不让她那么害怕,他蹲下来看着她,还不忘用上无往不利 的笑容,亲切地问。 没想到她继续往后缩,像是希望自己能瞬间消失在他眼前。 这可令他感到挫败了。从小到大少有人会不买他的帐,如今竟被她当成洪水猛 兽般躲避,要他如何轻易服气? “不要怕啦!”他二话不说挽起袖子,露出细瘦的手臂,“你看,我的手臂这 么瘦,力气很小的,也跟你差不多高,不可能对你做什么可怕的事。” 不是他在说,从小到大他可是没拿过比茶杯还要重的东西,也不像其它姊姊为 了自身安全需要学习武术,所以他可以说是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最佳表率! 十九这次注视着他好长一段时间,才稍稍放松戒备。 “被打了吗?”她脸上东一块、西一块的淤青实在太明显,令人难以忽略。 她是个公主,又怎么会被打成这样? 一连问了三个问题,这次她总算有了反应,先是默默地点头,然后又像想起什 么飞快的摇头。 “不痛?”他伸手摸了摸她眼角下的淤青。 可以想见对方出手一点也不留情,肯定很痛。 这次十九没有犹豫飞快的点头。 看她的样子,大概是非常恐惧打她的人吧,不然不会连躲在这种没人找得到的 地方都还需要说谎。 “都淤青了,应该很痛吧。”那种淤青他还是第一次见到。 他生长的环境里,未曾出现过“打人”或是“被打”这种事,他很完善地被保 护在不会接触这类事情的环境中。 应该跟他相同的她,为何会碰上呢? 他知道此刻自己的脸上一定充满同情,但是谁看到一个年纪这么小的孩子被打 成这样会没有反应的呢?就算他只是个孩子,见到了都不免感到心惊肉跳,更何况 是被打的她,想必她当时一定很害怕。 想到这里,水铜镜的手劲更轻,好怕一不小心会弄疼她。 蓦地,眼前这个始终不开口说话的小女孩哭了。 如果说泪水夺眶而出是没声音的话,他发誓自己真的听见她落泪的声音!只是 …… “哭也要哭出声才有用啊。”怎么会有人不发出哭声的呢? 他一边想着,一边张开双臂抱住她。 娘都是这样安慰因为生病或受伤哭泣的自己,他也很喜欢娘温柔又温暖的怀抱, 所以要安慰她的话,他只想得到这招。 最重要的是,在他受的教育里,“绝对不能让女人流泪”是早已深植脑海的观 念……虽然她还只是个女孩啦! 十九也想要抱住他,却感到却步,两只手只敢轻轻地攀在他的背上。 “没关系的,我娘短时间内还不会离开皇宫,所以我有的是时间可以陪你。” 他边说边收紧两臂。 十九终于紧紧的抱住他,发出了清脆的哭声。 他猛地一愣,原本要拍抚她的背安慰她的手停在半空中,最后又放下,改成用 力地抱着她。 说不出是什么样的感觉,但是他不想只是像平常被安慰或是安慰人时那样拍拍 对方的背,因为他感觉到了,她在向他汲取温暖,强烈的渴求着,所以他只想抱着 她。 她哭泣的脸庞令他怎么也放不下。 即使她是他见过哭得最难看的一个,却也是哭得最真实的一个,在她滴落的泪 水中,他第一次了解到何谓说不出口的痛楚。 从她哭泣时颠三倒四的话中,他好不容易拼凑出事情大概的情况。 当她好不容易止住眼泪时,他才轻声开口问:“那么,你和你的母妃说过这些 吗?” 十九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说出了一切。 他没有理会胸前被她鼻涕眼泪抹成一片的衣裳,反倒掏出干净的手巾递给她, 又问了一次:“你说过吗?” 十九摇摇头,愣愣地看着手巾,不知该不该接下。 见状,他干脆拿起手巾替她把脸擦干净。 “那就试着说说看吧。”他一边擦,一边这么说。 结果就如他所料,她用着惊惧的眼神瞪着他。 “你怕再被骂吗?”他再认真不过地问。 迟疑了片刻,十九点点头。 水铜镜看出她的惊骇,偏着头思索片刻,有些苦恼。 