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山西门 步念之 今日不作乐 当待何时 夫为乐 为乐当及时 何能坐愁怫郁 当复侍来滋 饮醇酒 炙肥牛 请呼心所欢 可用解忧愁 人生不满百 常怀千岁扰 昼短而夜长 何不秉烛游 自非仙人王子乔 计会寿命难与期 人寿非金石 年命安可期 食财爱惜费 但为后世嗤 西门行 晌午时分,奔家的窄巷内,挤进十来人,个个身穿官服。 “什么!?没有霹雳春?”为首的一位官爷,进入屋内,听闻取不到货,一双 眼,目眦尽裂。 “官爷,是我疏忽了,昨儿个把酒坛抱出来时,一个不小心,把酒坛给摔破了。” 奔大一张老脸绷着,情非得已,他不得不编个谎来搪塞。 “你就给我一句摔破了,你知不知道,我们一群人,赶了二天二夜的路,就为 了那坛霹雳春!” 要不是错在自己,以奔大的个性,老早把这一群人轰出去了。 “官爷,要不,我给一坛梨花春,不收分文。” 听到奔大说要免费奉送好酒,官爷有些儿心动。 “这梨花春是好,只是……”捻着须,官爷思虑着。“这霹雳春是县府大爷指 定要的,要是以梨花春充数,让县府大爷知道了,我的人头可就不保了。” “如果非得要霹雳春,我再给你介绍几家去。” 闻言,官爷脸色丕变。 “你是想害我不成!咱们的县府大爷,可是个酒通,要让他尝到劣酒,头一个 倒楣的可是我!”官爷怒道:“这事儿,你自个儿负责和县府大爷说去!”语落, 吆喝着守在门外的官差。“把他给押回去!” “是。” 躲在后边的醉月,见情形不对,连忙跑出来护着她的阿爹。 “你们不可以抓走我阿爹!” “你出来做什么!”奔大低喝着:“快进去!” “你这小伙子,识相点,快滚开,否则,连你也一道抓走!” “好,要抓就抓我。”醉月抖着声:“是……是我把霹雳春偷喝光的,不关我 阿爹的事,你……你放了我阿爹,我跟你们走。” 醉月心想,阿爹年纪大了,又有酒瘾,这要是被抓去关了起来,不知要受多少 煎熬,再说,阿爹要是被关,那谁来酿酒?阿爹的一手酿酒功夫,可不能被埋没在 暗无天日的地牢里。 “别胡说!你快进去!”奔大又急又气。这傻女儿,跟人家强出头,这可是要 被捉去关的。 “都别争!”官爷用手指着醉月。“你偷喝酒。”又指着奔大。“你摔破酒。 两个都有罪,全都给我捉回去。” “没有,我阿爹没有摔破酒,你别捉他!”醉月急喊着。 奔大则是气煞无语。只有他这个笨女儿,才会和这些为官的说理,这下可惨, 爷儿俩全入袋了。 官爷对醉月的疾呼,充耳不闻,迳自交代其他人。 “把屋子里所有的酒,全给我带走!” “为什么要带酒?你们是官爷,还是抢匪?”醉月气呼呼地嚷。 她真的觉得家里是来了一批山贼,而不是官差。 为首的人,狠狠甩了她一个耳光。 “我怀疑你们爷儿俩,把霹雳春藏了起来,我把酒带回去,一坛一坛的检查。” 说得冠冕堂皇,私下却是为了独占那些好酒。“ “谁都不许碰我的酒!”奔大怒吼着。 “我们奔家的酒,不给你们这些狗官喝!”醉月声援着。 为首的人,又要掴她一巴掌,手一扬,扬在半空中,动弹不得。 “大叔……”看到泰山出现,醉月笑开了嘴,但反被泰山恶瞪一眼。她机灵的 改口。“泰山大哥。” “来人啊……”手腕被泰山拽住,官爷痛的哀哀叫:“我……我……我的手要 断了!” 泰山的身形和蛮力,没人靠近得了他,他使劲一甩,把那人给甩弹撞壁。 “泰山大哥,他们要捉我和我阿爹,还要带走我家所有的酒。”醉月拉着阿爹, 躲在泰山身后告状。“他们是抢匪!” “你……你……把他给我拿下!”