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悲剧往往在最幸福的时候无声无息地降临。 自从木梳那件事过后,他和十九有了好一阵子平安无事的生活,在发生那件事 之前,他们短暂的尝到了幸福的滋味。 对,在那件事之前。 那天他本来是要去找十九的。 自木梳事件过去,他和十九不曾在寝宫内见面,每次都是在寝宫的庭院,或是 寝宫外不远处的花园见面。但是那天他等了好久都没有见到十九,担心她又被蜜妃 毒打倒在哪边才没出现,于是他悄悄地来到蜜妃的寝宫,不敢惊动任何人,偷偷进 来。 他甚至连一点声音都不敢发出,但是最先见到的不是十九,是蜜妃。 蜜妃看起来就如同那次见面时没变,看着他的眼神却更加诡谲,令他不由自主 的由骨髓窜起一阵寒意。 他小心翼翼地紧盯着蜜妃,深怕她有任何动作,一边往后退。 只要在接近门的时候转身飞快地往外跑就行了……脑中不断盘旋着这样的念头, 水铜镜在快要接近门边的时候,脑海突然窜过十九的脸。 不行!他还没找到十九! “十九在哪里?”他强撑起气势,对着蜜妃问。 “十九?”蜜妃的口吻像是从来没听过这个人。 “就是你女儿!”水铜镜怒喊。 “女儿?”蜜妃的眼里似乎只看得见他,对他的话一点都没听进去。 跟她无法好好说话。 水铜镜得到了这个结论,于是放弃继续留在这里。 也许十九已经在花园去等他了,还是快点过去好了。 水铜镜算准时间,觑了个空转身就要往外跑,可是蜜妃比他更快,等他回神时, 已经整个人被紧紧的抱在蜜妃怀里。 “放开我、放开我!”强劲的力道让他感觉大事不妙,于是他开始强力挣扎起 来。 但是一个小孩子的力气要挣脱大人,而且还是看起来津神状况不正常的大人, 根本办不到。 “好漂亮……”蜜妃把他紧紧抱在怀里,口里喃喃念着。 漂亮? 她之前看他的眼神可是像! “你这疯子!快点放开我!”水铜镜大喊,不放弃自救,也不忘呼救,“来人! 快来人!” “你好漂亮……”蜜妃痴迷的望着他,冰冷的指尖在他的面颊上来回轻抚, “你是我的孩子……” 水铜镜不敢置信地瞠大眼。 她怎么可以! 十九是那么渴望母爱,即使身为母亲的她从未尽到母亲应该负的责任,十九还 是爱着她……可是她竟然乱认小孩子! 这教始终把一切怪罪在自己身上的十九情何以堪? “我不是!”他愤怒的大吼。 啪! 一个巴掌清脆的落在他的脸上。 水铜镜愣住了。 “谁准你顶嘴的?”蜜妃的眼神有一瞬间冷意十足,但下瞬间她又恢复成慈爱 的母亲,“绝色……我的乖孩子,父皇很快就会来看你了……哎呀,脸怎么会肿起 来了呢?得在圣上来看你之前复原才行……” “就是你打的!”他确定蜜妃已经疯了! 蜜妃不再把他的话听进耳里,只是将他带进房里,把他手脚反绑,在他的嘴里 塞着布条让他无法发出声音。 “嗯……得替你张罗些新衣才行……” 蜜妃边说,边摇头晃脑地离开房间,把他挣扎发出的声响全甩在脑后。 当门在他眼前关上,耳边听见上锁的声音,水铜镜的心也跟着直直沉落谷底— —完了。 “圣上会来的……”蜜妃抱着他,喃喃自语。 “会的……”没有力气反抗,也不想被打,水铜镜只好顺从的答腔。 “为了你,圣上会来的……”蜜妃冰冷的手摸着他的头。 “嗯……”即使不愿意,被反绑的他也只能乖乖地窝在蜜妃怀里。 “你是龙子,圣上会高兴的……”蜜妃突然紧紧抱住他,像是怕他消失一般。 “会的,一定会的!”