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跟在万重天身后走进万家,承亮竹发觉两年不见,他变得更高、更壮了,唯 一没变的,就是他对她的厌恶。 “哥,你的手……还在流血……”她怯怯地道。 刚才在公园里,他为了救她,被其中一个男生拿着破掉的酒瓶,割伤了手, 有一道的五公分长的伤口,虽然割得不深,但这在流血。 “死不了的!”睨了她一眼,他旋身落坐沙发上。 “少爷,你不去医院,那我请林医师过来一道。”朱清满脸焦虑。 他奉命去机场接少爷回来,快到朱家时,经过公园,少爷突然说想要先下去 走一走、透透气,谁知道就那么凑巧遇到亮竹小姐被欺负,这下子少爷手受了伤, 他还真不知道要怎么和老夫人、老爷交代。 “一点小伤而已,不用大惊小怪!” “那!我去药局买药水回来。” “呃,清叔,家里有药水。”亮竹刚刚一时被吓傻了,忘了该拿药帮他擦。 “我知道在哪儿,我去拿。” 亮竹转身,急匆匆的上楼去。 “清叔,你先回去……” “可是,老爷和老夫人在家里等你。”朱清一脸为难。 “你跟我爷爷、奶奶说,我人不太舒服,想先休息一下,晚上我会过去吃饭。” 万重天叮咛着:“我受伤的事,别提。” “这……好的,我知道,那我先回去了。” 清叔离开后,万重天走到窗口边,看着窗外的景物。 这个家和两年前他回来看到的,并没有什么两样,他知道是爷爷交代仆人刻 意保存万家的一草一木,以不要破坏他印象中的家。但是,太雷同的景象,只会 更突显这个家的凄凉。 因为没有人住,所以这里的任何一个景物,就算过了十年,这是不会遭受破 坏。 “哥……”亮竹拿着药箱,怯惶惶地站在他身后。 没有回应、没有回头,万重天维持着原姿势,静静地看着窗外。 “哥,你的手……”盯着他的手,被划破的衬衫衣袖,染上了血渍,伤口的 血一分钟未止,她就跟着提心吊胆一分钟。 她留在爷爷、奶奶身边,有一半的原因是为了替妈妈赎罪,她不想他们家任 何人受伤害,甚至……有人因她而死……虽然只是一个小伤口,但是若遭细菌感 染,还是有危险的。 回头看她一眼,他没作声,迳自走回沙发,旋身落坐。 急急走到他身边,把药箱放在桌上,她蹲在他前头,小心地解开他衬衫的袖 扣,把袖子拉高,然后打开药箱,取出棉花和消毒伤口的药水。 在她细心的帮他擦药的同时,他的视线盯着她直看。 他虽然有两年的时间没回台湾来,但她的事,他可没有少知道一样,包括她 被封为全台湾最美、最梦幻的高中生。 她的确美得令人心动,和他所交过的外国女友比起来,她一点也不逊色,而 且还比她们更让他舍不得移开目光……沉沦的思绪,被理智倏地拉回。 她虽然美得让人沉迷,但她长得太神似她的母亲,这一点,她有罪。看到她, 他总会想起那段悲惨的记忆。 “好……好了。”把他的袖子轻轻地拉下,收好药水,一抬眼,对上他浓浊 的目光,她的心,慌措不安。 “你不知道我今天要回来?”他沉着声问道。 “我……我知道。” “你知道!?那你是故意跑到公园去勾引男人;要让我知道你是一个很有魅 力的女人,好来抗议我一直以来对你的凶恶?”他语带嘲讽。 猛地摇摇头,圆圆的水眸里漾满困惑。她从来没有想过要对他抗议些什么, 即使八年前,他把她关在他父母的房里,让她害怕的哭了一整晚,她还是没怨过 他。 她无辜的表情,让他更恨,倏地掐住她的下颚,他怒道:“是你的母亲,毁 了我的家,这个仇恨,我一辈子都不会忘记的!” “对……对不起……”她唯一能说的,就只有这句话。 她知道再多的弥补,也挽不回他父母的性命,可是她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做, 才会让他心中的怨恨少一点点。 妈妈一定不是故意的,她知道妈妈是一个善良的女人,只是不小心害到了他 的家庭。 眯起黑眸,他冷冷的瞪视着她,“你长得和你妈很像,也许以后你也会和你 妈一样,去破坏别人的家庭。” “不,我不会,我绝对不会。”一颗小头颤摇得像狂风中,被风打乱摇摆节 奏的垂杨柳。 看到她胸前闪着亮光,他倏地把她戴在脖子上的项链拉出来。一个亮晃晃镶 嵌着水钻的双竹造型别针,勾挂在项链上。 “这是什么?” “那……那是……是我妈妈……特地为我设……设计的。”