撞墙撞的头晕脑胀的官爷,气腾腾的下令。 所有的官差,作势要捉泰山,可却没人敢靠近他。 “你要霹雳春,是吧?”泰山两手顶在腰际,硐屭的令人发抖。“我家主子要 请你去品尝西域最顶级的霹雳春。” 语歇,泰山一手揪起为首官爷的领子,像拎小鸡一般,朝赏月客栈大步走去。 “你不是说霹雳春喝完了?”奔大附在女儿的耳旁,低声问。 “是啊,我记得全喝光了,而且,有半坛全是牛叔喝的。”醉月也颇觉纳闷。 昨晚那坛酒,明明全喝光了,西门公子哪来的霹雳春?“阿爹,我们跟去看看。” 拉着阿爹的手,醉月和一堆官差,一起跑向赏月客栈。 * * * 奔大和醉月跑到客栈时,客栈里没有人,倒是才刚睡醒的牛二郎,伫立在楼梯 口,守着。 “奔大,你怎么来了?你是来拿酒钱的吧?我现在忙,晚一点,我再和你清算。” 牛二郎一脸笑呵呵的。“昨晚那坛酒,真是够劲。” 大伙儿已忙成一团,只有牛二郎还未知情。 “牛大叔,西门公子人呢?”醉月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在楼上,那个泰山,拎了一个官爷上去。” “我上去看看。” 醉月急着上楼,却被牛二郎给挡下:“不成、不成。那大个的有交代,谁都不 许上楼去。”牛二郎像个尽忠的守卫,守在楼梯口。 别说泰山给了他一锭钱,冲着他们是店内唯一的客人,他这个店主,绝对会给 他们服务周到的。 “究竟是发生什么事了?怎么来了那么多官差?” 牛二郎愣愣的看着守在门外的几十名官差,满脸纳闷。 * * * 房内,酒香四溢。 一身白衫的西门擒鹰,闲逸的品尝芳香浓郁的醇酒。 门外,泰山拎着官爷,从敞开的房门,大步跨进。 进入后,他把人甩落,回身关上了门。 “你……你们好大的胆子!”手指发抖,指着泰山,从地上爬起来的官爷,声 音气势低弱,还硬着嘴。“竟……竟……” 话还未说完,泰山从他身后一踢,把他踢跪在地上。 “你是城安县县府的人?”西门擒鹰闻着酒,陶醉在酒香味中。 “我……我是县府的师爷,你……你们……” “县府师爷,是吗?叫什么名字?” 没有怒喝,但西门擒鹰身上散发的王者之风,让县府师爷乖乖的报上名。 “我姓吞,单名一个丙字。”那不怒而威的神情,让他不敢造次。 “吞丙!?”讪笑着,西门擒鹰倒了两杯酒,放在桌上。“你起来,过来喝这 两杯酒。这其中一杯是霹雳春,另一杯是梨花春。” 吞丙乖乖听话,起身,上前把两杯酒喝了。 “你告诉我,哪一杯是霹雳春、哪一杯是梨花春?” 挑挑两道斜眉,西门擒鹰噙笑的等他回答。 “这……”犹豫了一会儿,吞丙摸摸鼻子,垂眼瞪望着两只酒杯。“这杯是梨 花春……喔,不,这杯才是梨花春。” 举指不定,在一旁的泰山可恼了。“快点决定!” 被泰山的吼声骇住,吞丙的手,指着左边的杯子。“这杯是霹雳春。” “你确定?” “确……确定……”他哪知道啊,只不过,一个庞然大物在身旁,不快点决定, 他可能马上就被压死。“这……这是霹雳春没错。” “那好。”摺扇在虎口处一拍,西门擒鹰笑道:“泰山,把那一坛酒抱给师爷。” 泰山依言照做,把摆在一旁的一坛酒,抱给吞丙。 “这……”吞丙满脸狐疑。 “这坛霹雳春,是师爷你亲自认证的,现在,你可以抱着它回去交差了。” “这……这怎么可以呢?”吞丙惶然。“我要的是奔家酿的酒!” “这的确是奔家的酒。” 西门擒鹰的话一出,泰山把酒坛拎高,酒坛底部,明显的着一个“奔”字。 “看清楚了吗?”再咂一口酒,这奔老爹酿的酒,果然香醇。 “是……是,可是……”吞丙吞吞吐吐。这酒是奔家的酒没错,但他哪知道这 是不是霹雳春,方才他只是随便猜猜,哪知道这白面玉公子,是不是在诓他?“方 才那奔大说,没有霹雳春了……” “可你不是说了,这坛是霹雳春?”西门擒鹰笑着反问。 “我……我……” “拿着酒,滚回去!”泰山朝他大吼。 “等等,有件事,我想问你。听说,这酒是要送给西城主的。”西门擒鹰抬眼 睨他。“为什么要送酒给西城主?” “因……因为西城主喜欢啊。”抬出西城主的名号,吞丙壮大了胆子。“这酒 可是要送给西城主的,要是有个差错……” 西门擒鹰用眼神示意,要泰山把人带出去。 这听来,纯粹只是想用酒来巴结他的官人。 泰山早不耐烦了,再度把吞丙给拎了出去。 * * * 赏月客栈内,一大伙人,为了庆祝一坛酒的风波平静下来,冲着西门擒鹰化解 了好友的困难,牛二郎特地摆了一桌酒席,要大大的答谢西门擒鹰。 “西门公子,你真是聪明,能想到这个好办法。”奔醉月满脸崇拜的神色,直 夸西门擒鹰。“给他两杯酒,让他自己品尝,自己选,反止,横竖都是他自己挑的, 就算事后发现,也只能怪自己太笨!” “没错、没错!”牛二郎跟着起哄。“对付那些不讲理的官差,就是要运用一 点小机智。” “这招我学下来了,下回要是再有同样的事,就可以派上用场。”醉月笑呵呵 地。“那个笨师爷,连梨花春和霹雳春都分不清楚,还想来取酒!” “这一计,只是一时的应用之道。”西门擒鹰话锋一转,把大家的焦点,移到 泰山身上。“这一次,能吓退那个官差,全是泰山的功劳,那官爷一见到他,早吓 得双腿发软。” “是啊、是啊,泰山大叔……呃,泰山大哥,他真的很神勇,他一到我家,把 那笨师爷一拎,没有一个官差敢靠近他呢!”醉月击掌喝采,把泰山捧的更高。 经过这件事,牛二郎对他们的防备之心已撤除,加上西门擒鹰和醉月的赞扬, 牛二郎愈看泰山愈顺眼,泰山的神勇之姿,他也亲眼见到。 “泰山,来,大叔敬你,你,好样的!”牛二郎眼中充满赞赏。如果泰山要当 他的女婿,他可是第一个举手赞成。 “大叔,我也敬您。”泰山喝着酒,对主子帮了他一个大忙,打从心底感激。 一直愁着老脸的奔大,也起身道谢:“西门公子,这一回,要不是有你们相助, 我们爷儿俩,恐怕就得被关入地牢中。” “奔老爹,您别这么说,那坛酒,是我们喝了,理该帮忙你们解决问题。” 西门擒鹰回敬之际,醉月怯怯地问坐在她身边的奔大:“阿爹,我可不可以… …敬西门公子一杯?”阿爹不准她再喝酒,可是,这是谢宴,不喝酒,哪成敬意? “就一杯。”奔大松了口。 喜孜孜地,醉月倒了杯酒,笑敬着西门擒鹰:“西门公子,我敬你,谢谢你救 了我和我阿爹。从和你第一次见面,我就知道,你是个大好人。” 西门擒鹰轻笑。这小女娃大概忘了,她送给他们的见面礼,是一大堆小石子。 大伙儿兴高采烈的喝着酒,只有奔大还愁着一张脸,那一脸愁色,连大老粗的 牛二郎都看得出他在发愁。 “奔大,你在愁什么啊,事情都解决了,又没要捉你去关,还皱着一张脸,你 那张脸够老够皱了,别再皱了。” “奔老爹可是还在担心那坛酒的事?”西门擒鹰也料得到。事实上,他并不觉 得自己用的计是好计,这回事件,表面上是平静了下来,但有没有后患,也还说不 准。 “我担心县府大爷若是知道,那坛是梨花春而不是霹雳春,恐怕……”叹了声, 奔大心情沉重。 “那些官,吃饱撑着,一样是奔家酿的酒,管什么梨花春、霹雳春的,反正都 是好酒,还不都是一样顺喉入肚。”牛二郎大口喝了一碗酒,竖起大拇指。