感觉快要不能呼吸,他急忙大喊。 蜜妃只有在想要听他说话,或是想到要喂他吃饭时,才会将塞在他嘴里的布条 拿出来。 他不知道已经过了多久。 只知道为了保留体力,他从一开始的反抗到闭口不言,最后开始会顺应蜜妃的 话,回答一些口是心非,却能令她开心的答案。 啪、啪。 突地,温爇的水滴滴在他的脸颊。 本来已经累得快要睁不开眼睛的水铜镜抬起头,只见蜜妃早已泪流满面。 “这样……就会快乐了吧……”蜜妃的眼神再无一刻如同现在清晰明朗,盈满 了深切的痛苦。 一瞬间,他觉得蜜妃很可怜。 为了那份异常的执着,让她整个人发狂、憔悴不堪,拥有成千佳丽的圣上当然 不可能会来。 偏偏圣上越是不来,蜜妃越痛苦,越希望能见圣上一面,最后被心魔给俘虏, 招致现在这副可悲的模样。 “是的,你会快乐的。”他忍不住这么说。 只有这句话不是为了应付她而说的。 虽然他讨厌死蜜妃,对她那样对待十九感到痛恶,但是蜜妃真的很可怜。 她是个学不会“放下”的可怜人。 “呜……太好了……”蜜妃将脸埋进他小小的肩头,很快那里就泪湿一片。 那一夜,是他哄着蜜妃入睡的。 他想或许过了三天,也可能更久。 终于有人前来敲蜜妃的房门,那时候他正昏睡着。 “你们要做什么?给我滚出去!” “娘娘,下官是奉了圣上的命令前来的,请娘娘别为难下官。” “不准!给我滚!不准!你们不准进去!” “不行啊——” 是蜜妃的尖叫声吵醒他的,但是当他睁开眼的时候,出现在眼前的是母亲余美 人担忧的脸庞。 “镜儿!”见到儿子孱弱不已的模样,余美人忍不住眼泪直流,替失踪了几日 的儿子松绑,然后紧紧抱住他。 早已麻痹的双手无力回抱母亲,水铜镜把脸靠在母亲的肩头,无神的双眸连转 动都办不到,更感觉不出情况的转变。 “镜儿、镜儿,你没事吗?哪里受伤了吗?”余美人焦急的检查儿子有没有受 到荼毒虐待,心疼得直掉泪。 余美人的声声呼唤,许久才进了他耳里。 “娘……”啊……是娘的温暖,终于不是蜜妃的寒冷了。 无神的双眼迟缓转动着,水铜镜后知后觉的注意到父亲水明月就站在母亲身后, 紧蹙的眉头显示出同样的忧心忡忡。 “爹……”啊……是爹严肃的表情,不再是蜜妃发狂的模样了。 父母亲的出现代表一切都要结束了,对吧?他又可以回到那个温暖的家里了, 对吧? “回去吧。”水明月伸手欲接过儿子,可是余美人直摇头,非要亲自抱着儿子, 确定他好好的不可。 他们怎么也没想到儿子会在后宫里,而且还是在这个他们几乎没做过生意的蜜 妃手上,若非有十九想尽办法出宫告诉他们的话…… “放手!不准碰他!他是龙子,是我的孩子!快放手!”蜜妃像发了狂似的冲 向抱着水铜镜的余美人,却在千钧一发之际被一旁的侍卫给抓住。 水明月漂亮的凤眼一眯,仍掩藏不住深藏的眼底的怒意。 伤了他的儿子,还让他心爱的妻子伤心难过了好些天,若非她是个妃子,他绝 对会用令人恨不得自己未曾活着的方式报复她。 “刑部尚书大人,麻烦您了。”水明月完全没有笑容地说。 几乎在场所有人都感觉得到他有多愤怒。 “是、是。”刑部尚书大人忙不迭地回答,“把蜜妃娘娘带下去。” “不要!不准碰我!不准碰我儿子!放开我、放开我……”蜜妃扭动身躯,试 图挣脱侍卫的箝制。 “母妃……”始终站在离蜜妃最近的位置的十九,突然好轻好轻地唤了一声。 蜜妃猛地一顿,散发着诡谲光芒的双眼缓缓调向十九。 “是……是你对吧?谁准你告诉别人的?