她知道他讨厌她 妈妈,但她不能骗他。 闻言,万重天的黑眸倏地眯起,“你妈设计的?我不容许你带着你妈的东西, 进到万家和朱家。” “我……我会把它收……收……” 她的话还未说完,只见他把那双竹造型别针,收进了口袋。“这东西,我会 帮你处理的。” “不,哥……”亮竹哀求的看着他,一脸泫然欲泣的表情,“请你把它还给 我,我求你……” 以他对她妈妈仇视的程度,他很有可能会把它给丢掉,甚至毁坏。那是妈妈 特地为她设计的,妈妈怀着要离开她的心情,为她打造这个具有纪念价值的别针, 她可以想像得到,妈妈一定是一边流着眼泪,一边完成这个闪亮亮的双竹别针。 看到她哀求的模样,他的心中竟闪过一丝不忍。 “我说了,我会处理它的。” 说罢,他转身上楼,不理她,不看她楚楚可怜的模样。 “哥……哥……” 站在楼梯口,泪水犹如断了线的珍珠般,滚落她的脸庞。她不敢强求他把别 针还给她,因为惹恼了他,他可能会当场把那别针毁掉。 都怪她,如果她把它好好收着,不要戴着,也不会让他看到又生气…… 无助地垂首,她的泪,一滴滴无声地垂落。 晚上回到朱家,和爷爷奶奶一起用餐之际,万重天发现亮竹只端着碗,一口 饭也没吃,他盯着她看,知道她心系着那个别针。 见孙子盯着亮竹直看,朱陈芳才发觉坐在她身边的亮竹,端着碗,手中的筷 子动也没动,傻楞愣地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亮竹,你在想什么?如果不吃,你就出去!”朱陈芳不悦地喝道。 孙子难得回家陪他们西老吃一顿饭,她可不想愉悦的气氛被一个“外人”破 坏掉。不可否认,至今她尚未把亮竹当作自家人。 她都还没审问她为什么会和重天一起回来,她明明叫她走得远远地,她还故 意去找重天,这丫头吃了熊心豹子胆了不成,竟敢和她作对! 对于奶奶的话,万重天没有表示意见,只淡淡的看了亮竹一眼,旋即自顾自 地吃着饭。 “亮竹,你如果觉得人不舒服,先去休息,晚一点再吃。”朱舜出声维护着 她。 亮竹感激地看了朱舜一眼,起身,恭敬地道:“爷爷、奶奶……哥,我先出 去了,你们请慢用。” 语毕,她缓缓走出。 不想去理令她生气的人,朱陈芳夹了一块肉到孙子碗里。 “重天,多吃点,你两年没吃到家里做的菜,奶奶想了都觉得心疼。” “谢谢奶奶。” “我们家重天真的很优秀,体格好、面貌俊俏,连学业成绩都比人高二等, 从高中跳级大学,再跳硕士,现在又跳读博士,等明年你毕业拿到博士学位,就 可以回来台湾定居,接管天舜集团。”朱陈芳兴致勃勃地说着。 没有回应奶奶的话,低着头吃饭,他其实并不想回台湾来,不想接天舜集团, 因为这里有太多让他不愿回忆的事。 见孙子没出声,朱舜接腔道:“你奶奶说的,正是我的意思。” “我会考虑。”没把话说绝,是因为体谅爷爷奶奶想找孙子依靠的心情。 拼命的帮孙子夹菜,朱陈芳一脸笑吟吟地,“好了,别净说那些,吃饭,这 菜不错,多吃点。” 从爷爷家回来,万重天一直坐在父母的房里,盯着那张曾经染血的床,他的 思绪陷入渺茫的深渊中。 父母双亡那幕情景,他从来没感到一丝畏惧,但这恶梦,却足足缠了他达八 年之久。八年来,他心中的怨恨,并未减落一分,反倒因为无处宣泄,更加累积 在心中的某个角落。 他记得八年前,他把她一个人关在这房里,她凄厉地哭喊一整晚,他心里的 怨恨才稍稍消弭,但短短不到两年的时间,她已经不怕这房间,甚至可以一个人 待在这房里打扫,这房内一尘不染,全是她的功劳。 只是,她连这个房间都不害怕了,他拿什么来提醒她,她肩上所该背负的母 债?她不再害怕哭喊,他心中的怨恨,就找不到一条管道宜泄。 敲门声响起,亮竹端着一个椰子进来。 “哥,这是奶奶吩咐我做给你吃的椰子盅。” 端详着她的脸,在她美丽的脸上找不卧—丝惊骇的神色,他的心,显得有些 郁闷。 “我不想吃!” “可是奶奶说你晚餐吃得不多,怕你半夜会饿,要你多少吃一些。”水亮的 双眸,充满诚意的看着他。“哥,你吃一点吧!这里头加了干香菇、干贝、鸡翅、 银耳、枸杞,吃了对你身体很好的。” “你还真会拿奶奶来压我。” “我……” “先放着吧!” “好。” 把椰子盅放在桌上,看到花瓶内的玫瑰花花办枯萎了,亮竹拾起掉落在桌上 的一片花办,拿起手工水晶手雕花瓶,转身要走出去。 “你去哪里?” “爷爷说,朱阿姨很喜欢紫色的玫瑰花,但她不喜欢看到花朵枯萎的样子。” 她轻柔的道:“我先把花瓶拿去洗,明天早上我再请莲嫂买花过来。” 亮竹的话,让他心里一愣。 他从来不知道他母亲喜欢紫色的玫瑰花,也不知道她不喜欢看到花朵枯萎的 样子…… 他一直以为像母亲这种女强人,一定不爱欣赏任何花朵。 “哥,我可以去洗花瓶吗了”拿着花瓶站在门边,她怯怯地请示着。 “你爱洗就去洗!”他有些恼怒,一个“仇人之女”居然比他还了解他的母 亲。 怕他生气,她洗好花瓶后,马上又进采,手中还多了一副筷子和汤匙。 “哥,我帮你拿筷子和汤匙来了。” 把东西放下,她转身把床上的棉被摺好,并洒上一点香水。 “你又在做什么?”他皱起了眉头。 “奶奶说,朱阿姨喜欢在房间洒一点点香水,她特别喜欢这瓶香奈儿五号香 水,这里头有橙花、五月玫瑰,还有格拉斯茉莉花香……” 她带着微笑说着,轻轻嗅着香水味道,表情像个陶醉在铺满一地花朵中的花 仙子。 凝视着她微弯的美唇,这还是他第一次单独和她在一起时,见到她的笑容。 她向来就怕他,在他面前,她总是一副被虐待的小媳妇模样,他难得见到她的笑 容,也从来不知道,她笑起来是这么地美…… 恍惚的心绪倏地凝缩,她的美遗传自她的母亲,而她的母亲是毁灭他家庭的 头号凶手—— 他起身站到她身后,语带嘲讽: “就算你现在做这些事,也于事无补。你以为杀了一个人之后,帮她把房间 整理出她喜欢的样子,她就死得瞑目,杀人的凶嫌就没罪了吗?” 他突然的逼近,让她像小白兔一样吓缩着。 转身面对着他,他眸底的冷厉光芒,还是一样令她害怕。 “我……可是爷爷说,只……只要我诚心去做,再……再大的误解,都…… 都会化得开的。” 她从进这房间会尖叫害怕,到慢慢解除心中的恐慌,是爷爷岂路陪着她走过 来的。 爷爷教她来到这房间时,举香敬拜,诚心诵经,让死在房里的人能够解除怨 气。慢慢地,她可以独自关在这房里,而不感到害怕,进而把这房间当成自己父 母的房间,悉心布置。 她不知道是不是朱妈妈真的被她的诚意感动,还是她的心理作用,她一直觉 得八年前她第一次进这房内时,房里阴森森的,而今,窗明几净,仿佛一间新房。 爷爷说,两家的恩怨,由她采解,爷爷相信她做得到,只是,她已经不怕这 房间,却还是怕他。 她不懂她该怎么做,才能让他不再满心仇恨,能做的,她都做了,但他心中 还是有根,而她还是怕他,连开口问他把她妈妈留给她的别针放到哪里去了,她 都不敢问,就怕他又生气。 “误解!?人都死了,只算是误解吗?” 面对他的质问,她还是和以前一样,茫然的摇着头。 “你妈是个不守妇道的女人,我不只一次看到她和我爸在酒会外的长廊上接 吻!”看到她美丽的脸,残存在他脑里的记忆,浮现眼前。 “不,我妈她不是这样的人……” “她就是!”他双手紧紧捧住她的小脸,目光盯着她水嫩的朱唇,沉声道: “你和你妈一样,都有一张会勾引男人的脸。” 轻蹙起眉头,她害怕他现在看她的表情。 “哥……你……放开我,我发誓,我……我绝不会……不会勾引男人……” 不理会她的话,他迳自说道:“你知不知道你妈是怎么勾引我爸的?她和我 爸接吻的时候,有多么地陶醉,完全不在乎会不会有人发现他们的不轨行为。” “不要说了,我不要听……” “你怎么会不想听呢?当你妈在外面和我爸偷情时,你和你爸不是在家里为 你妈找到幸福喝采吗?” 亮竹无语的落泪。 当年她是真的希望妈妈过得快乐幸福,但她压根没想到,妈妈只有和万叔叔 在一起时,才会觉得快乐,她也不相信妈妈竟然不要爸爸,也不要她。 “不准哭!”万重天怒咆着。 眼前的脸孔,是美丽与罪恶交织成的,他不但看到当年父亲拥吻她母亲的画 面,更看到她楚楚可怜的表情,交错的画面,霎时又被她的泪水给冲刷掉,眼前 他看见的,只剩她纤弱柔美、秀质楚楚,惹人心怜的模样。 “我要让你知道你妈当年是如何勾引我爸的,让你一辈子牢牢记住你妈是个 不懂羞耻的女人!” 怒语甫落,他灼热的唇倏地降下,牢牢的锁住她水嫩的朱唇,狂暴的吸吮着 她纯真的双瓣,灼热的探索她清幽的齿香…… ---------- 晋江文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