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神存富贵 始轻千金 浓尽必枯 淡者履深 露余山青 红杏在林 月明华屋 画桥碧阴 金樽酒满 伴客弹琴 取之自足 良殚美襟 二十四诗品 绮丽 司空图 看着一大队官差连夜离开赏月村,醉月惊愕之余,不免又对西门擒鹰多了一分 崇拜。 原先,她还担心西门公子这一进去会有危险,孰料,不到半个时辰,他安然无 恙的走出欢喜楼,随后,那个县府大爷便领着那些官差,畏畏缩缩的连夜出城。 “西门公子,你是怎么办到的?”站在客栈门口,观看那些官差离去景象的醉 月,好半晌后,回头走至悠哉的坐在客栈里的西门擒鹰身边。 “没什么,我只是和他拼酒。”一身酒味的西门擒鹰,轻描淡写的道出原因。 为了这个拼酒的理由不被怀疑,他连喝了两杯酒,又在自己的衣上洒了酒,一 身的酒味,相信足以取信众人。 听到拼酒,牛二郎一脸惋惜。“要喝酒,怎不找我一起去?” “其实,这法子我并不是很有把握。”低头一笑。“而且,我还擅自作主,拿 奔家的酒当赌注,如果我赢,我要他马上离开;如果我输,那么奔家的酒,就得进 欢喜楼。”西门擒鹰语带歉意。“奔老爹,没经过您的同意,就拿奔家的酒当赌注, 还望您多多包涵。” 奔大看了他一眼,脸上没有半丝不悦,倒是一脸狐疑;他相信眼前的西门公子, 对他们这群人的确是发自善意的关怀,只是,能一再挡退县府的人,这西门公子, 绝对是不平凡的人物。 奔大轻点个头,没有多说什么,倒是对西门擒鹰迷恋又崇拜的醉月,坚定的道 :“我相信西门公子,一定可以赢那个县府大爷的!而且,你好像喝了不少酒,满 身的酒味好重。”她捏住鼻子,笑道。 “不多,就一坛,我先喝完,所以他输了。” “没想到那个县府,这么好打发。”听到他们拼的是一坛酒,牛二郎不但肚里 酒虫作怪,还怨恨他这个酒国英雄,没能派上用场。“早知道他吃这一套,我就当 他的面连灌三坛酒,让他以后不敢再来赏月村。” 牛二郎的话,教大伙儿哄笑成一团。 “西门公子,这一回,又多亏了你的帮忙。”奔大起身,谢道:“我们奔家别 的没有,就只有酒。改天,若是西门公子要离开赏月村,奔家的酒,任你挑、任你 选。” “奔老爹,您这话我记下了。”西门擒鹰点头,接受了他的好意。 “这么晚了,我也要先回去了。” “奔大,别回去,我们哥儿俩好好喝一顿。你奔家有酒,我们牛家多的是空房, 喝醉了,多的是房间任你睡!”肚里酒虫搔痒着,不找伴个一起喝,牛二郎肯定是 睡不着觉。 奔大摇摇头。“今儿个,我身体不大舒服,喝不了,明儿个好一些,我再和你 一道喝。”奔大的视线移向女儿身上。“醉月……” “阿爹,我今晚要和萍儿一块睡。”醉月满眼恳求。她还想多听西门擒鹰和县 府拼酒的详细情形。 “好吧。” “奔老爹,夜深了,我送您回去。”西门擒鹰一站起身,泰山立刻挺身。 “我送奔老爹回去。” “都不用了。”奔大摇头,谢绝他们主仆俩的好意。“没几步路,就算我蒙着 眼,也能走回去。” 奔大离去后,牛二郎拖着西门擒鹰和泰山一块儿喝酒。 坐在西门擒鹰身边,醉月满脸喜孜孜的,累了、困了,眼皮仍硬撑着,只为了 听他说话。 看着他,她的心里就有一种幸福的喜悦。 * * * 连夜带队离开赏月村的同一虎,坐在马车里,六神不安。 “停!” 大喝了一声,他把师爷给叫了过来。 吞丙一副魂飞魄散的愣样,看的让他心生一把火。 拿了一块糕饼丢向吞丙的额头,同一虎怒瞪着他。“你可不可以有点出息?都 是你这个倒楣鬼,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横眉瞪眼,同一虎气的眼歪嘴斜。 “大……大爷,我……我们这回遇到的,可是西城主,不是别人耶!”吞丙腿 软的跪下。“我看,我们两个人是死定了。” “你说够了没!?”同一虎拿了一杯水,泼向他:“亏你还是个师爷,遇到困 难,也不会赶紧想个法子解决!” 抹掉脸上的水渍,吞丙哭丧着一张脸。 “话不能这么说呀,如果今天遇到的是一般人,抬出县府大爷你的名号,压也 把对方给压死,可……可现在我们遇到的是西城主……” “就算是西城主又如何!”同一虎抡拳,狠狠的朝轿子捶去。 他可真傻愣,在欢喜楼一见到那白面小子,吓得魂都飞了,还乖乖就范。 如果当时他放手一搏,一来,只有他认得西城主,他若不承认,没人知道那白 面小子是谁;二来,就算他们俩武功高强,他的兵多势众,不信打不倒他们! 吞丙瞠大眼。“大爷,难不成你有好办法?”随即他灵光一闪,道出他突如其 来想到的方法。“大爷,不如这么着,我们在县里挑选数十名美女,再挑几千疋的 上等丝绸、几百坛好酒、和一些稀世珍宝……亲自送到西城堡去,要是西城主一欢 心,就不会定我们的罪了。” 吞丙自个儿说的乐呵呵的。“说不定,西城主一看到我们送那么多东西去,龙 心大悦,非但不会降我们的罪,还会升我们的职……” 欣喜的话还未说完,吞丙的脸颊就遭到一只酒杯的攻击。 “你真是个猪脑袋!那小子要是吃这一套,我们哪还需要如此狼狈,连夜离开?” “那……那怎么办呢?” 好不容易想出一个办法,却是行不通的,原本安下的心,又惶惶不安了。 “一不做、二不休!”同一虎脸上露着狰狞的表情。 他勾勾食指,示意吞丙靠过来,听听他的方法。 “什么!?放火!?” 怒瞪了一眼,吞丙忙不迭用手捂住嘴。 “大……大爷,这……不好吧?”平日只干小奸小恶的事,这等大奸恶的事, 可把吞丙吓得话都说不顺了。 “那你说,还有什么好办法?” “我……我……” “你可想清楚,我们这一回去,不光只是降职这么简单,所有的家产一定会被 充公。”揪着吞丙的领子,同一虎满心不甘。“我可不想下半辈子以乞食为生。” “是啊、是啊,我也不想当乞丐,可是……” “别畏畏缩缩、怕东怕西的。”同一虎肃着一张恶脸。“听我说,这是我的危 机,也是转机。” “转……转机?” “那小子没让赏月村的人知道他的身分,我们做起事来更加方便!”捻着须, 同一虎打着如意算盘。“只要一把火,把客栈烧了,能把他给烧死,我们就能安然 无恙。” “要……要是他没死,那……那不就是我们死?” “你真笨!他亲眼看到我们离开的,而且,他一定猜,我们没那个胆子再回去 找他麻烦。” “真……真的可行吗?”吞丙犹豫着。 “我说行就行!‘ “噢,行、行。”吞丙这小小师爷,永远只有点头的份。“那,我就吩咐两名 官兵去放火。” “你也一起去!” “我……我也要去?”吞丙吓呆了。 “你不去,我哪能放心!还有,除了客栈之外,那个奔老头的家也一起烧了。 哼!他不想卖酒,那就叫他永远都别卖!” 见吞丙还杵着,同一虎怒喝着:“还不赶快去!你是不是想等天亮再去?” “呃,我……我……我这就去!”人在县府里,不得不低头呀! 半晌后,吞丙带着几名官兵踅回赏月村去,同一虎立刻下令队伍继续前进。 呵,吞丙那个傻瓜蛋! 要是那白面小子福大命大不死,所有的罪也全由吞丙去扛,他只要辩说不知情, 谁能定他的罪? * * * 欢喜楼里面,红玉和喜大娘唉声叹气着。 “那个县府呀……只差一步,我就能榨干他,偏偏……”红玉十足不甘心地叹 着声,“如果西城主晚一个时辰来,那不就好了!” 想到同一虎那一身肥油,红玉不由得嫌恶的干呕了几声。 “好了、好了!能保住命就不错了!”喜大娘推开窗子,频频望向对面的客栈。 “西城主来到赏月村,住的是赏月客栈,不是欢喜楼,我可真担心那个牛二郎,会 利用西城主来对付我们。” “大娘,你别穷担心!只要我朝他身上一靠,说不定西城主就会拜倒在我的裙 下。” “你呀,西城主又不像县府是那种恋酒贪杯的人,哪有那么容易对付!” 红玉也倚到窗口边来。“不管啦,大娘,这一回,说什么你都要帮我!我也帮 你赚了不少钱,可我不可能一辈子待在酒楼,只要能让西城主把我带在他身边,我 一定不会忘了你的。” “这还用得着说!我也希望你可以迷住西城主,这样一来,我们欢喜楼的名气 更大,生意就会更好。只是,办法……没有!” 红玉和喜大娘两人,相视对叹。 “大娘、大娘,你瞧,有几个人在客栈外头鬼鬼祟祟的。”红玉瞪大眼,仔细 瞧着。 “是啊,那谁啊?鬼鬼崇祟的做啥?” 两人还在纳闷的当儿,倏地,火苗 急速窜起,熊熊的火光像豺狼虎豹一般张牙舞爪,似要将客栈给吞噬。 “怎么办?客栈失火了,那西城主会被烧死的!”红玉担心她的未来幸福,会 被这场火给烧没了。 “别慌、别慌,想法子、想法子……”喜大娘慌忙之中,立刻作出决定。“先 捉住那些放火的人再说。”抓住了放火的元凶,总是有利无害。 * * * “失火了、失火了……” 夜里,赏月村内火苗四窜,熊熊的火光照亮了夜空。 村民们纷纷提水,帮忙灭火。 “糟了,火愈来愈大!” 眼看着火势还是无法控制,红玉心头急慌慌地。 “你也去帮忙提水,光杵着不是办法!”喜大娘也加入提水行列,提得喘吁吁 的。 “不行,我要进去救西城主。”红玉下定了大决心。她都喊了好半晌,却没半 个人出来。 “你疯了?这一进去,你可能也出不来了!” “不,这是老天爷给我的机会,只要我把西城主救出来,他一定会把我带在身 边的。” 说完,红玉像着了魔似的,直往火里钻去。 * * * “西城主、西城主……” 惊觉客栈失火,西门擒鹰立刻往萍儿房间去,摇醒了还在沉睡中的醉月和萍儿, 他带着她们两人离开房间时,隐隐约约听到有个女人的声音。 蹙起眉头,他问:“这客栈里,还有别的客人吗?” 那声音听来,像是年轻女子的声音,而且她知道他的身分,所以,不可能是萍 儿的阿娘。 “没有,没有别人。”萍儿直摇头。“我阿爹、阿娘他们呢?” “放心,泰山去找他们了。”西门擒鹰扶着被呛着的两人:“我先带你们出去。” 拉着两人,找了一处火苗较小的墙面,掌风一出,打垮了墙面,他带着两人安 全飞落。 不一会儿,泰山也带着牛二郎和牛妻,安全落地。 看到他们都平安出来,村民们松了一大口气,高兴的欢呼着。 “没事,都安全了。”西门擒鹰搂着惊吓过度、身体还在发抖的醉月。 “哪个混蛋敢放火烧我的客栈!”还有些醉意的牛二郎气急败坏的嚷着。 “牛大叔,客栈里是否还有其他人?”西门擒鹰想起方才听到的年轻女子声音。 “没有了,就我们这几个。” 牛二郎的话语甫落,喜大娘慌慌急急的跑过来。 “红玉呢?我们家红玉呢?” “你这个死老太婆!跑来向我要人?你没看到一把火,把我的客栈烧光了!” 牛二郎气呼呼的。“你给我老实说,这火是不是你放的?” “火不是我放的!”喜大娘挥掉牛二郎怒指她鼻子的手指。“放火的凶手是县 府的师爷,我把他捉起来了。”说着,她老身一跪,跪在西门擒鹰面前,哭喊着: “西城主,您可要救救我们家红玉,她可是为了要救您,才会冒着生命危险跑进客 栈里去……可是,她到现在都还没出来。” 喜大娘的一声西城主,喊呆了在场的人。 救人要紧,没来得及解释,西门擒鹰纵身一跳,从方才飞落的墙洞进入客栈找 人。 见主子去救人,泰山也跟着飞入客栈内。 就在两人进入客栈内寻找红玉时,一个村民急慌慌的跑来。 “醉月,你在这儿啊,快回家去,你家被火烧了!” 