你这个可恶的丫头!”蜜妃恶狠狠地 瞪着她,眼里充满了对自己女儿的憎恨。 “……”被打习惯的十九隐隐嗅出了不对劲的气味,却不敢逃。 逃了,只会被打得更惨。 蜜妃瞬间挣脱了侍卫的箝制,冲向十九就是一阵乱打,十九只能呆愣在原地傻 傻地望着母亲。 “为什么你要阻碍我?”蜜妃边打边骂。 为什么母妃要这样说? “我好不容易找到真正的儿子了,你这个坏丫头!” 为什么?她不是母妃的孩子吗? “如果你消失就好了!如果你不曾出生就好了!” 她一直小心守护着的世界,就在那一瞬间完全崩坏了。 “母妃……希望我能消失吗?”这是她第一次问出口。 “我希望你未曾出现在这个世上!”伤人的话语毫不犹豫的说出,蜜妃脸上的 神情已经没有人性。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一幕,所有人都傻了。 “不准打十九!”只有水铜镜反应过来,大喊。 是时候了。 因为十九的阻止,因为十九不想离开蜜妃,也因为他们艳府水家不能插手后宫 的事,所以一直无法告诉别人十九的情况,一直无法让别人知道这座位在后宫最偏 僻处的宫殿内,几乎每日都上演着随时可能令十九失去性命的毒打事件,但是今天 这么多大人都在,铁定能够给蜜妃一个制裁。 他不能再视而不见了,至少要让十九远离这种暴力的环境! “公主,请过来这里。”水明月带开了十九,才发现她已经站着昏死过去,立 刻把十九给抱了起来,同时催促道:“刑部尚书大人,还等什么?” “啊,是,快!把蜜妃娘娘带下去。”刑部尚书大人再次下令。 这次侍卫们不敢再轻忽,用力架着蜜妃,招待命令。 “不要!你们做什么?我可是圣上的妃子!放开我!”蜜妃拼死的挣脱,神情 狰狞而可布,接着又转向水铜镜,“绝色,过来……过来母妃这里,快点过来!快 替母妃求情……” 那股在他被囚禁的这段日子里,不断反复纠缠着他的战栗感又回来了。 “镜儿,不要看!”余美人立刻将儿子搂进怀中,不愿让他再受到任凭惊吓。 他想转移视线却办不到,即使母亲硬将他的头按进怀中,他都无法挥去那恐怖 的感觉。 蜜妃紧紧瞪着他,“为什么……你会为我带来快乐的……”他这么说的! 仿佛到死都不会放过他的眼神如影随形,水铜镜无法克制浑身恶寒的颤抖,不 自觉瞅着蜜妃的眼神充满恐惧。 “负责、负责……你说我会快乐的……”蜜妃宛如中邪般不断念着。 “那、那是……”那是为了不要再被打而说的谎话! “把快乐还给我!把快乐还给我!” “我不知道,不要来找我……”水铜镜抱着头更加缩进母亲怀里,希望能藉此 挡去蜜妃的声音。 但是那一声声怨恨的话语却没有因此而消失,饶是不看,都令他胆寒。 “啊——”被拖出寝宫门外的蜜妃,突然发出一阵仰天长啸。 啸声如血,染红了他的视线,让在场所有人为之震慑。 即使没有去看,水铜镜却听见了夹杂在那声尖叫里那句令他永远字书无法忘怀 的话——你要负责! “嗄!” 深夜,水铜镜在纠缠的恶梦中汗涔涔地惊醒。 童年的可怕恶梦,在那之后不久,蜜妃就死了。 没人知道她死亡的真正原因,长大了以后他会想会不会是因为那件事之后,蜜 妃就发狂了,虽然蜜妃原本的情况已经称得上是津神有问题。那时候口口声声要他 负责的那个蜜妃,可怕容颜到现在都还清楚的刻在他脑海里。 你要负责! 虽然当时他所说的每句话都是顺着她,怕惹火她会挨打才说的,但是蜜妃的这 句话却难以抹灭,每当提到要负责的事情进,那句话就像一道深刻的陰影,不断的 冒出来。 “负责”这两个字背后的意思是多么的沉重,真的有人懂吗? 如果说出的话却不能做到,那对被给了期待的人来说是多大的伤害,有多少人 能够了解? “负责”对他的伤害有多大,又有多少人真正知道? 这些他都很清楚。 为什么要开设镜花楼? 为什么不回艳城工作? 为什么不肯上进一点呢? 为什么你不继承家业呢? 为什么你不肯负责呢? 所有人都在催促着他继承庞大的家业,承担起一切,负责所有人的工作,负责 所有人的生活。 可是…… “不要期待我……”他像个无助的孩子,缓缓把头埋进双退分阶段,向来清朗 的声音又低又沉重,闷闷地传出来。 不行了,自从那之后,他再也无法负责任何承诺,也没人知道他心里的这道伤 痕,他也从没打算告诉任何人。 “我什么都不能给……”惧怯的抱着头,他整个人缩成一团。 说他懦弱也好,没担当也好,他无法背负那么多人的期待,没办法负责! 为什么呢……为什么我要生在这样的家庭呢? 他们都在问为什么,又有谁听见了他的为什么? 如果生在普通一点的家庭就好了,如果没有发生那样的事就好了,如果什么事 都不用他负责就好了。 小七……小七这样就好了,不用勉强自己继承家业也无所谓。 猛地,他想起十九对他说过的话。 可是大姊她们老是要我继承,好烦喔!况且继承家业以后就没办法像现在这样 常常来找你了。 嗯……没有小七的话,真的是会寂寞呢。 所以我才不想继承啊!可是生在这样的家庭,像我这样只能称做是败家子吧。 我知道你不是,因为你已经很好了…… 她是唯一一个这么说的人。 那时候她说的寂寞还算数吗?如果他无处可去的话,是不是能够栖息在她身畔 呢? 沈城主是个好人。 脑海中的画面一下子从好久以前的对话,跳到早上她说过的话。 不行……她身畔的位置已经不再属于他了。 对怕生的她来说,这句话就算是给他的回答了吧。 至少十九能够嫁给喜欢的人,那就够了。 一早上艳城,不是被带进艳七别院而是艳三别院的时候,她就觉得奇怪了。 最后由水青丝那里得知水铜镜身体不适的消息,十九立刻告别了水青丝,赶往 艳府水家。 像是早料到她会来,总管葛京早已候在门口等待,一见到她,就立刻领着她到 水铜镜的房前。 葛京正想敲门却被十九给阻止。 “我自己进去就好了。” “那小的先退下了。”葛京恭敬地欠身离开。 待葛京离去后,十九静悄悄地推开门,然后在里间的床上发现他的背影。 “铜镜……”她轻声唤着。 背向她的水铜镜一动也不动的。 “睡着了吗?”她又问,声音还是不大不小的。 背影的主人没有回答,在十九以为他睡着而打算出去时,熟悉的嗓音终于响起 ——“没有。” 十九松了口气。“我可以进来吗?” “……嗯。”又是隔了好半晌他才应了声。 十九轻轻关上门,缓缓踱到床边,凝视着他的背影。 “三当家说你身体不适,所以我来看你。”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何要解释,但是 弥漫在两人之间的气氛却有着说不出的僵硬。 “嗯。”他没有回身。 十九只好搬了一张椅子坐在他的床前,盯着他的背影,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一直以来都是他主动先开口说话,她只需要回答就好,饶是她不知道要回答什 么,他都能想出好多好多令她开怀的事情,用她最喜欢的声音说给她听。 