“奔家 的每一坛酒,都是顶级的棒!” “奔老爹,您不用担心!”喝的正过瘾的泰山,拍着胸脯。“天大的事,有我 泰山和我家主子帮您撑下,西城内,没有我家主子,解决不了的事。” “说得好!我愈来愈欣赏你了!”牛二郎用力的拍了桌子一下。“泰山,你果 然人如其名,非常有男子气概,我再敬你一杯。” 一坛酒,几乎都是牛二郎和泰山喝光了,席散,两人也醉的不省人事。 * * * 酒入愁肠,愁更愁。 奔老爹虽然喝的不多,但满心愁,遇上烧酒,愁更起,是愁也醉。 西门擒鹰亲自送他们爷儿俩回家。 奔老爹先行入睡,醉月还得去看看羊群,今儿个被一坛酒给耽搁,她都忘了去 照顾羊群。 不放心她一个人,西门擒鹰陪着她走。 “西门公子,你们是打哪儿来的?”走着,醉月好奇的问。 凉风吹来,吹的她飘飘然。 和他并肩而行,比阿爹准许她喝酒,还更快乐! 低头绞着手指,她喜欢和他在一起说说话的感觉。 “西城。”西门擒鹰笑答。 睐他一眼。“我是问你住在哪一县哪一村?”住在西城的人,每个人都是西城 人,还用得着他说。 仰望着天上的明月,西门擒鹰回道:“我们是从西城堡附近来的。” 对她,他很放心说任何事。 她单纯,没有心机,他相信他说什么,她都会听,不会多猜疑。 “西城堡!?”醉月顿下脚步,瞪大眼。“你……你该不会认识西城主吧?” 一颗心提着,她屏息,等着他回答。 “算认识吧,有过几面之缘。” 这话要是别人问起,他会摇头,避免不必要的麻烦;但她问,他却想让她多知 道一些。 倒抽了口气,醉月神色不自在。“那……那个,早上我和你说西城主风流的事, 那……那其实是别人说的,不是我说的,你可别告诉西城主。”她一脸惶恐。“怎 么我老做这种会害我和阿爹被捉去关的蠢事!” 原来她是担心这个!他还纳闷,她为什么听到西城主,会有那么大的反应。 一个大笑之后,他晃首道:“西城主不会介意这件事的。” 醉月猛点头,频频拍马屁。“是啊、是啊,西城主每天有那么多事要忙,他哪 有时间管这些琐事,而且他大人大量,不会计较的,对不?” 遇上她天真纯净的眼,他不想点头都难。“对,他不会计较的。” 大大的松了口气,笑容再度浮上她的脸。 “西门公子,你和西城主是什么关系?你住在西城堡附近,又和西城主同姓… …” “你知道西城主的姓名?” 醉月点点头。“有个买酒的客人说过,他说,西城主叫作西门擒鹰。”头一偏, 又抖出纳闷:“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能擒鹰。” 她的天真,再度惹他发噱。“他会的,而且能单手擒鹰。” 瞠大了眼,醉月眼里满是惊奇。“真的吗?你看过吗?西城主真的有这种本领?” 点点头,她脸上的表情变化,活泼生动的,令他一瞬也不瞬的盯着。 “原来西城主这么厉害!难怪他能当城主。” “那,如果西城主要当国主,你会赞成吗?”突然,他很想听她的意见。 醉月一颗小头颅,拼命摇晃着。“不好、不好。” “为什么不好?” “西城的老鹰,他抓都抓不完了,还要抓一整国的老鹰,那很辛苦的,说不定 会把他给累死。” 盯着她,她这话,若不是太天真,就是太深奥,太难理解。 仰首大笑,他想,她是天真的。 “我……我说错什么了吗?”醉月一脸茫然。 “没有,你没说错。”西门擒鹰笑望着她。 是她这句天真的话语点醒了他,他要先照顾好城的子民,才有资格论天下事。 ---------------- 转自寻爱浪漫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