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菁贻慢慢地回过头,眼眶里再度涌出泪液。 翁霈玲双手互绞不安地道:“我知道你不愿见他,但,你也知道他有多爱你, 如果不给他一个答案,他不会死心的。事实上,自从你出事后,他一直打电话逼 问我你到底在哪里!现在更是直接追了过来。” 病房里的气氛异常诡谲,菁贻无话地流着泪。她知道的,她早就知道他一定 会赶来的,因为他们是如此相爱 她的心中,早就想好了一个答案。 她冷静地开口。“很简单,告诉他我死了,车祸发生后,手术失败便死了!” “菁贻?!”翁姊大叫。“你不能这么残忍!” 菁贻微笑,笑容却无比凄凉。“残忍吗?那么,你要我怎么样呢?让他看到 我这副模样!不,我宁可死!我不要让他看到现在的我,我更不要成为他的负担。” 她知道志熙有多深爱她,就算她全残了,他还是会一样地爱她,并坚持娶她。 但她不要! 她不要两人美好的感情在日后转变成怜悯,任何人的怜悯都会让她受不了, 尤其是志熙!如果他对她只剩怜悯,那她宁可死,真的! 她记得志熙曾经说过,他最喜欢她的自信、她的美好。所以,她只要他记得 她最完美的一面,她不要让他看到自己现在的样子。 翁姊哀伤地几乎说不出话来。“你……你这么做会让志熙痛不欲生的!” 菁贻的表情依旧冷静,她把最深沉的伤痛全埋入心底。“是的,也许一开始 他会很痛苦,但,时间会是一帖最好的良药。过了几年,他便会把我淡忘,他会 找到一个美好的女人,一个匹配得上他的女人。” 亲手把深爱的男人推得远远地,甚至推到别的女人怀里,这滋味比千刀万剐 更苦!但她还能怎么做? 她对着翁姊和吕堂玮,以析求的语气道:“请你们帮我!如果你们希望我活 下去就帮我!我不要让他看到我现在这个样子,死都不要……你们明白吗?” 翁姊掩起嘴,低声啜泣着。上天为何要如此折磨这对爱侣?为何要如此对待 菁贻?她真的好心痛。 菁贻的表情冷静,语气僵硬地道:“翁姊,麻烦你从我的皮包里找出一本电 话簿。” 发生车祸时,她肩上背的皮包也被汽车辗过,变得破旧不堪,不过幸好东西 都还在。 翁姊依言把电话簿找出。 她幽幽地继续道:“请你从电话簿里找出四个人的电话,分别是楼少驹、凌 肇杰、欧阳岳勋和霍剑渊。他们是和志熙一起长大的生死之交。请你和他们联络, 叫他们尽快赶来这里,把志熙带回台湾。如果他们问起,你就说是我曾跟你提过 他们,你从我的遗物中发现电话簿,进而和他们联络上的。” 她的心在哀伤哭泣着,她可以想像志熙听到这个假讯息后会有多悲痛,他一 定无法承受,他会发狂,他甚至会做出可怕的事! 所以,她希望他的好友能赶来陪他,在他身边守着他。 “另外,堂玮,可以麻烦你一件事吗?请帮我转院,我会继续接受治疗和复 健。但,我不能再留在法兰克福。”她要离开这里,越远越好。她不要让志熙有 机会找到她,她不要成为他的负担。 她凄凉地苦笑,抓紧床单慢慢地道:“你们放心,我不会再企图自杀。无论 如何,我在台湾还有母亲在,我不能这么不孝,让白发人送黑发人。我会努力活 下去,也会持续接受治疗的。” “我明白了。”吕堂玮点头,眼底满是深情。他会照顾菁贻一辈子,不是出 于同情或愧疚,而是他原本就非常喜欢她。 “还有一件事也得麻烦你,”菁贻的脸上有飘忽的笑意,那笑容却比哭还难 看。“你……请你想办法伪造出一份我的死亡证明好吗?只有看到证明书,他才 会相信,才会死心。” 