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经过抢救,一个星期后,戈旭森意识渐渐清醒。 尽管担心,岑思还是没去医院,只除了雅旭飏主动提及去探望,她才去看他 两回,但他都没清醒。 从南部上来的岑恩,原本是上台北来要探望妹妹的近况,顺便先目睹一下, 未来妹夫的真面目,如果时间充裕的话,他可能还会去找戈旭森,臭骂他一顿。 但没想到,人还没被他骂到,就已经倒在病床上。 “旭森的妹妹打电话来说,他已经醒了,不过脾气不怎么好,连他妹妹他都 不想见。”岑思倒了杯茶喝。“哼!那个人,脾气就是古怪。” “那,他见了司绮莉吗?”岑思把桌上的报纸收好。都一个星期了,报纸上 还是对司绮莉蛮霸的个性,大肆挞伐。 “哼,那女人差点让他魂归西天,他还会见她吗?”岑恩嗤道:“他如果再 听那女人的话,任她使唤,那这种没有骨气的男人,我们就当从没认识他!” 岑恩气忿忿地。 他不知道自己的亲妹妹受了这么大的委屈。她苦等戈旭森三年,换来的是一 场空。 岑思就是心地太善良了,这种事,要是他早一点知道,他一定连夜搭车上台 北来,直接找戈旭森算帐! “二哥,别那么说。”岑思坐到椅子上。“我想,司绮莉是爱旭森的。这几 天来,都是她在照顾旭森……” “她是怕他死了,她就成了间接杀人的罪犯!” “二哥——” “总之,他们的事,你不需要去管,戈旭森是生是死,都与你无关。你已经 要和旭飏结婚了,旭飏对你真是好,他好的无可挑剔,我喜欢这个妹婿。” 提到雅旭飏,岑恩笑颜逐开。除去金钱之外,雅旭飏的体贴,在各种小地方, 都看得出来,他的真心诚意,让才见他几次面的岑恩,留下了极好的印象。 “我当然也喜欢旭飏,只是旭森他……” “岑思,你的善良不应该浪费在那个负心汉身上。” 岑恩的气愤话语甫落,门铃声急急响起。 “我去开门。” 岑思走出厅外,岑恩不放心的跟了出来。 大门一开,司绮莉站在门外,一张素净的脸上,没有任何妆彩,显得有些苍 白。 “你来做什么?”一见到她,岑恩就忍不住为妹妹抱屈。 “二哥。”岑思拉住二哥,怕他一冲动,会大骂赶人。 少了平日的气焰,加上连着几日都在医院守候,眼前的司绮莉,像换了个人 似的,看起来很虚弱。 “旭森醒了。” “我知道。” “他的事,和我们无关。”岑恩拉着妹妹进来,要把大门关上。 司绮莉神情有些慌急,她手挡着门,恳求的道:“岑思,你去看看他,好不 好?” 恳求的话语,自司绮莉口中逸出,着实让岑思有些惊讶。 先前司绮莉不是一直讨厌她,也不准旭森和她单独见面,为何现在又…… “他不见任何人,连他的家人他也不见。他一直嚷着要离开,说他不要住院 ——”司绮莉难过的解释着:“我想,他大概不想用我的钱,帮他治疗。” “哼,临死之前才想到要有骨气,太晚了!”岑恩怨哼着。 “二哥,不要这样说。” 对于岑思的气话,司绮莉一点也不以为意。“我知道,我向来对你的态度就 不好,我向你道歉,以前有不对的地方,请你多多包涵。” “别这么说,我没怪你。” “那你愿意去看旭森吗?现在只有你劝得动他。”司绮莉眼眶泛红。“我知 道他还是爱着你,你说的话,他会听的。你劝劝他,叫他无论如何,都要留在医 院里治疗。” “你说那什么话?他要是真的爱我妹妹,为什么一回台湾,就和你订婚?” 岑恩满肚子火气。“我妹妹要结婚了,我不会让她再管你们的事。” “岑思,我求求你,你去一趟好不好?”