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她不是梅格·莱恩,更不是在演《电子情书》,但她真的在网上结交了一个可 以分享心事的异性朋友——“Fellx ”。 而她在聊天室里叫做“Teatree ”。 “你为什么要叫Teatree ?” 她想起Felix 的习惯,在聊天室里,他惯用白色的字;中文打字的速度是整个 聊天室中惟一可以和她相比拟的。 “因为我第一次上这间聊天室时刚好在敷茶树面膜,所以才取名叫Teatree 。 半年前的那一晚,他们在网上认识。 “面膜?呵,你一定很爱漂亮。” “是啊,女人总是爱漂亮的,难道你没听过‘世上只有懒女人,没有丑女人’ 这句话吗?” 喻海宁想起自己和Felix 的对谈,不由得扯出苦笑。 网络和现实世界绝对是有差别的,在虚拟的世界里,安全的距离之下,每个人 都可以拥有一个和现实中的自己完全不同的分身。 现实中的她一点也不爱漂亮,而且也没空爱漂亮。 “我长发,一六五/四十八。” 她的确留着一头长发,但为了工作方便,她一年到头都扎起马尾,另外那两个 数字则代表着她的身高和体重,这两个数字也和事实相符。 “年龄二十五。” 二十五?两年前她就已经二十五岁了。 所以说,网络里的介绍词,往往添加了个人的幻想,甚至有绝大部分是诓人的。 而她则希望自己只有二十五岁,是个开高级轿车上班的白领阶级。如果可以的话, 她更希望自己可以每天打扮得美美的,浑身散发着香气,成为一个足以让男人口水 流个不停的长发美女。 只可惜梦想和现实总有一段距离。 现实的她在一家跨国运动器材公司的T 市总公司里担任软体工程师,“软体工 程师”这个职称表面上很好听、很响亮,但说穿了,她不过是个整天挂在电脑前, 脑袋瓜子无时无刻不运转着程序语言的无趣女人。 她有一头长发,却没心整理,美美的衣服还寄放在各大百货公司;香水早已蒙 上一层厚厚的灰尘;代步的工具则是去年尾牙抽到的125CC 摩托车。 所以有人说,幻灭是成长的开始。 更有人说,网络无美女,网络无帅哥。没错,她承认自己并不是人们眼中的美 女,而她也无法确定那位“FeliX ”先生是不是一位帅哥,更无法确认他所说的基 本资料——“二十八岁,一八三/七十八,业务”是否属实。 不过无所谓,他们只是聊天,只是分享心事,各自编织自己的幻想,只要不见 面什么问题都没有,网络安全得很! “苦命人,开会喽!” 有人在资讯部的门口大喊,拉回了喻海宁游离的思绪。 大公司的部门与权责向来划分得清清楚楚,她所属的资讯部就细分成三个组别, 分别是硬体组、软体组、网络组。而这几个月,软体组所有人因为公司内部财会、 出货、业务的系统程序重新整合,副总又交代要在最短的时间内看到成果,所以简 直快被忙翻了!她已经记不清自己有多少次留在公司加班,又有多少个夜晚因思考 程序而不得好眠。 所幸,在整个软体组共同努力了三个月之后,系统终于完成!今天的“成果发 表会”,他们将以简报的方式向各部门使用者介绍这套全新的系统。 喻海宁由液晶电脑屏幕略略移开视线。“盛凯,报告资料你准备好了吗?” 庄盛凯是跟她同部门的伙伴,虽为异性朋友,但两人的感情却像“姐妹”一般, 是姐妹没错,有时候她觉得自己比身为男儿身的盛凯更具男子气概。 “是准备好了,不过我实在很害怕,听说业务部的伍旭扬今天也要参加会议耶。” 盛凯正在做最后的检查。 伍旭扬?喻海宁冷冷一哼。“那个‘伍子胥’今天要是给我找麻烦的话,小心 我鞭他的尸!” 盛凯无奈地摇着头,这就是他最担心的问题,三个月前在讨论整合系统程序的 会议中,海宁和伍旭扬的争吵简直是“轰动武林。惊动万教”。当时他们完全不理 会在场的高层主管,两人唇枪舌剑,互不相让,过程相当骇人。事后甚至有人将他 们争吵的过程以文字记录下来,广发e -mail给公司同仁,让无法参与会议的人也 可以了解当时的精彩“战况”。 