看来她恐怕不只是怕被骂,看看她身上的这些伤痕,有些都已经结痂,绝对不 是只打了一两次所造成的结果。 眼前的她是那么的弱小,他不懂,身为她的母亲怎么能够不顾血缘的情分,如 此狠心的毒打她? 十九目不转睛地盯着他,深怕他再说出任何她不敢置信的话。 蓦地,水铜镜扬起大大的笑容,一掌拍上胸脯对她说——“没关系,如果再被 骂的话,就来跟我说吧!我会给你出好主意的!从今天开始,就由我来负责你的快 乐!” 那是一个秋意微凉的午后,在他说出那句话之后,终于见到她破涕为笑的神情。 在那个时候,他只是为了自己终于找到一个最理想的女孩儿兴奋不已,还不能 理解十九的母亲——蜜妃的怨恨有多深。 是的,尚未能理解。 十九端坐在艳七别院里最长、最大、最舒服的一张椅子上。 水铜镜很懂得享受,这张可以整个人横躺的贵妃椅上摆满了有着津致刺绣的软 枕,几本闲书和一些怪异的玩意儿,上头还有着躺过的痕迹,她几乎可以想象他躺 在上头的模样。 交迭在双退上的小手几乎忍不住想要去触碰那些留有他踪迹的地方,即使那上 头已经没有任何属于他的温度。 “公主请稍等,雨桓已经差人去找七当家了。” “等到幺当家来了,立刻开始。” 交迭的双手握紧,她忍着不做出抚摸他躺过的地方的动作,脸上的神情略显僵 硬。“没关系,不急的。” 她并非和艳城的师傅都很熟,就连水铜镜的几个姊姊,她也是有熟有不熟的, 是以这种单独和温雨桓以及苗司空相处一室的情况,令她非常的不自在。 她和水铜镜踏进艳城不到一刻钟的时间,就在水铜镜将她带进别院去替她找古 玩的时候,温雨桓和苗司空跟着就踏进艳七别院,简直像早就注意着他们的动向似 的。 “十九——我找到了!” 水铜镜兴奋的声音和急切的脚步声涌进艳七别院,一听就是快跑的声响。 在艳城里也只有他敢不把“艳城规”放在眼里,放肆地乱来。 听见他的声音,十九暗暗松了口气。 “十九……”水铜镜兴匆匆地踏进别院,差点又退出去。 “幺当家。”苗司空冷淡的面容第一个出现在水铜镜眼底。 “呃……你怎么在……”他还特别避人耳目的把十九带进自己的别院,怕一回 来就被抓去忙婚宴事宜,结果还是被逮到了。 “我以为是约好半个时辰前见面。”苗司空冷冷地开口。 “是吗?”水铜镜立刻装傻。 唉,他向来最不会应付这个以前跟在大姊身边的苗师傅。虽说艳城的师傅各有 各的骄气和难搞的地方,可就属苗司空最不把他放在眼底,那声“幺当家”给他叫 起来硬是有种瞧不起的感觉。 是啦,他是很不上进没错,可好歹也是主子啊! “七当家,雨桓也以为一大早被叫起来是为了处理公主的事。”温雨桓的表情 则可爱多了,但是出口的话也没好到哪。“不知道七当家记不记得雨桓昨晚是过了 亥时才回到艳城……” “也不过才半个时辰,你们干什么那么在意。”水铜镜撇撇嘴。 “要成为一个成功的商人,守时是基本功。”苗司空数落起他来可是一点也不 客气。 “我没有打算要成为商人啊……”水铜镜低喃,不敢太明显的反抗。 苗司空听见了,锐利的眸光如千万根细小的针刺了过来。 “还是快点开始吧。”水铜镜见风转舵的功力高强,一边朝十九使眼色,要她 原谅。 十九摇摇头,表示没关系。 水铜镜把抱满怀的珍奇古玩——都是跟女人有关的珍奇古玩——放在一旁,很 自然地走到十九身旁坐下。 “咳、咳。”温雨桓暗示性地轻咳了几声。 水铜镜漂亮的眼儿转了一圈,随即了解他的意思。“温师傅,舟车劳顿辛苦你 了,如果你累了,就先回房休息吧。” “幺当家,温师傅的意思是在提醒你太过放肆了。”苗司空干脆挑明了说。 “放肆?我又没躺着。”水铜镜以为他们指的是他平常“没人看见”时,躺在 贵妃椅上吃东西、看书兼玩些有的没有的东西的懒惰模样。 “七当家,您和公主过于靠近,依照世俗观念,这是不允许发生在未婚的男女 身上。”