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为护秋大打出手 今天休息,王汉起得晚了点儿。因为昨天晚上他心里高兴,把王振春、余亮、 邓玉亭都叫来聊天。邓玉亭和王汉一样,也是" 极右分子" ,也是宣布了解教但帽 子没摘。他是" 摘帽右派队" 中少数几个对前程并不看好的右派之一。他的" 个人 观点" 主要是对共产党执政以来搞的几个运动不满,尤其在经济建设上学苏联那一 套做法明确表示反对。认为中国要富强,一定要学资本主义国家的建设经验。他还 对大跃进持反对意见,认为这种" 急功近利" 的近似游戏的干法,有百害而无一利。 但是他从不在公开场合讲自己的观点。所以能够平安地混了个" 解教" 。不管 队里人怎么热烈地投入回京后的一切美好前景的设计和企望,他一概漠不关心。每 逢星期六下午收工,必走几里路去五八三找王振春唱京剧,然后住一宿,第二天玩 儿一白天再回去。 新调来当直属队中队长的干部叫姚振庄,也是一个京剧迷。所以直属队由姚队 长牵头,把分场各队能唱两嗓子的人和一个拉京胡的、一个能" 支鼓" 的鼓佬儿全 弄到这里,以" 开展文娱活动" 的名义,每星期六在队里一间集合开会的空屋子里 唱戏玩儿。昨天由王汉抻头儿,把人找齐,唱《四郎探母》的《坐宫》、《探母》 带《回令》。 王振春这一阵子跟王汉学了不少戏,而且嗓子越唱越亮。王汉夸他悟性高,能 把唱腔里的魂儿唱出来。余亮也跟着吼两嗓子。除了王汉,还有一个在戏校学过两 年的二花脸,顶个铜锤唱,如今只缺个旦角了。姚队长为此发令:" 听说东区园艺 队有个唱得不错的女旦角,你们谁有能耐弄过来,我立刻批准结婚,立马儿给房子! " 起了床,王汉吃完早饭,给淑英写了封信,然后背个书包出去了。他这一阵 子是在研究" 水源三百粒" 这个品系的低产原因,所以经常在稻田里转悠,采集一 些样品穗回来研究。到了中午的时候,王振春带着巡逻的护秋一小组回来吃午饭, 刚吃了一半儿,就听院儿里有人喊叫:" 老乡抢粮食了!王技术员被打伤了!" 听 到这一声喊,小王心里一惊。粮食被抢的事儿他遇见过,只是王老师不是在家休息 吗? 怎么让人打了?让谁打了? 王汉低着头,顺稻田用水渠走下去。他只顾查看稻穗,也不知走了多远。突然 他看见稻田里有一株稻子,长得比周围稻株高不少,茎干粗,稻穗儿长而饱满。他 心里一阵欢喜,立刻蹲下来,用卷尺量着株高、穗儿长,又把稻穗儿剪下来用纸包 好装进书包里。这时他仿佛听见附近有人在说话,心想:" 今天休息,地里怎么会 有人?护秋队这个钟点应该回去吃午饭了,也不会在地里!" 他轻轻地把头抬起来, 放眼望去,只见一行五六个老乡,正用他们特制的钐斗儿在偷农场地里的稻穗。-- 钐斗儿是用细柳条编的一个像簸箕一样的东西,簸箕口镶上钢刀片,斗的中间横着 绑一根两米长的木柄。使用的时候齐腰平端着,双手使劲儿抡半个圆圈儿,稻、麦、 高粱穗儿就会齐穗根儿砍断,正好落入簸箕后半部,进入后边连着的一条小布袋子 里。小布袋满了,可以倒入大口袋里,直到几个大口袋全装满为止。 这种割庄稼的工具,本来是老乡们早年用来割稗子穗儿的。当时粮食不紧张, 割稗子穗儿不过是拿回去当猪饲料。前两年实行大公社体制以后,老乡用它偷割集 体的庄稼穗儿,反正是大家的粮食,没人管。这一年多实行小社,三级管理制,地 里的庄稼归生产队所有,也就是全村老少爷们儿的粮食,也就没人敢动它了。