她的脸上维持微笑,一颗心却像是被利爪撕得四分五裂,鲜血淋漓。她要把 她还存活于世上的证明断得一千二净! “你不要这样……”翁需玲再也忍不住地哭出声来。 菁贻用力深呼吸,不让自己再哭泣。“请你们帮我,好吗?这么做,对我、 对志熙都是最好的安排。” 她可以想像得到当志熙看到那份证明书时,心会有多痛、多绝望……但她不 得不如此。尽管心痛如绞,她还是必须狠下心来,完全断绝两人的关系。 “还有……”漠视心房传来一阵又一阵,几乎要将她击晕的抽痛,她咬咬牙 后继续道:“告诉他,我在死前有短暂的清醒,交代过要把自己的遗体迅速火化, 并将骨灰全撤在海上。因为我要他忘了我,彻彻底底地忘了我!” 她什么也不能留给他,什么也不能…… 她要逼志熙完全死心,彻底忘了她,这样,他才有办法继续活下去。 原来心死、心痛,就是这般滋味,原来心底的泪,是永远没有停歇的一天… … 翁姊听不下去了,她快步走到一旁,低声啜泣。 吕堂玮深深地看着她,暗哑地开口。“我明白了,我……会照你的话去做。” 他看到菁贻眼底深沉的伤痛,他很清楚,唯有如此,她才能坚强地活下去。 “那么,就拜托你们了,谢谢……”菁贻又把脸庞移向窗外。落雪了,可以 听到雪花飘落和树叶纷纷坠下的声音。窗外的树,也陪着她一起哭泣吗? 吕堂玮的父亲主持一间规模庞大的医疗仪器公司,与许多大医院有很密切的 生意往来。私底下,他们跟各大医院的院长或名医也有一定的交情,而且,因为 财大势大,所以和政府官员的关系也很良好。 透过这些管道,吕堂玮立刻找人伪造了一份死亡证明。 这当然是犯法的行为,但为了菁贻,他什么都肯做。 翁姊忙着打电话联络志熙那四位好友,确定他们都可以马上抛下工作飞来法 兰克福后,吕堂玮立即把拿到手的证明书交给她。 他们打算兵分两路去办事——翁姊负责去见蒋志熙;吕堂玮则马上把菁贻带 出医院,并运用关系销毁她的就医纪录,断绝蒋志熙可能循线找到她的机会。 接着,他要连夜开车把菁贻带到法国乡下的温泉小镇——VICHY 继续就医。 那里有间设备非常专业的医疗所,也有盲胞技能训练所。而且空气很好,水质更 是驰名全球,对菁贻的身体复元很有帮助。 雪花飞舞着,翁霈玲穿上大衣,步履迟疑地来到希尔顿饭店门口。 因为要赶着处理这些事,所以她迟到了,离约定时间已超过了三十分钟。 她知道蒋志熙必定已经在里面等她,而她……也必须撒下一个最残忍的谎言 了! 颤抖的手紧抓住皮包,那里面有吕堂玮刚交给她的死亡证明书。 她觉得这薄薄的一张证明书,像是有千斤、万斤般沉重……唉,她很清楚, 这张纸会把蒋志熙瞬间打人地狱的! 她不忍!但她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做才是最好的?耳边又清晰地浮现菁贻说 过的话—— 请你们帮我!如果你们希望我活下去就帮我!我不要让他看到我现在这个样 子,死都不要……你们明白吗? 长长地叹了口气,翁霈玲知道,自尊心强的菁贻,的确无法忍受在这个时候 见到蒋志熙。 她不是当事人,无权为菁贻决定什么。她只能尽量在一旁陪着菁贻,协助她, 给她活下去的力量。 上帝,给我力量吧!无语地祷告着,她缓缓走人饭店。 来到二楼的咖啡厅,蒋志熙果然已经在座位上了。 翁霈玲走向他,每迈开一步,心底的揪痛就加深一分。唉,他怎么看起来这 么憔淬? 事实上,他看起来糟透了!