温雨桓点明了说。 “没关系,十九就要嫁人了。”水铜镜轻而易举顶了回去。 十九的脸色一僵,除了水铜镜,温雨桓和苗司空都注意到了。 “已婚也不行。”温雨桓只好再补充。 “十九不会介意的。”水铜镜边说边对十九笑了笑。 “但是外人会介意。”重点是公主绝对很介意。 主子的“无心”可真是杀人利器,那句满不在乎说出的“十九就要嫁人了”的 话,对主子有情的公主来说肯定是一记重击。 “这里又没有别人。”水铜镜噘起嘴。 闻言,温雨桓放弃和在某些事情上异常执拗的主子晓以大义。 于是由苗司空接棒,祭出威胁,“看来幺当家是很想进礼仪房了。” “我记得路师傅到湘绣城去看丹儿姊姊了。”水铜镜可开心了。 苗司空凌厉的眼一瞇,“用不着路师傅,由我来即可。” 这下可不好玩了。 “呃,那个……”十九垂着头,迸出话来。 三个气质容貌迥异的男人同时看向她。 “其实不碍事的……”十九越说,头越低。 “公主,您过于纵容幺当家,这样下去只会让幺当家越来越不知分寸。”面对 好说话的十九,温雨桓立刻重新劝阻。 “我哪有不知分寸?”他和十九向来是这么相处的。 “幺当家看到公主可有行跪拜礼?”苗司空一脸轻藐地睨着他,活似他说的话 有多蠢。 那他们怎么没跪? “你们还敢说我!”水铜镜瞪大一双墨润的眼儿,比在场的每一个人都还要闪 闪发亮。 “为何不敢?”苗司空的语气很是理所当然。 温雨桓虽然没答腔,但脸上的神情和苗司空没两样。 瞧瞧他们说的才叫大逆不道! “大姊就是太宠你了,才会让你说话这么没分寸!”水铜镜这话完全是针对苗 司空说的。 “劝谏这种话听来本就刺耳,如果幺当家想成为人上人就必须学会接受。” “啊——又再说教了……”水铜镜立刻把视线别开。 “幺当家……” 那个……我们还是快点开始吧! “嗯?你想说什么?”水铜镜回过头注视着她。 她想说的话其实一个字也没说出口,只有“呃……”了一声。 本来就不习惯面对其它人,又碰到这种对她来说算火爆的场面,十九更紧张得 说不出话来,只好扯了扯水铜镜的袖口,对他摇摇头。 水铜镜立刻了解了——她不喜欢吵架的场面。 “好了,别继续说下去,快开始。”他立刻拿出主子的威严,对两名师傅端起 架子。 “那么幺当家请先起身。”苗司空坚持。 他们可是被水青丝交代过不能让水铜镜太超过。 水铜镜本想拒绝,但又不想让十九感到不自在,干脆不说了,乖乖站到一旁。 温雨桓不着痕迹的站进两人之间,隔开他们。 水铜镜瞪着温雨桓的背,跟着注意到十九朝他使眼色要他别发难,原本差点发 火的他灵光一闪,故意瞪大眼,举起手做出握拳敲温雨桓头的动作。 夸张的表情令十九忍俊不禁,噗哧笑了出来。 温雨桓闭上眼,无奈地道:“七当家,请您别再玩了,要办正事先。” “咳、咳,所以你们还不快开始。”水铜镜整了整面容。 苗司空斜眼睐向水铜镜,警告的意味浓厚。 水铜镜才不看他。 想他明明就是个靠艳城吃饭的师傅,凭什么用那种眼神看他? “苗师傅,你觉得如何呢?”温雨桓适时地跳出来缓颊。 苗司空又看了水铜镜一眼,才转向十九,仅消一眼便开口——“眉毛太稀疏了, 鼻子太塌,脸色苍白,斑点太多,脸部的皮肤粗糙。”一脸冷然的苗司空开口就数 落一堆缺点,最后下了评论,“难。” 砰! 她彷佛听见有一块大石头重重砸在自己头上的声音。 十九难掩错愕地瞪着苗司空。 “你……”水铜镜才想要苗司空说话别那么直,温雨桓接着说。 “身形过于消瘦扁平,肌肤黯淡无光。”温雨桓扬着温温的笑,只是牵着十九 的手,出口的批评可不比苗司空客气,“恐怕得花上不少时间。” 砰! 又是一颗大石头砸在头上。 十九的目光调向温雨桓。 她……真有这么糟糕吗? “喂!你们两个难道不懂说场面话吗?”水铜镜怒瞪着他们,没发现自己说的 才糟糕。 