情急之下,司绮莉当场跪下哀求。 “岑思,我求求你……” “你不要这样,你起来。”岑思拉着她。 “我求求你,我求你——”司绮莉的语气,渐渐微弱,最后,眼前一黑,人 晕了过去。 “司小姐——二哥,快去打电话叫救护车。” “喔!好。” 救人第一,再怎么不愿,也不能不跟去医院。 坐在病床前,岑思望着头上捆绑着纱布的戈旭森,酸涩的泪水,自眼角泛流 下。 她曾伤心、曾难过,不问、不争,懂了,便成全—— 本以为这场三角恋情,会平静的圆满收场,但是她错了吗? 为何到最后,仍是一场悲剧? 这场三角恋情,在她的书中,她会让它有个圆满的结尾,可是,现实之中, 她却掌握不了它的结局。 “岑……岑思……” 躺在床上的戈旭森,幽幽转醒,看到床边坐的人儿,哭红了眼,心头一阵揪 痛。 “对不起——”戈旭森不知道自己能说什么,面对岑思,他有太多的愧意。 擦去泪水,岑思摇摇头。“我没怎样,你好好休息,我去叫你妹妹进来。” 她起身要走,他急急的拉住她。“不,我什么人都不想见,我……我只想见 你。” 岑思抽回了手,站在床边。“你知不知道,你昏迷的这几天,都是司绮莉在 照顾你,她还去求我来看你,还因为太过劳累而昏倒。” 对岑思所说的那些话,戈旭森完全不想听,他的心中只有恨、只有怨,对司 绮莉更是憎恨到了极点。 “旭森,司绮莉她是真的爱你的!” “我不想听。” 戈旭森的情绪,渐显暴躁。 “她人现在还在隔壁房吊点滴,全是因为照顾你……旭森,你在做什么?” 岑思的话还未说完,戈旭森狠狠的拔掉手上的针头,下了病床,找着衣服。 “我要离开这个鬼地方。”愤怒的神情,在他脸上飙涨。“我不要再用司绮 莉的一毛钱。” “旭森,你的伤没有好,你这样一走,会伤到你的脑部的。” “我宁愿变成白痴,变成植物人,也不要再受那女人的气。”紧握的拳头, 怒捶着病床。 “她爱你,我想,她是担心你离开她,所以……” “我不爱她。从一开始,我就没爱过她。”戈旭森怒吼着,像是要说给隔壁 的司绮莉听。 “你不爱她?那你为什么要选择她?为什么要和她订婚?”她平静的问他, 没有一丝指责。 “她能给我,我要的名和利。” “旭森,你真的变了,你好自私。”岑思心痛,痛心在自己的眼中,看不到 以前那个戈旭森、看不到她的初恋情人。 “如果我自私,我就不会选择司绮莉,抛弃你;如果我自私,我大可以把我 那个贫困的家,甩在脑后,不管我妹妹的死活。有哪个男人,愿意像奴隶一样, 让一个女人,指使差遣,在众人面前,像一条狗一样?” 握拳透爪,他的指关节泛白,所有的怒和怨,全紧握在手中。 “那种羞辱,我一辈子都忘不了,如果不是想让我家摆脱穷困的生活,我为 什么要忍?” “我不想忍了,不想再做—条让她糟蹋的狗,如果死能摆脱她,我可以再死 一次。” 话才说完,他一转身,拿头朝墙上撞去。 “旭森,不要这样——” 岑思慌急的拿手挡在墙上,不让他受伤的头,遭受第二次撞击。 她流着泪,“你为什么不能想开一点?我知道你心中的压力很大,但是……” 戈旭森落下泪水,对着她,她的善心、她的包容,才是他想要的。 “岑思,不要离开我。”戈旭森两手紧紧将岑思圈住。“我爱你,我一直都 是爱你,你知道的,对不对?原谅我一时的错误,我保证,我不会再离开你,我 会永远和你在一起的。” 迟来的承诺、迟来的保证,让岑思说不出话,泪水窜流,痛哭着。 “岑思,不要嫁给别人,你是我的,永远都是我的岑思。”戈旭森涕泪纵横, 愧疚的泪水,一滴滴的落在岑思的肩头。 “旭森——” 他的悔愧,揪出她初闻他另结新欢时,刻意压住的泪水和伤痛。 哽咽的声音,发不出一个字,她只能伤心的和他一起哭。 泪水模糊了视线,她没看到在岑恩通知下,放下工作赶过来的雅旭飏,就站 在病房门口处—— 在岑思的劝抚下,戈旭森缓下情绪,答应留在医院把伤治好,但他不见任何 人,他的父母、他的妹妹,连岑思的二哥岑恩,他都不想见。 为了怕他们关心旭森,忍不住进病房去看他,而影响到他的情绪,岑思把他 的家人和她二哥,劝回了南部。 “旭飏,你会怪我吗?” 坐在医院的休息室内,岑思难掩对蹲在她面前,握着她的手的雅旭飏的愧疚。 她把所有人都劝回南部,照顾戈旭森的重任。就落在她肩上。 “我不怪你。”雅旭飏摇摇头,“我只担心你会大累。” 她的善良,让他无法对她苛责。他知道,她狠不下心,放戈旭森一个人自生 自灭。 “我撑得住的。而且,我已经说服他,要请一个看护,和我轮流照顾他。” 岑思低叹。“他宁愿要一个陌生人照顾,也不要家人对他关心。贫困的家庭,对 他面言,是一个沉重的包袱。” 雅旭飏坐到她身边,语重心长的道:“我想。他现在对任何事物,都只有恨 吧?” 岑思点点头。“我很担心他。” “思——” 雅旭飏想再和她说一些话,但护士焦急的唤着她。 “岑小姐,那位戈先生醒了,他又发脾气了,说要找你。” “好,我马上过去。”不想让护士为难,岑思马上起身。“旭飏,对不起, 我去看看他。” 他点头,露出一抹体谅的微笑。 看着她急急奔出的背影,他的心头,沉甸甸的。 嗡嗡嗡 嗡嗡嗡 大家一起去做工 来匆匆 去匆匆 做工趣味浓 天暖花好不做工 将来哪里好过冬 嗡嗡嗡 嗡嗡嗡 别做懒惰虫 一遍又一遍的小蜜蜂曲调,在温室花园中奏扬,雅旭飏坐在钢琴前,轻快的 琴音,挥不去心头的灰云。 —个断音之后,他低叹着,合上琴盖,高大的身子,离开琴椅,在温室花园 中,踱步着。 一朵粉色的玫瑰,吸引住他的视线,脚步站定,他把玫瑰当成是岑思的化身。 “岑思,你可不可以,不要那么善良?” 他对着玫瑰,说出他一直想对芩思的话。 好几回,他都想对岑思这么说,但面对她,他始终说不出口。 因为她善良,所以她放不下戈旭森,不忍心让戈旭森独留在医院—— 回头,又是一个轻叹。 他可以理解,毕竟,他们曾有过一段情,将近十年的情谊,就算一朝背叛, 也不是一句说断就断得清的。 他相信岑思是单纯的以朋友的身分,去照顾戈旭森的,刨口天在医院的情景, 犹存在他脑海—千 戈旭森抱着岑思,哭喊着要她别离开他,岑思也哭着。 事后,他没问岑思,他不想让她以为,他在质询她那日和戈旭森抱头痛哭的 行为,而他也担心,他一问,会问出岑思对旧情的难忘。 心头始终有着不安的感觉。 如果戈旭森对岑思声声呼唤,善良的岑思,会和他再续情缘吗? “岑思,你可不可以不要太善良?” 对着花,花无语;心,依旧沉甸甸的。 戈旭森住进医院,已过了半个多月,在岑思细心的照料下,他头上的伤已恢 复的差不多。 一早,戈旭森说他想要喝她煮的鱼汤,因为她告诉他,在等他的三年里,只 要想他,她就会煮一锅鱼汤,慢慢喝,慢慢的让思念的情绪发酵。 岑思到菜市场,买了一尾新鲜的鲈鱼,回到家里,亲自煮鱼汤,打算等一会 儿,拿到医院给戈旭森吃。 以前煮鱼汤时,她会想着旭森,想他们一起读书时的情景。 