可今 年老乡的地里因为进咸水而绝收,他们自然想到重操旧业,上农场稻田偷割稻穗儿 来了。 王汉隐约听到一个比较熟悉的声音,他心里立刻反应出来:" 啊!杜老三!这 小子又来农场捣乱了!" 于是他立刻从地里站起来吼叫:" 住手--!" 他这一嗓子 虽然声音不高,却着实吓了杜老三一大跳!他瞅准了今天农场休息,护秋队又是他 亲眼看见刚回去吃饭的,怎么地里会冒出个人来?他扔下手里的钐斗儿,拔脚就跑 --他怕的是会武术的王振春派人打他的埋伏!可跑了两步侧脸一看,是个戴眼镜儿 的人,看模样是那个文绉绉的技术员。他立刻站住脚,回过身儿四下望望,见没有 别人站出来,就不慌不忙地走回去,拾起钐斗儿,招呼着其他几个吓得四散而逃的 老乡:" 回来!接着干!这是个稻草人。" 王汉一听,气儿不打一处来:" 这小子 真是贼胆,光天化日地竟敢明抢!" 他上前几步,大声申斥:" 杜老三!你又上这 儿搞破坏!赶紧住手!把东西全放下,听候护秋队处理!" 听到" 护秋队" 三个字, 杜老三的手慢了下来,目光四下睃巡一番,确认周围没别人,手里的钐斗儿抡得更 快了,还边抡边叫:" 你这个老右派,站远点儿!别让我这斗儿把你脑袋钐下来, 脏了我钐斗儿。" 他这种嚣张的气焰让王汉怒不可遏,立刻上前几步伸手抓住杜老 三的钐斗儿吼叫:" 不许你偷盗国家财产!我警告你,马上住手!不然我对你不客 气了!" 杜老三抢过钐斗儿去戳在地上,一手扶着木柄,一手叉着腰,大嘴叉子咧 着,嘴角歪着,斜睖着眼睛,满不在乎地说:" 你不客气,这能把爷们儿的蛋子咬 下来?听人劝吃饱饭,赶紧走,该干嘛干嘛去!再在这儿裹乱,爷们儿我倒要真不 客气了!" 王汉跑着轰赶另外几个人。这几个老乡边抡着钐斗儿,边和王汉转磨磨。 王汉气得心头火起,全身的血往头上涌。他抛开别人,直奔杜老三而去,抓过 他的钐斗儿往地上一扔,用脚把木柄踩断。杜老三一下子吓呆了。他万万没想到一 个喝墨水的二劳改,会有这么大的劲头和胆子。看到钐斗儿毁了,他可急了眼了, 挥手一拳打在王汉的脸颊上,打得老王半边脸都青了,应声倒在地上。杜老三还不 解气,弯腰抄起断了半截儿的木柄,在王汉身上、头上乱抽乱打,打得王汉在地上 翻滚。 杜老三嘴里还骂骂咧咧:" 叫你个老鳖龟管闲事!爷们儿今天要你一条腿!" 这时候其他人见王汉哼叫声渐低,怕出人命,忙劝住杜老三:" 杜大哥,别跟他二 劳改的一般见识。走,咱们上那块地儿钐去。咱爷们轮流钐,弄上点儿赶紧走,别 让护秋的堵在这儿!" 王汉的脑袋像裂开了一样疼,腿上似刀割一样,身上没有不 疼的地方。头上流了血,血流到眼眶边,眼睛被蒙住了。他爬不起来,只好往地边 公路爬过去。到了路边,他一下子晕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身边有两三个老职工队的人,见他醒过来,告诉他说:" 我们 上村里买大米,看到你躺在这儿,脸上都是血,出什么事了?" 老王忍住疼痛,把 刚才发生的事儿简单说了,让他们赶快回去报信儿…… 王振春问清确实是王老师被打伤,马上叫上余亮、郑天雄和组里另外三个人, 按那报信人说的地方跑步而去。小王边跑边想:" 今天非要给杜老三点儿颜色看看, 不把这小子镇住,这块地界甭想安宁,护秋这碗饭也吃不踏实!" 主意拿定,他对 身边跑得气喘嘘嘘的余亮、郑天雄说:" 记住了!