虽说如此,但谁都希望今天的“成果发表会”能够顺顺利利的,因为这套系统 已经把软体组的所有人忙得只剩半条命了,可千万别再搞出什么问题来。 “我说海宁啊,今天我们就安分些,User有什么需求,我们就配合着把问题记 下来,可别在现场发火,凡事以和为贵啊!” “是吗?”喻海宁才不理会盛凯的苦口婆心。 这套系统可是她和软体组的伙伴们天天加班,共同努力了三个月才完成的心血, 绝对容不得别人挑剔! “那些‘敌方代表’最好给我搞清楚状况,程序是依照上次开会的结论写出来 的,如果他们再给我叽叽歪歪、罗里罗嗦,做一些无聊的要求,我不发标才有鬼!” 喻海宁抱着笔记本,霍然站起身。“开会啦!” 她气冲冲地大吼,一想到那个“伍子胥”,她就有满肚子的火。 盛凯苦着脸看着喻海宁离去的背影,海宁是他们软体组惟一的女生,也是最厉 害的高手,照理说,她应该是受到大家呵护的“小公主”,只是…… 看着前方和其它男同事拍肩吆喝的海宁,他不禁叹了口气,她根本一点也不像 柔弱的小公主啊! 他不相信网络世界,那像隔着一层纱,给人一种虚无缥缈的感觉,所以就算经 常上网聊天,他也没有固定的网友,直到那位“茶树”小姐的出现,他才初次在网 络上结交到一个无所不谈的知心好友,说知心也许太过,但她真的给了他那种感觉。 她很聪明,对于今他心烦的事,她总能一针见血地提出明确的建议。渐渐地, 她成为他倾诉的对象,有关他的种种,她都会第一个知道。 他不是汤姆·汉克,他是二十八岁的“FeliX ”。 他不相信《电子情书》那种爱情故事,然而他却对那位“茶树”小姐产生了异 样的情愫,他直觉那位“茶树”小姐肯定是个和善温柔。聪明幽默、长发飘逸的美 丽女人。 “你只看过我的文字,如何断定我是美丽的?” 她总是用橘色的字,而且还不忘用上正规的标点符号,也许就是这点吸引了他, 所以两人才会从公开的聊天室进而相约私下对谈,他不像聊天室里的其它人那般喜 欢用些怪异的符号。 “你的用字遣辞极为优美,所以无论你的外表是否合乎世俗的美丽,你也一定 相当吸引人。” 他记得当时她停顿了一会儿才打上一个笑脸回应他。 “谢谢你的赞美。” 她让他感到好奇,他深受她的吸引,所以上网聊天成了两人每天必做的事,他 们透过文字对谈,而他十分享受这种心灵交流的感觉。于是每一天他都期待那一刻 的来临。 “业务部,开会喽!” 有人在业务部的门口大喊。伍旭扬回过神,瞄了眼手上的腕表,时间是下午一 点四十五分,资讯部的“成果发表会”即将开始,他们将以简报方式向各个部门的 系统使用者介绍最新的系统模组。 “旭扬哥哥——” 业务部助理曾美丽甜腻腻地叫唤着。伍旭扬转身,暗暗地打了个哆嗦,美丽的 声音比“化骨绵掌” 还要厉害,所有客户complain的电话只要转到美丽的手里,无论男女老少一定 会被接捺得服服帖帖的,她的声音是业务部客服组的最佳武器。 “什么事啊?美丽妹妹?” 美丽勾住伍旭扬的胳臂,小鸟依人般地偎在他怀里。“我陪你去开会好不好? 免得你又和喻姐姐吵架,万一你气坏了身子,那可是咱们业务部的损失呢!” 伍旭扬挑动眉梢,看着偎在自己身旁的美丽,打趣地道:“美丽妹妹,我怎么 觉得你好象在帮你的喻姐姐牵制我呢?”全公司都知道美丽和资讯部的喻海宁情同 姐妹深。 美丽的小计谋三两下就被识破,她嘟着红唇,挥挥纤纤小玉手。“旭扬哥哥真 是太没礼貌了,我可是为了大局着想耶,人家喻姐姐是写程序的人,惹火了她,对 咱们业务部也没好处!” “是吗?”伍旭扬眯着眼,想起资讯部那个大而化之、不懂得打扮、不爱说话 却一开口就字字尖酸刻薄的女人。“美丽妹妹,你忘了最重要的一件事,不管她程 序写得再好,最后还是得经由我来验收,如果使用者不满意,她就必须不断地修改 程序,直到我满意为止。” “旭扬哥哥你不要这样子嘛……” 其实以技术层面来说,喻海宁撰写程序的能力的确卓越,但他就是受不了一个 女人没有女人的样子! 