现在,煮鱼汤的意义,渐渐淡化了—— 她不再想从前的种种,倒是想起旭飏,她有三天没见到他了,不知道他是不 是工作太忙,并没有来医院找她。 门铃声响起,她关了瓦斯,跑出去开门,门外,雅旭飏一脸无精打采,下颚 青髭遍布,一看就是前一晚没睡好的模样。 “旭飏,你怎么来了?不用上班吗?”岑思讶然的看着他。这个时候,他应 该是到银行去了才对! “思,我想你。” 关上了大门,他搂住她,俯首,啄吻着她的唇。 “好刺喔!” 她被他下颚的青髭,刺疼了皮肤,笑着推开他。 “你怎么知道我在家?”她搂着她,两人一起进入屋内。 “我去了医院,是护士告诉我的。你在煮什么?”嗅了嗅,这味道他闻过。 “是在煮鱼汤吗?” 他忆起,和她初识不久,有一回他来,她也是在煮鱼汤。 “嗯。旭森说他想吃我煮的鱼汤,所以我就回来煮,等一下再拿到医院去。” 雅旭飏眼神一黯。“你对他真好。” “你会生气吗?”她看他,在意他的想法。 她去照顾旭森,他默然同意,没有一句苛责。她感激他的大肚量。 “不,我不会生气。”他淡淡一笑。“我只会嫉妒。” 她拍他一下,以为他在开玩笑,“你要不要吃?我去盛一碗给你吃。” “不,我不想吃鱼,我只想吃你!”他两眼痴望着她,满怀的相思,在眼底 浮现。 她睨了他一眼,两手轻轻环住他,仰首心疼的问:“你昨晚熬夜工作吗?” 他点点头。大手轻轻抚弄她的长发,乌黑的丝缎,在他指间流泄。 “银行的工作,不是都已经步上轨道了吗?为什么还要这么累?” “因为我想你,想的睡不着,所以便拿工作来消磨时间。”他在她的额上, 轻吻了一下。 “对不起。”把脸贴在他的胸膛,浓浓的愧疚,盈满心间。 为了照顾旭森,和他见面的时间缩短,通常也只能在医院的休息室内,闲聊 几句。 “我没有怪你,只是心疼你。” “我也心疼你,你看起来很累的样子,去我房里睡吧!” “你陪我,否则我睡不着。”他赖着她。 害羞的睨他一眼。“可是,我等会儿要送鱼汤去医院——” 头顶上飘下他的轻叹声,她知道,他会包容她,但她不能不再顾及他的感受。 毕竟,他才是她爱的人。 站起身,她面对着他,拉着他长长的手臂。“走吧,上楼去,我陪你。” 总该有些时候,是属于偏袒他的时间。 咧了一个笑容,失眠的疲样,全在笑容中化开。 “你陪我,那鱼汤呢?”他搂着她,两人互相扶持,一步一步,朝楼梯走去。 “鱼汤可以晚一点再送去,至少,得等我把你哄睡了之后。” “那你打算说什么床边故事给我听?” “我……我念岑思写的那一本‘穿着婚纱去流浪’给你听,听完之后,保证 你睡的舒服。” 十万字的小说要念完,以她说话的慢速度,大概得花上两个钟头。 躺在柔软的大床上,全身的筋骨得到解放,雅旭飏闭上眼,全身放松。 岑思拿着她的新书,翻开书,趴卧在他身边,柔柔的语音逸出。 “幸福的钟声响起,美丽的玫瑰花瓣,随着结婚进行曲,缓缓撒落……” 偏头,他睁开眼,和她对望。 “这个音量可以吗?”她正色的问。 “我不想听床边故事。”他帮她把书合上。“可以的话,给我一个吻。” 羞笑着,她偎进他身边,把长发撩开,俯首,她的唇,轻轻地含住他的上唇, 轻蠕,再含他的下唇,轻吮着。 抱紧她,细细绵绵的缠吻,才是哄他入睡的最好诱因。 ---------- 晋江文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