看准杜老三狠揍,别人可以放他 一马。姓杜的这两年没少给咱哥们儿找麻烦。这回抓住了茬儿,不打便罢,打就得 打出个样儿来,让他一瞧见咱们就得哆嗦!" 六个人上气儿不接下气儿地跑到王汉 身边,小王劈头就问:" 王老师,杜老三呢?" 王汉用手一指,嘴唇哆嗦着说不出 话来。小王立刻命令小组内的三个人:" 你们仨轮流着把王老师立刻背回去!" 然 后顺着王汉指的方向,带着余亮、郑天雄奔过去。 越过一条用水渠,跳过两条排水渠,老远就看见五六个老乡正抡钐斗儿钐稻穗。 杜老三手拿着断了把儿的钐斗儿,正站在离王振春最近的地方。因为他的钐兜 儿断了把儿,无法抡,只能用手捋。他最先看见远处奔过来三个人,也认出头一个 就是王振春。他知道这小子会两下子,心里有点儿发怵,就没言声儿,只是大弯着 腰,顺着已经干涸的用水渠往南跑了几十米,然后趴在已经" 落干" 的稻田里。他 想等护秋队抓住其他几个人走了之后,他再顺排水渠溜到北边百米之外的农场和公 社的界沟。过了界沟,护秋队就管不着他了。 没想到王振春三人就是奔他而来的。眨眼工夫看不见杜老三了,小王心里纳闷 儿,但他知道这小子一定得奔界沟而去,因为这些老乡的自行车都搁在界沟那一面。 他对余亮和郑天雄一挥手:" 你们两人直奔界沟,从北往南搜,拉开点儿距离, 我把那几个人挡住,守在界沟边儿上。那小子就是溜过你们俩眼皮儿,我也能把他 截住!" 说完直奔界沟去追那几个狂逃的老乡去了。 杜老三见三个人都往界沟跑去,以为自己没被发现,就从稻田里爬出来,猫着 腰往东奔排水沟,再顺着排水沟边儿往北直到界沟上跑去。可是他没料到小余正顺 着排水沟边儿往南搜,老远的一眼就看见杜老三弯腰仰脖踩着沟坡往北溜。这时候 小余要是喊一声,招来小王和郑天雄就好了。但他看见小王正截住那几个老乡在训 斥他们,于是他拿定主意在沟边儿等着,打算等杜老三溜到身边,就可以抓住这小 子。 他蹲在沟边儿上的苇丛后边,待杜老三走近了,立刻猛地往起一站身,大喊一 声:" 站住!上来!" 杜老三被这一声吼吓得趴在沟坡上,脸色煞白。但他看到只 有小余一个人,心里就有了主意。他假意服从命令往上爬,待双手能够到小余的腿 了,却猛然向前一扑,双手抓住小余的双脚,脑袋一个" 牴羊头" 顶在小余肚子上, 把小余顶了一个仰面朝天倒在地上。 杜老三拔腿要跑,因为这里离界沟只有不到二十米距离,过了界沟就是他的天 下了。但是小余一个" 鲤鱼打挺" ,也用双手扯住他的裤腿儿,双脚夹住他双腿用 力一扭,把他绊倒在地上。 杜老三做贼心虚,不敢跟小余多纠缠,整个身子往外一滚,爬起来就要跑。小 余见状,一个" 饿虎扑食" 扑过去,双手抱着杜老三的腰要把他摔倒。可他没有杜 老三的劲儿大,反而让杜老三反手掐住了脖子,用力一扯,把小余摁在地上。这一 下掐得小余喘不过气儿来,手一松,杜老三又想跑。他双手顺着杜老三身子往下一 捋,又抱住他的一条腿死不松手。杜老三气急败坏地用拳头猛砸小余的头,打得小 余脑袋" 嗡嗡" 响。小余低头一眼看见地上扔着杜老三那根断了的木把儿,于是顺 手抄起来,抡圆了打在杜老三的后腰上。打得他" 哎哟" 一声,一手扶着腰,一手 伸过来抢木棍儿。小余把木棍儿往前一戳,木棍儿的断茬儿正戳在杜老三的脸颊上, 顿时顺腮帮子往外流血。 