没想到他不说话以后,他们之间是这么的安静。 沉默了好一会儿,十九试着用轻快的语气,云淡风轻地开口:“今天应该也做 不了什么事,我陪你好吗?” 完全没有动静的背影,若不是他曾经出声过,她绝对会怀疑他睡着了。 为什么呢?他们之间的气氛是那么的沉重。 “还是……不舒服吗?”十九等了等,等不到响应,费了一番心思才想出这么 一个问题。 “……”他还是没有回答,但伸手拉高被子。 “呃……昨天皇婶教了我许多夫妻之间的相处之道,我学了很多……”十九急 急忙忙找着话题,试图打破不知是由谁制造出的僵局。 “嗯。”水铜镜打断她的话,不想听她继续说下去的意味明显。 “……”她再也不知道能说什么了。 难熬的寂静,令十九感到如坐针毡。 她不喜欢这样,不喜欢和他变成连说话都不知道该说什么的情况。 “可以替我倒杯水吗?”良久,水铜镜突然道。 她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片刻才反应过来。 “好、好的。”她连忙到外间去替他倒了杯茶进来。 水铜镜这才慢慢地从床上坐起身,接过她递来的茶水。 他从头到尾都没有正面看她一眼。 这令十九感到极不习惯,心头弥漫着一股不确定的感觉,好像昨天那样,他似 乎在拒绝她靠近。 “我做错了什么吗?”她终于还是问了。 他只是静静啜饮着,并没有答腔。 十九紧张的等着,知道他一定会给她一个答案。如果她真的做错什么,那么她 绝对会道歉。 不,即使还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她都已经想道歉了。 “总有一天……”将杯子移开唇,水铜镜若有所思地启唇。 十九屏气凝神等着他即将说出口话。 “我将再也无法守在你身边。”水铜镜露出了盈满无奈的苦笑。 一想到这儿,就令他感到……十分寂寞啊。 寂寞到乱发脾气和她赌气,即使知道她很为难,却又故意为难她,连他都受不 了自己的不正常。 然后才发现,原来十九在他心中是那么的重要。 “从今日起,你的婚事将由三姊接手。”他决定照三姊说的,是时候放手了。 十九不再开口,只有在他说这句话的时候,浑身震了一下。 他看到了,却装做没发现。 必须离开了。 即使再怎么不舍她,都得将这份寂寞隐藏起来,不能任性的硬要她留下来,因 为他是那么地心疼她啊! 她已经承受了太多的不幸,让她幸福就是他最大的愿望。 可是他无法“负责”她的幸福。 想给她任何他给得起的一切,但是一想到要承诺她的幸福,蜜妃那时哭着逼他 负责的神情就像挥之不去的恶梦,紧紧纠缠他。 比起给不起承诺、无法肩负她一生的他,沈天戈应该能做得到吧! 给她幸福,给她所能给的全部幸福,让她成为最幸福的人,让她了解笑的真正 寒义。 从今而后他会这么为她祈祷……只能祈祷了。 十九垂首停顿了片刻,再抬头时已经挂上浅浅的笑颜。 “嗯,我知道了。”然后,她起身把椅子搬回原处,没有回头也不敢回头。 她离开了。 啊……她就要走了。 在她背过身的那一瞬间,水铜镜看见自己飞快探向前想抓住她的手。 好寂寞…… 心头的寂寞狂叹,最终他还是缩回了手。 因为……握紧手是为了他的幸福,放手则是为了让她幸福。 -------- 流行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