咚! 水铜镜的话是最后压垮她的大石头。 温雨桓和苗司空交换了一记叹息的眼色。无论他们说了什么公主只会疑惑,但 是由水铜镜口中说出来,对她来说绝对是一大重伤。 “公主得先从饮食改善,接下来到出嫁前一日都得照着雨桓开出的菜单用膳, 也得每日上艳城来做些和保养肌肤有关的按摩,另外每晚最晚别超过戌时入眠。” 温雨桓随口就说了一堆注意事项。 “除了身体护肤之外,脸部肌肤我想依照温师傅开的菜单吃没问题,只是刚才 提的那些根本的问题需要改善,除了鼻子太塌这一点难以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改善, 其它都不成大问题。”苗司空掏出随身的册子在上头记下自己和温雨桓说的事,然 后交到十九手中。 十九傻傻地接过,不敢去看上头洋洋洒洒写出的缺点。 “其实只要有时间,那些问题都不成问题。”温雨桓略显烦恼地微蹙起眉。 苗司空点点头,“没错,最大的问题是时间不够。” “而且接下来公主还有很多事情要做,除了路师傅,其它师傅今天都会怞空来 见公主,可能……”温雨桓上下打量着十九,心里闪过非常不好的预感。 不用猜,一定每个人的看法都跟他们一样,如此一来——“时间绝对不够。” 苗司空下了结论。 “够了。”水铜镜低声一喝。 十九表面看起来很平静,但他知道她肯定难过极了。 他们最没脾气的么当家为了十九公主发火……嗯,虽然早耳闻水铜镜把十九当 亲妹妹一样疼,但这还是苗司空和温雨桓第一次见到。 这种情况说水铜镜只是把她当作妹妹,到底有多少人会相信? “咳、咳。”温雨桓轻咳了几声,试图说得客气一点,“总之,公主这……恐 怕有点难办。” “我也这么认为。”苗司空附和。 “算了算了,我想你们都知道该怎么做,快去准备吧,顺便把其它师傅都叫过 来。”水铜镜挥挥手斥退他们两个,不想让他们再多说任何一句刺伤十九的话。 苗司空和温雨桓交换着眼神,朝彼此点点头。 “是。”两人这才退出去。 “抱歉,他们讲话都很直。”两人一踏出艳七别院,水铜镜立刻坐上贵妃椅。 “没关系,我知道自己长什么样子……”十九的笑容颇为黯淡。 她受伤了。 他就是怕她想起蜜妃对她说过的那些话,才要他们说话别那么直白。 “不是的,他们的眼光都很严苛,你并不丑。”水铜镜急急地解释。 “嗯,我只是平凡而已。”这一点,从小她的母妃就一直告诉她,她已经深刻 的了解了。 只是藉由别人的嘴——数出情况有多惨,还是令她有点难过。 瞅着她低落的神情,他突然问:“平凡不好吗?” 十九一愣,随后苦笑道:“平凡当然不好了……” 平凡有多不好,她绝对清楚。 “为何不好呢?”他一直觉得十九虽然相貌平凡,却有着不可取代的独特之处, 他不想用世俗的眼光去衡量她的特别。 “有哪里好呢?”因为相貌平凡而受到母妃的嫌恶,那就是最不好的事。 对她而言,“平凡”就是个最大的错误。 长指刮搔着额际,水铜镜细思片刻,最后露出略微抱歉的笑容,无比认真又率 直地开口。 “可是我喜欢这样的你啊!” 十九拿在手上的小册子掉了。 眼前的他像一幅画,如同暖流般悄悄滑过她心头。 他的每一抹笑,对她来说都不一样,都小心翼翼地收藏在心底,可以肯定的是, 对她来说这绝对是最难以忘怀的笑。 “没关系,如果你不喜欢平凡,我会让你成为最漂亮的新嫁娘。”没听见她的 回答,水铜镜误会她不高兴了,于是这么说。 无法抑制的鼻酸冒了起来,十九用笑容掩饰过去。 这是她第二次听见他这么说。 她是高兴的。 很高兴他还记得自己的承诺,更高兴她是那个他能许下承诺的对象。 即便她嫁的人不是他。 -------- 流行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