这一下,杜老三真急了,顾不得流血的腮帮子,顺手从腰里抽出一把短刀来, 骂着:" 你个臭劳改的,今天不让你出点儿血,算爷们儿我没种!" 说毕一刀戳过 来。小余用木棍儿一挡,刀刃一下子滑下来,扎进小余大腿上,鲜红的血立刻从刀 口往外流。小余也急红了眼,用木棍儿的断茬儿在杜老三身上乱戳。杜老三被戳疼 了,又用刀向小余胸口捅去。小余一闪身,刀锋扎进肩胛骨下边,随着刀子拔出, 一股血窜了出来。小余急火攻心,只觉得身子一软,倒在地上。 杜老三把刀子在小余身上蹭了蹭,刚要插进腰上的鞘里,只听身后" 刷" 地一 声,一根木棍抡圆了砸在他手臂上。他手一麻,刀掉在地上。原来是郑天雄赶过来 了。刚才他只顾搜寻,没看见小余跟杜老三交上了手。等走过有百米距离,听见身 后" 哎哟" 一声,一回头看见两人在动手,连忙往回赶。到了跟前,见小余被刀扎 伤了。杜老三全神贯注在小余身上,没注意身后。郑天雄抄起地上扔的半截钐斗儿, 用断把儿砸在杜老三手上,然后顺手用钐斗儿在地上一划拉,把那把刀拨到自己脚 下捡了起来:" 好哇!龟儿子偷窃抢劫带杀人,老子今天给你龟儿也放点儿血!" 说罢刀锋向前一送,就手扎在杜老三胳膊上。杜老三红了眼,一咬牙左手攥住刀刃 往外一抽,右手挥拳照郑天雄头上打去。这一拳正打在郑天雄太阳穴上。郑天雄顿 时觉脑袋被掏空了似的。他眼睛一闭,握刀的手又往前一送,只觉得刀像扎在西瓜 上一样。他睁眼一看,见一刀正扎在杜老三胸部,顺着刀身往外冒血沫子。杜老三 口喷鲜血,脸一下子变得煞白,倒在地上双目紧闭一动也不动了。郑天雄用手揉着 脑袋骂:" 看你龟儿子还敢凶?" 可转瞬之间愣住了,心里叫了一声:" 坏了!这 龟儿子是不是没气儿了?老子这条命算是完了--" 王振春在界沟附近截住那几个老 乡,其中一个老乡刚伸手一拳打过来,被小王一把抓住,一个" 大背胯" ,把那人 摔在地上。其他人见小王身手不凡,不敢动手,老老实实把装稻穗的口袋、钐斗儿 都交了出来堆在地上。 这时候一个老乡惊叫:" 那边杜大哥跟人打起来了!" 小王心里一惊,回头望 去,只见几十米外的排水沟边,一道刀光闪过。" 坏了!这小子动刀子了!我得赶 紧去!" 想到这儿,他顾不上这几个人,甩开大步往沟边儿赶去。到了跟前,只见 余亮、杜老三全躺在地上,身上流着血。郑天雄呆呆站在边儿上。小王一个念头闪 过:" 跑!" 他压低嗓音急促地说:" 天雄,快跑--" 郑天雄手足无措,一时没了 主意:" 怎么跑?老子身无分文,寸步难行!" 小王看见远处那几个老乡也奔这边 跑来,他眼珠儿一转,计上心头:" 听我的,你先往东跑几百米,然后顺大用水渠 往队里跑。记住,碰到咱们人,就说是搬救兵的,回到宿舍千万别慌张,要像没事 人儿一样,拿上钱立刻跑,跑得越远越好!这叫声东击西,别人想不到你敢往队里 跑的。过几年没事了,咱们再联系!" 郑天雄声泪俱下地握住了小王手:" 小王, 只要我活着,忘不了你这份情,大恩当报,后会有期--!" 郑天雄在几个老乡的目 光注视之下,往东跑去,转眼之间就没影儿了。 几个老乡见杜老三昏迷不醒躺在地上,立刻派人去叫生产队队长。这边李副场 长也带着全部护秋队的人赶到这儿。一见余亮脸上一点儿血色没有倒在地上,大吃 一惊,伸手在小余鼻孔下一试,还有气息,心稍一宽。又见杜老三倒在血泊中,胸 口带着沫子的血还在流,他凭经验知道这是刀伤了肺了,得赶紧送医院抢救,立刻 命令:" 快点儿!