她总是冷着一张脸,见了人也不会打招呼,一点也不懂人情世故,实在是太没 礼貌、太不可爱了! “话说回来,美丽妹妹啊,”他拍拍握着自己胳臂的纤纤小手,好心地劝说着, ‘有空劝劝你的好朋友,多多学学你的温柔体贴,至少也该把自己打扮得像女人一 点,否则她要找对象,恐怕很困难。我记得她好象小我一岁不是吗?一个二十七岁 的女人还没有固定的男朋友可是个大危机唷!“ 闻言,美丽忍不住叉腰抗议:“你好坏,怎么可以——” “呵,不多说了,我开会去了,你乖乖留在业务部等我们回来。” 伍旭扬打断美丽的抗议,话一说完随即转身走人,一刻也不多留。 美丽只能吹胡子瞪眼地看着他离去的背影生闷气。 真是冤家路窄! 没想到连在茶水间倒杯咖啡都能遇见“敌方代表”,这是否预告了今天的“成 果发表会”将会很“精彩”? 喻海宁冷眼看着眼前的男人,脸上毫无表情,更别提礼貌性的招呼了。 “借光。”她冷声说。会议室旁附设的茶水间空间并不大,他高大的身子仁在 门口刚好堵住了所有的去路。 伍旭扬冷睨着眼前的女人,脸上同样毫无表情,他也不想见到她,但他就是坏 心眼,不愿这么轻易地让她“借光”。 “喝咖啡吗?”他问,炯亮的眼闪着挑衅的光芒。 这人眼睛瞎了吗?难不成他以为她倒的是“苦茶”? 喻海宁冷冷地斜睨他一眼,白皙素净的脸庞挂着一贯的冷漠表情。“借光好吗?” 伍旭扬摆出会让女人流口水的魅力笑容。“喻小姐真是生疏,连一句招呼话也 不愿多说?” 喻海宁撒了撤嘴角,她实在没那个闲情逸致向他问好请安,对他的招牌魅笑更 是提不起任何感觉。 “借光好吗?” 这是她第三次说同一句话了。伍旭扬的玩性被她不屑理人的态度给激发了出来, 他环住双臂,跨开双腿,更加密实地挡住离开茶水间的惟一信道。 “不借。”他说着,语调中净是气死人的挑衅和霸气。 喻海宁冷漠的脸不见丝毫怒气,但凛冽的眼神几乎可以将她手中热乎乎的咖啡 冻成冰咖啡。 她看着他,他那嬉皮笑脸的痞子样真让人讨厌,而她绝不会称他的心如他的意, 多费力气和他抬杠。 “伍先生。”她开口,冰冷的语气令周遭的空气也随之凝结,“你真的很无聊。” “好说。”他的双眼闪着晶亮的光芒,他期待她的反击,更好奇她冰冷的外表 下蕴藏着多少的怒火。 喻海宁嘴角缓缓地勾起一抹嘲讽的笑。“业务部真是差劲,竟然派一个成天无 所事事的人来开这么重要的会议。” 他笑得更开心了。“您客气。” 喻海宁眸心一亮,露出诡异的笑容。“真的枉费我们软体组这么尽心尽力…… 咦,美丽,你怎么来了?!” “美丽?” 喻海宁突然的叫唤,让伍旭扬分心并且好奇地转身往门外看,而她则利用这个 空档,侧身硬挤过窄小的门口,顺利出了茶水间。 望着伍旭扬震惊的表情,喻海宁不禁露齿笑开。 “你尽管继续这么无聊下去好了,但我可没空和你瞎搅和。” 说完,喻海宁立刻转身问人,伍旭扬则怔怔地望着她修长的背影,他似乎因她 离去时抛下的笑容,而瞬间问了神失了魂! 他赶紧甩甩头收敛心神,呻!他怎么可能对喻海宁有其它的想法?她只不过是 一个尖酸刻雹不会打扮。没有礼貌的女人! 伍旭扬大步跨进茶水间,替自己倒了杯热腾腾的咖啡,他拧着眉头,嘴里还不 停地嘀咕着。 望着袅袅上升的蒸气,他终于承认,刚才有那么两秒钟的时间,他觉得喻海宁 的笑竟是如此的迷人… 听说他是女性杀手。只可惜她并不赞同,至少她没有“煞”到他。 听说他在情场上无往不利。这就表示他是个非常无聊的人,才那么有空到处放 电。 听说他俊帅的外形和诚恳的态度,正是让业务部的业绩蒸蒸日上,帮公司赚进 大把钞票的主因。但她认为,如果没有其它人的配合,凭他一个绝不对能有这么好 的成绩,所以公司赚钱也不是他一个人的功劳。 还听说他像英国绅士一般极具风度,对女人十分殷勤有礼,除了她以外,因为 伍旭扬从不隐瞒对她的不满之意。 不过,这也没什么大不了,因为她也超级不满他!在她眼中,伍旭扬是个十足 讨人厌的家伙! “没有这项功能。”喻海宁冷冷地重申,眸中隐隐蹿起怒火。 “没有这项功能,就代表系统还不够完美,那还劳请软体组的同事尽心修正, 好配合我们业务部的需求。”伍旭扬冷眼审视着她,已经被她气到快冒火。 听说她聪明能于。