一句话,吓飞了醉月的魂。 “阿爹、阿爹……”一回身,她拼命的朝家的方向跑去。 牛二郎闻言,不管自家的客栈了,回身,跑得比醉月还快。 * * * “阿爹、阿爹……” 哭红了眼、哭碎了心,再也唤不回和她相依为命的阿爹。 残破的家,找不到一样可以留念的完整物品。 奔家别的没有,就是酒多。 这句曾让阿爹引以自豪的话,却成了烧死阿爹的帮凶。 火势在酒的助长下,一发不可收拾,不但瞬间烧毁了她家,连隔壁的几户人家, 都受到波及;不同的是,隔壁的住户全逃了出来,只有她阿爹惨死于火堆中。 办完了阿爹的后事,醉月整个人恍恍惚惚。 “醉月,别伤心了。” 轻轻搂着她,西门擒鹰的黑眸中,透露着无限爱怜。 “城主……”一开口,又是一串泪,哽的不成声。 她万万没想到,她心恋的人,竟是西城的城主。她想要告诉他,要他原谅这阵 子她的没大没小,原谅她丢他石子的事,要他千万别见怪她对他的无礼…… 但,一开口,阿爹离去的伤痛,缠绕出串串的泪滴,她什么话都说不全。 拍拍她的肩,他安慰道:“有什么话,日后再说。时候不早了,我们也该启程 了。” 他要带她回西城堡去,牛二郎一家也会跟着泰山回西城堡,她和萍儿有伴,不 会寂寞的,而他,也会尽全力呵护她。“ 抱着阿爹的骨灰坛,她感激的望着他。 失去了阿爹,有他在身边,她感觉到他敞开的双臂,像一座安全的避风港。 他让她知道,她不是无依无靠的一个人。 四目交望,感激的泪水掩过伤悲。至少,她还有他! * * * 在一片残破的赏月客栈前集合,西门擒鹰正在交代地方官,要全力整治赏月村 的同时,喜大娘一脸谄泪,跪倒在西门擒鹰面前。“西城主,您不能就这么走了, 我们家红玉这会儿是哭断了肠,整夜流泪不止。” “你这妇人,别在街上嚷嚷。”地方官挺身护主。“西城主有交代要我给红玉 姑娘,请最好的大夫看病,她的下半辈子也毋需烦愁,一切自有本官打理。” 对地方官的说辩置若罔闻,喜大娘哭天抢地。 “西城主,我家红玉为了救您,不顾自己生命安危,豁了命,进到客栈去救您, 这会儿,断了腿、毁了容,恐怕是得跛脚过一生了。”说着,又嚎哭了几声,“请 您想想,她这么牺牲自己,难道您真的狠心丢下她不管?” “城主已经命令地方官,要给她最好的照顾了,没有要丢着她不管!”泰山实 在听不下去喜大娘泼声浪气的大哭大嚷。 “大爷们,你们都不了解女子的心意。红玉她曾是我们欢喜楼的红牌,这会儿, 跛了脚、毁了容,叫她如何承受的了这种残酷的打击?要是再想到日后没人敢娶她, 那……那说不准,她会想不开,会有轻生的念头。” 喜大娘又拔高声音大哭着,“西城主,您真的忍心看一个为了救您的年轻女子, 香消玉殒吗?我家红玉就是傻,她一见到您,就爱上了您,我劝过她,要她别痴想, 但她不听,只说为了爱您,牺牲她的生命也无妨。” 西门擒鹰看了醉月一眼,醉月一脸茫然,失怙的伤痛占满她的思绪,她已无心 思对这件事理出头绪。 就在西门擒鹰迟疑的当儿,欢喜楼内的一名杂工,急急忙忙奔出。 “喜大娘,快找大夫,红玉她自杀了。” 这会儿,喜大娘哭的更大声了。“红玉,我的宝贝,你怎么那么傻!” 这种情况下,不管是不是一场戏,于情于理,他都得进欢喜楼一看。 大夫来过之后,帮红玉把手腕上的割痕包扎好,人已无大碍。 为了不落人口实,也避免再有同样的事发生,西门擒鹰下了决定,要带红玉一 块回西城堡。 对这件事,醉月仍是一脸茫然,没有任何意见,她只知道,从今以后,她要依 靠的人是他,西城之主。 ---------------- 转自寻爱浪漫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