把这两个人轮流背着,跑步回分场部,让王场长派吉普车立刻送 总场医院。晚了就没命了!" 又命令护秋队的人:" 你们把这几个偷青的老乡,连 人带赃物一块儿押回场部候审!" 这时候村里的生产队长赶来了。还有几个背着" 三八大盖儿" 的民兵。那几个老乡见生产队长来了,就叫喊着起哄:" 你们农场劳 改的杀了人,你们不管,反要把俺们抓走?还有王法吗?" 那个生产队长急里白脸 地问:" 杀人凶手在哪儿?" 那几个老乡一齐指着东边:" 往那边跑了!" " 去两 个人,追--!" 生产队长急令民兵去抓人。一个老乡指着王振春说:" 这个人是帮 凶!是他放跑了凶手的!" 生产队长看了一眼小王,手挥了一下,命令:" 来人! 把他捆起来带回村里!" 立刻有两个民兵奔小王而来。小王摆好" 拳架" 想动 手跟民兵干,李副场长大喝一声:" 全住手--!" 然后对生产队长说:" 他是我们 农场护秋队的人,有什么问题我们回去审查。在我们地界里,不许你们随便抓人! " 说完重申命令:" 把这些人全带回去!" 这时候那个生产队长冲民兵一努嘴儿, 一个民兵端着" 三八大盖儿" 指着老李骂:" 你他妈算什么毬人?敢在这儿指手划 脚? " 有人大声介绍:" 这是农场李副场长……" 那位队长歪着脑袋上下打量一下 李树德:" 什么鸟场长?一律带走--!" 老李一下子火了,上前跨一步,伸手攥住 那支老掉牙的" 三八大盖儿" 枪筒子,显示几分豪性地说:" 我玩儿这玩艺儿时候, 你们他妈还红白豆腐两分着呢!" 老李一生气,把劳改队骂人的俏皮话儿也甩出来 了。 这时候另一个民兵上来,持枪往老李身上就戳。老李一闪身,伸手从腰里拔出 " 五四式" 手枪,枪口冲上" 啪--啪--" 打了两枪,吓得老乡们、生产队长和民兵 全趴在地上。老李大吼一声:" 带走--!" 然后把手枪掖回腰里,口气转缓地对生 产队长说:" 还得请你跟我一起去一下场部。咱们共同审理这件事情。那几位民兵 愿意去也行!" 西区分场动员全部劳力,用了一个月时间" 割、捆、运" ,把所有稻子全部运 进各村的场院,堆码成垛。一座座" 稻山" 挤满场院。场院上人声喊叫,车马攒动, 脱粒机声轰鸣,一片喜人的丰收景象。 但是李树德却坐在办公室写检查。这次伤人事件闹大了,和上几次老乡抢粮、 打人事件一起反映上去。双方都指责对方,无法妥善解决。因为这是北京市和河北 省之间的争执,问题一直闹到中央。中央指令北京市委和河北省委共同调处这件事 情。结果老李被停职检查,理由是" 放纵三类人员伤人,持枪威胁群众" 。尽管老 李辩解说:" 这一切全是老乡先动手的。" 但是他的上级的上级的上级……要以大 局为重,把他这个小小芝麻官当作牺牲品了。 余亮十天后伤口开始愈合。他刚能下床,一副手铐子就戴到他手腕上。他被押 到总场公安局拘留室,和王振春一块儿被宣布逮捕了。 杜老三倒是命大,被医院抢救过来。只是从此一阴天胸口就疼,咳个不停,成 了半个废人。 就在场院脱粒、入仓全部结束的时候,余亮因" 寻衅伤人" 罪被判了三年刑, 转押劳改队服刑去了。王振春因为连老乡和杜老三都证明,伤人的时候他不在现场, 被以" 胁从" 罪名宣布拘留十五天。郑天雄被通缉,李树德被免去副场长之职,由 姚振庄升任副场长。老李又回到直属队任中队长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