只可惜聪明的女人往往不得男人宠爱。 听说只要想得出来的东西,她都可以写成程序语言。这就表示她是个生活无趣, 又爱钻牛角尖的人,才会把每件事都当作程序来看。 还听说她个性虽然较为冷淡,但却能和公司的同仁相处愉快,除了他以外! 但无所谓,因为他也相当不满她,在他眼里,喻海宁是个一点也不可爱的女人! “当初开会你们并没有提出这项功能的申请,如果贵单位坚持要有这个‘累赘 ’的选项,那还烦请业务部的同事重新申请,再交给副总审核,好配合我们软体组 的作业流程。” 喻海宁摆好作战姿势,简报已经结束,进人讨论时间,没想到才不过五分钟, 这个“伍子胥‘就开始找她的碴,竟向她要求一份之前未曾提过的东西,他当他们 软体组的人和他一样很闲是不是?! “你要我重新申请?”伍旭扬玩味地重复她的意思。 “没错,你要新的功能就得重新申请。”喻海宁回答得理直气壮。 “这个功能对业务部而言相当重要,而且我们急着要用,所以不必再重新申请, 这只会浪费你我的时间。” 喻海宁嘴角冷冷一扯。“前置作业对我们软体组而言一样重要,我们不可能因 为‘路上的小猫小狗’随便嚷嚷,就开始着手写程序,所以请你依照程序。” 言下之意,伍旭扬成了喻海宁口中的小猫小狗了,会议室里的所有同仁皆不约 而同地倒抽了口气,并纷纷挪开位置,深怕遭战火波及。 伍旭扬感觉自己的耐心正一点一滴地消失,许久不见的怒火已经被眼前这个骄 傲的女人给点燃! “喻小姐,您口中的小猫小狗指的可是每年替公司接下天价订单的业务部门?” 喻海宁双臂环胸,漠然看着眼前被激怒的男人。 “您想太多了,我的意思并没有包含这么多人。” 呃?!所有人又不约而同地倒抽了第二口气。 这下,伍旭扬更是气到七窍生烟。这个女人,实在是让人不得不生气!不过, 以往的经验告诉他,生气只会坏事。 因此,他拼命呼吸,极力压抑怒气,并扬起他的招牌笑容。“喻小姐,您言重 了,我想公司不会养小猫小狗来替公司做事,倒是你,如果你在设计程序上有什么 的困难,我很乐意提供一些浅见。” 喻海宁一贯冷凝的眸子闪现难得的愤怒,她听说过伍旭扬曾经是资讯部里呼风 唤雨的人物,只是后来高层指派他转战业务部,她甚至还记得刚进公司时,她曾因 自己的作品被人拿来和他的比较而气个半死。 程序也是种“艺术”,没有任何一个艺术家会喜欢自己的作品被人拿来互相比 较! 没错,依他以往的成绩来看,他的确很厉害,不过资讯部软体组的王位早就易 主,不再有他插手的余地。 “不劳您费心,我们资讯部人才济济,您的帮忙恐怕只会变成多事。” 会议室里旁观好戏的众人又不约而同地倒抽第三口气。 “哦,是吗?”他玩味地挑眉。 “别怀疑。”她高傲地抬起下巴。 “那么希望更正版的系统早日完成。”他挑衅地撂话。 “您言之有误了,如果贵单位不重新申请,那么和业务部有关的出货系统就算 已经完成了。”她立场坚定地反驳。 “你真这么坚持?”他问。 “你真这么坚持?”她反问。 双方你来我往,没有丝毫的妥协,两人无言地互瞪对方,空气中弥漫着浓浓的 火药味,战争一触即发。 公司副总终于忍不住叹了口气,他若再不吭声,这场会议就会像上次一样,成 了他们两人互相批斗的吵架大会。 “好,大家先休息十分钟。”副总朗声宣布,暂时化解了紧绷的气氛。 伍旭扬和喻海宁同时拿起马克杯起身,两人对看了一眼,犀利的目光在空中交 会厮杀,而后各自从不同的门离开。 虽然两人相看两相厌,但这种火与冰的组合,反而更令人期待。 和喻海宁同部门的甲兴致勃勃地说:“喂,盛凯,你觉不觉得如果咱们的小公 主和业务部的大帅哥谈恋爱,那一定很刺激、很好玩!” 盛凯抱着头申吟:“不,那太恐怖了,我可不想看他们每天吵架,况且他们连 话都没办法好好说了,怎么可能谈恋爱?!” “哦,是吗?”在场同仁皆望向男女主角离去的方向。 缘分这回事谁料得准?若真有缘碰在一起,也只能认了吧! -------- 虹桥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