双眼满是血丝,疲惫写在脸上,像是好几天都没 有睡过觉,而桌上的烟灰缸则满是烟蒂。 “翁小姐!”一看到她,蒋志熙的精神总算略微一振,他焦急地看向她的背 后。“菁贻呢?为什么她没有跟你一起来?” 他不能再等下去了,他要马上见到她!这几天来,他被无助和不安感折磨得 几乎形销骨毁,再多等一分一秒对他都是一种煎熬。 翁霈玲坐在他对面,眼睛不敢迎视他,深吸一口气后开口道:“志熙,你… …先冷静下来好吗?我必须跟你说一件事。” “什么事?如果与菁贻无关的话,我不要听,我只想马上见到她!”刹那间, 一股尖锐的疼痛毫无预警地侵向他心房,他的心脏激烈地跳动着,强烈的不安感 令他手心渗出汗来。 “菁贻菁贻她……”翁姊低下头,很艰困地道:“她出了事,没有办法来见 你。” 蒋志熙紧紧地盯着她,一颗心急遽往下沉,但他拒绝去想像。不!他的菁贻 不会有事,她会好好地! 他想再燃起一根烟,点烟的手却莫名地颤抖,怎么点都点不着。好半晌后, 他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什么事?你说。” 翁霈玲一再深呼吸,命令自己不许哭出来。她无法亲口说出那个谎言,只好 打开皮包,颤抖地把那张千斤重般的证明书递给蒋志熙。 “这是什么?”他全身的寒毛突然直立,像是窗外的雪花突然破窗而人,落 在他身上般,他由骨子里发出颤抖。 还没有展开那张纸,他就有一股强烈的冲动想要撕毁它! “你、你看了后……就……就明白了。”翁霈玲已颤抖得语不成声了。 蒋志熙终于点燃烟,深深地吸了一口,紧紧地瞪着被对折为两半的那张纸。 然后,他伸手接过来,并摊开。 翁霈玲紧张地看着他。 上面写的是英文,他的英文很好,阅读上完全没有问题。 但他却拧着眉,沉默不语地看着上头的文字,像是上头布满了艰涩无比的字, 他根本看不懂。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他维持着持烟的姿态,没有任何动作,脸上也没有任 何表情,气氛沉闷得令人窒息。 翁霈玲紧张得心脏都快跳出喉头了,正想开口时,她注意到被志熙以两指夹 住的那根烟已燃烧到尽头,火红的烟头正毫不留情地炙烫着他的手,但他却无动 于衷,像是没有任何知觉。 “志熙!你的手——”她惊呼出声。他都感觉不到痛吗? 蒋志熙总算有了反应,他阴冷地撇下烟,毫不留情地抓起证明书,瞬间将之 撕得粉碎。 他目露凶光地吼道:“这是什么鬼东西?叫菁贻出来见我!如果她想分手就 直说,不要编这么可笑的谎言来骗我!” 他拒绝相信这一切,他希望是他的英文阅读能力突然出了很大的问题!上面 写的不是真的,绝不是真的! 他的菁贻好好地、好好地、毫发无伤……她只是在跟他呕气,对,只是呕气! 翁霈玲的泪再也忍不住地流出来,她哽咽着说:“这是真的!菁贻……菁贻 几天前出了大车祸,她伤得很重很重,虽然医生尽力抢救她,但还是……志熙, 请你接受这个事实。” “闭嘴!”他惊天动地地狂吼,一拳重重击在桌上。这不是真的,绝不是! 他霍地站起来,抓住翁姊。“菁贻人到底在哪里?我要见她!带我去见她, 马上带我去!” 翁霈玲泪如雨下。“志熙,我知道你很痛苦,很难接受这个事实,但这是千 真万确的。那张证明书是大医院开出来的,不可能伪造。” “我不管这张见鬼的证明书写了些什么?告诉我,她在哪里?我的菁贻在哪 里?” 他吼得声嘶力竭,语调突地转为哀求。