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王蒙等人打官司说起 吴过 未来是个网络时代,这一点,只有资深网虫才心知肚明,但是他们不愿说出来, 用王小波的一个说法,他们是存在于主流文化之外的“沉默的大多数”。 虽然网虫们在各种场合都宣称自己存在于一个虚拟世界中,但是向往天上的生 活归向往,人总得吃饭,于是他们同现实世界仍然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拿网络文 学来说,现在就碰上了几桩同现实世界有关的麻烦事,而且这麻烦还惹得不小,先 是名震海内外的金大侠金庸先生出面,口头授意将他的全部作品从著名电子刊物 《新语丝》所附设的电子文库中撤掉;后来又有王大侠王蒙先生率一帮作家弟子状 告北京在线侵犯作品版权,要对薄公堂,要求赔偿作品稿费多少万,赔偿精神损失 费多少万。其间,还不断掺杂有作家谴责网站网页侵犯他们版权的事,明确提出要 讨个说法。 毫无疑问,金庸先生的授意是无可指摘的,王蒙先生等人的告状也是非常正当 的,自己的作品就像自己的孩子,怎能容许别人随意领了去当役差使唤?我爱读书, 我能理解作家们的这种心情,但同时我也是个网虫,觉得有为网虫们说几句话的必 要。 得承认,网络文学就目前的景状而言,还属“初级阶段”,说直点是比较肤浅。 真正优秀的文学作品,在网上并不太多,比如文坛上闹得很厉害的博尔赫斯、福克 纳、卡夫卡等名家之作,基本没有。国内优秀作家的作品也并不常见,王小波的作 品倒是有不少,但我想那多半是前段文坛商业化炒作王小波给网络带来的影响。就 本人在网上接触的范围来看,王朔、刘震云、池莉等可读性较强作家的作品比较多, 而其他优秀作家如张承志、张炜、王安忆、摩罗、残雪等人的作品,也很难见到。 这多少说明了一个基本事实,眼下活跃在网络中的网络文学一族,对现实世界中的 文学界知之不多,他们更多地是凭一腔热情倾诉着自己对文学的挚爱。 但是对网虫们朴素的热情,我表示由衷的敬意。记得刚上网那段时间,我对网 络文学也是有点鄙薄的,太肤浅了,全都是网虫们的心情故事,即使网虫们中间流 传得十分红火的台湾网络作家痞子蔡的《第一次亲密接触》等“网络名篇”,也逃 脱不了心情故事的俗套。何况,我一直这么认为:真正的读书应该是捧着书读,闻 着书香的那种感受,是网络中的阅读难以替代的。以上感受使我对网络文学经常采 取一种疏远的态度,虽然我不算个什么,仍然像大多数算个什么的作家一样,对网 络文学取一种高高在上的姿势(现在想来很是脸红)。 后来我弄清了两个事实:其一,那些热衷于弄网络文学的网虫(包括办文学网 站、网页、电子刊物的虫和写作网络文学的虫)是在无金钱刺激下坚守的,办刊物 白送,写稿件没稿费,仅此一点,立刻让我对他们肃然起敬。文学是什么?文学不 就是一种生命的倾诉吗?当生命需要倾诉了,谁还会斤斤计较给多少钱倾诉一次? 我这么说并不是要否定稿费的意义,作家为稿费写作,天经地义,并不算丢脸。但 是在有稿费和无稿费的写作者之间作选择的话,我更喜爱后者对文学的真诚感情。 其二,未来的时代是无纸化阅读的时代,终有一天,网上阅读会全方位取代老式的 纸上阅读。想想古代车装船载的竹简如何进化为纸张的,对未来的网络阅读我更坚 信不疑。也就是说,网络阅读尽管在目前还鲜为人知、难为人理解和接受,但正是 它代表未来阅读的方向。弄清了这两点,便使我不得不重新用新的眼光审视眼下网 络文学。 那么,对于王蒙等人所打的那场官司,我虽然理解作家们无端遭受伤害后的愤 怒,同时更同情伤害作家们的那些“被告”们,在感情的天平上我甚至更偏向后者 (尽管我对眼下网络文学无序的混沌状态颇多看法,我也认为要用作家的作品至少 须同本人打声招呼)。关于网络文学(其实不仅仅只是文学)的版权问题,历来争 议太多,与网络版权相关的网络协议和法律法规目前仍是空白,最根本的一条,文 学在网上是挣不到钱的,至少现在还是这样。可是我们可爱的作家们狮子大开口, 动辄要求赔偿多少万,这对那些曾经热爱文学并且无偿为文学付出了许多热情的网 虫们来说,确实有点让人寒心,我想以后没有谁敢惹那些脾气如此暴躁的作家们了。 有意思的是,有的作家一方面强烈谴责网络上用他的作品,另一方面却又非常热衷 于在网上下载别的作家的作品,而别的作家的作品能在目前的网络中存在,毫无疑 义是侵权了的。这就像是“只许州官放火不让百姓点灯”了。这种人格分裂的作法, 在实践中行得通,在道义上多少有点不光彩吧?据我所知,目前文坛上流传一句话: “中国的文人是最卑鄙下流的。”我没有权利指责一位作家,只真心希望那句话千 万别变成现实。 金钱谁不爱?但是我不希望看到王蒙等人的那场官司变成一场纯金钱官司。混 沌无序的网络文学现状,就像神话中的创世纪一样,虽然混沌无序,然而却是一个 充满无限生机的广阔世界,它的发展空间是十分乐观的。我倒倾向于认为网络文学 用不着过多去讨好目前并不太景气的中国文坛,应该把目光更多地转向民间,事实 上从富有生机这一点上看,网络文学已经部分超越现实世界中的中国文坛了。在网 络中,眼下已形成了一支不容忽视的民间写作力量,比如痞子蔡、蓝芸珊、方舟子、 散宜生、图雅、百合、宁财神、邢育森、李寻欢等,依我看,他们不仅从地域上来 自更广阔的世界,更重要的是从精神空间上看,他们也是来自更为广阔的世界的— —仅管他们目前仍属于一种自生自灭的萌芽状态。由王蒙等人打官司一事,我从一 只网虫的角度想到:我们的网络文学一方面在规范自己的行为的同时,另一方面是 到了培养自己的“作家”力量的时候了。如今热衷于弄网络文学站点、网页和电子 刊物的网虫们,不知有几个真正有心的热心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