“翁小姐,求求你告诉我,我一定要 见到她!求求你……”不会的,绝不会的!这些人一定是联手编了漫天大谎来欺 骗他的,不要信!他的菁贻不会出事的! 他会找到她的,找到她后,他要狠狠地打她的小屁股,然后告诉她,她不可 以这样吓他,绝不可以!因为他的心差点被吓得碎了、裂了! 翁霈玲强迫自己诉说着菁贻交代的谎言。“你……看不到她了,她在弥留前 有短暂的清醒,她要我们在她死后立刻把她的遗体火化,并……并把骨灰撒在海 上。” 是有人拿利剑狠狠刺向他的心吗?这颗心……还在跳动吗?不!此刻他好希 望它不要跳了! 为何他的心这么痛、这么痛?不只是心,他的五脏六腑、他的手、他的脚、 他全身上下的知觉都好痛好痛! 难以言喻的剧痛…… 他无法承受,这一定是假的!是了,他一定是在作噩梦,梦醒就没事了,一 切都没事了。 菁贻!他要马上找到她!她还欠他一场婚礼,她是他的新娘,他不允许她消 失,绝不允许! 丢下一旁的翁霈玲,他发狂地往外冲。 “志熙!”翁姊含泪看着他离去的背影,为这对无缘结合的有情人心痛不已。 一个月后 法兰克福,私人别墅内。 这栋豪华别墅是楼少驹在此地的产业,身为全球最大汽车制造业的唯一继承 人,他拥有惊人的财富,楼家在此地只能以“富可敌国”来形容。 一个月前,四人接到翁需玲打来的电话。听到jjwxc 贻出事后,他们纷纷放 下忙碌的工作,毫不犹豫地赶来这里陪伴蒋志熙,他们的生死至交。 一间卧室前,凌肇杰和霍剑渊眉头深锁地站在门口。 “他又把自己锁在房里?”霍剑渊沉着脸问。 凌肇杰叹气。“已经一个下午了,虽然我隔着门板跟他说话,他还偶尔肯应 答,但我很怕他会出事。该死的是,这次他早就把备份钥匙藏起来,不让我们开 门进去。” 屋主楼少驹和欧阳岳勋外出,由他们轮班看守志熙。蒋志熙拜托楼少驹再去 帮他调查菁贻的出入境纪录,所以他才会跟欧阳岳勋一起外出。 霍剑渊冷冷地瞪着门锁,不发一语地下楼。再上楼时,他手上多了一把斧头! “你想直接劈了门?”凌肇杰眼睛一亮。对啊!他怎么没想到这个好主意? 反正楼少驹那家伙有钱得要命,绝对不会在意这扇门的! “没错,你退开!”怒火在霍剑渊眼底跳跃。他平日看起来冷酷,但一旦被 惹怒了,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凌肇杰方退开一步,霍剑渊便扬起斧头,狠狠地劈向房门。巨响后,门板瞬 间多了一个大洞。 剑渊把手伸到里面打开锁,用力踹开破裂的门板冲入屋内。 房间里,坐在墙角猛灌烈酒的志熙恼怒地瞪着两人。“你们这是做什么?” “问问你自己,你才在做什么?”霍剑渊的火气比志熙更大,他瞪着一地的 空酒瓶和烟蒂。“把自己关起来,闷头喝酒、抽烟,黎菁贻就会活过来吗?” 霍剑渊著地大吼着。“她已经死了!你给我听好,菁贻已经死了!死了!没 有呼吸、没有心跳!她永远不会再回来了!”也许这么做很残忍,但他必须逼志 熙面对事实,志熙才有办法慢慢复元。 “闭嘴!你该死的闭上你的嘴!”蒋志熙霍地站起来,脸庞痛苦地扭曲着。 他把酒瓶摔向墙上,像头负伤的野兽般痛嗥。“她没死!她没死!没死!” 凌肇杰不忍地别过脸。他知道剑渊的作法是对的,唯有强迫志熙接受事实, 他才能慢慢由伤痛中走出来。但……他的心好病,他实在不忍看到志熙受这种折 磨。 来法兰克福一个月了,这一个月来,志熙就像是发疯般,他拒绝相信菁贻已 死的事实。他不吃不睡,疯狂地找着德国的每一间医院,不论大小间全不放过, 他认为自己一定可以找到菁贻,所以几乎快把整个德国都翻过来了! 当然,他也找到当初替菁贻动手术的医师,并亲耳听到他证实菁贻已死。那 倒霉的医师被他揍得很惨很惨! 接下来,他开始一连串的自残行为,他企图自杀。他吞下大量的安眠药、他 割腕,一直到现在,他的两只手腕都被纱布层层缠绕着。 最严重的一次是,他趁着半夜看守他的剑渊倦极而睡着时,竟然跑到院子里, 全身浇上汽油后,企图点火自尽。 幸好剑渊听到志熙下楼的脚步声而惊醒,赶紧迫下去,怒打他一顿并抢下打 火机,才没有酿成大祸。 当时精神已濒临崩溃的志熙任好友们心痛地捶打、怒骂着,却丝毫役有半点 反应,只是精神涣散地哺喃喃语。“她要火化?不!她怎么可以把自己火化?她 怎么可以什么都不留给我?甚至……甚至不让我见她最后一面?菁贻!我的菁贻 一定被火烧得好痛好痛……我要知道她有多痛……我要去陪她……” 当场,他们四个男人都落下泪来,没有人有办法说出半句话。 他一再自杀,如果不是身为医师的霍剑渊以高明的医术救了他,也许他已不 在人世了。 屡次被救回的志熙更加狂怒,他恨救他的人,他差点拿刀杀了霍剑渊!他不 想活!没有菁贻的世界是地狱,他不要回来,不要! 他要在黄泉路上赶上她,他要质问她为何这么狠心丢下他? 看着憔摔得像鬼的志熙,霍剑渊火气更往上窜。他硬把志熙抓到镜子前,强 迫他看着镜中的自己。 “蒋志熙!你看看你自己,你看看你变成什么鬼样子?菁贻已经死了,你就 这么迫不及待地要随她而去吗?你好自私、好懦弱!你不敢接受这个事实,但, 难道你忘了自己还有未了的责任吗?在台湾还有你的父母、你的弟妹等你回去, 你打算以自杀来回报父母亲养育你的恩情吗?” 蒋志熙面无表情地听着,曾经灿烂自信的黑眸,此刻却空洞得令人害怕、令 人想哭。他像是没有灵魂的人,只剩一具瘦得见骨的躯壳。 他知道自己自杀的行为很对不起父母,但他快疯了! 他没有办法顾及家人,他只知道菁贻死了!死了!他永远不能再见到她,连 一面都不能! 这样的他怎能独活?谁来教教他,该如何带着没有心的躯体活下去? 凌肇杰也声音暗哑地劝道:“志熙,你这个样子菁贻会安心吗?如果你爱她, 就让她好好地走吧!让她无牵无挂地走。车祸发生后,她的肉体已承受太多苦了, 你让她在黄泉路上走得顺利一点,不要再受苦、不要再心痛了,好吗?” 这一段话总算悄悄撞人志熙的心房…… 让她好好地走……无牵无挂地走……不要再受苦、不要再心痛…… 但他不要!他不要她孤单地走,他要追上她,在黄泉路上牵起她的手,继续 照顾她,一如以往。他总是紧紧牵住她的手,为她挡风,为她挡雨的…… 菁贻!他的菁贻!她是他的生命、他的灵魂、他的心、他的全部啊! 眼泪迸出眼眶,他仰天嘶吼。“是我的错!我为什么不跟她说再见?为什么? 我该死!该死、该死……” 他泪流满面地回想起菁贻要出发去机场搭机时,在电话里跟他说再见,但他 却不肯回应一事。 他自责地悲喊道:“如果我肯跟她说再见,她就不会死……我的菁贻不会死 ……不会!她会回来当我的新娘,她不会死……” 绝望的痛哭声令霍剑渊和凌肇杰这两个硬汉也跟着落泪。这不是人类发出来 的声音,这声音太悲伤、太凄凉,像是伤痕累累的野兽,在暗夜里一声一声泣出 血般…… ---------- 晋江文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