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离开北京赴新疆 处机关会议室里,钟副处长也是处文化革命领导小组副组长,正召开就业人员 大转移的最后一次会议。听了处属各劳改农场的工作汇报,老钟还是比较满意的。 在最后总结讲话中他又一次提醒大家:" 切记!离上火车没有几天了,三十六 拜就剩下一哆嗦了……" 众人听这个花白头发的老头儿嘴里竟然吐出那些就业人员 的口头禅,禁不住掩口而笑。他们成天和那些人打交道,这些话当然都懂。老钟倒 没觉察到众人嬉笑的原因,只是听惯了顺口挪来一用罢了。他继续说下去:" 大家 千万提高警惕,不要出差错,等车的这两天,各单位统一安排这些人看电影《军垦 战歌》,学唱几首革命歌曲,像《毛主席的战士最听党的话》、《边疆处处赛江南 》、《我们新疆好地方》,诸如此类吧。每天拿出三分之一时间进行队列操练,讨 论支边的意义,最后安排兵团来的同志,在临上火车前一天给他们做一次介绍兵团 大好形势的报告,进一步安定他们的情绪。各单位批准调兵团的干部,每车厢配备 三名,每人八小时在指定车厢值班看守。遇到紧急情况,立刻报列车指挥中心处理。 --随调兵团的干部档案都整理好了吧?" 老钟这最后一句话,是冲白忠问的。白忠 点点头。老钟继续布置任务:" 好!那就由你负责转交兵团来的干部,各单位上火 车的时间不同,听候通知!" 老钟说完之后,低头在桌上翻找文件,众人以为任务 布置完了,交头接耳地说上话了。老钟用力咳了一声,眼睛看着手上的文件接着说 :" 下边,接着传达上级的一个精神:除了这批人员去兵团之外,上级决定接下来 对就业人员中,凡外省农村有家的,一律遣送回去,在当地农村接受贫下中农监督 改造。 凡外省劳改部门或是矿山、盐场这些单位愿意接收,本人也打了报告愿意去的, 可以放行。总的一个原则,既要让他们离开北京,又要有利于对他们的继续改造。 具体情况,由各单位酌情处理就行了--" 老钟拖着长腔,表示任务布置完了。他收 拾着桌上的纸张,看着与会人纷纷离座,眼光一下子落到王守仁身上,立刻喊他: " 王守仁,你先别走!我找你有事儿!" 其他人全都走了,空荡荡的会议室里,只 留下老钟、白忠和王守仁,还有屋内浮荡在空中的白色烟云。老钟拿起手中的一沓 文件,在空中挥舞几下,驱散那呛人的烟气。小王在白忠对面拉把椅子坐下来,静 候老钟的指示。老钟从手里的一沓儿文件中,挑出一张纸来递给小王:" 这是市局 转来的一份报告,内容是请求领导让写报告人的儿子随她一起回甘肃农村老家。这 个人是清河农场金钟河分场的,叫张礼。她妈被查出是地主出身,红卫兵组织和居 委会决定把她轰回老家,接受贫下中农的批判改造。她今年六十岁了,孤身一人, 提出这个条件,居委会、派出所全同意了。我已经在上边批了同意放行。具体情况 由你去办吧。还是刚才说的那个原则。另外,清河农场这拨人的上车时间,定在第 三批,大约是月底左右。处里指定由你担任列车指挥中心负责人,协调处理路途中 的事务,负责与列车头尾的押送军车和列车乘务人员联系等事宜。这次任务对你是 个考验,完成好了回来另有任用。我和小白也去新疆。小白临时做我的助手,住在 兵团的接收车站,负责和兵团有关部门干部移交干部档案和处理各单位陆续到达人 员的交接事宜。农场转移人员的名册由王守仁随车带去,到达目的地统一交小白办 理移交。这次任务完成好坏,可是关系到你们今后的前途哇!我老了,心有余而力 不足了。我已经向处党委提议让小白来接我这个班。可有一样,事情办砸了,咱们 一块儿完蛋!" 清河农场金钟河分场调往新疆生产建设兵团的人,全部集中在" 铁塔村" 居住。 各中队的人员搬过来之后,第一次集合点名,王振春意外发现赵德喜又站在队 前,神气十足地巡视着队列里的人。他也看见王振春了,心里念叨着:" 好哇!不 是冤家不聚头!这回到了兵团,瞧老子不把你整出屎来!" 赵德喜是自愿报名去兵 团的,在干部农场又干了那么长时间,重新起用的希望越来越小。白忠虽然有权在 手了,可他一天忙得团团转,一心想往上爬,哪儿有心思为赵德喜操心。最后让姓 赵的找烦了,就建议他去兵团,许诺他去了还当这帮人的队长。赵德喜虽然嫌新疆 远,但去了那里能当队长,总比留在这里面朝黄土背朝天好。再说他老家也有不少 人从四川去了新疆。据说比老家强多了。所以他点头同意,并被派到金钟河分场来 当" 押送队长" 。王振春不知道还有队长调过来,以为姓赵的只是临时跟着送他们 的干部,也没往心里去。他正筹划着晚上去五八五村李连锁家喝喜酒的事儿呢。 这次去兵团,胡明言可是喜孜孜的,乐得合不拢嘴。他和李连锁的心愿得到了 满足,既离开了令人心悸的劳改农场,从一个为人不齿的地方,调到了令人羡慕的 解放军兵团去,同时也满足了岳父的心愿。从而答应上火车前把他们的婚事办了。 北京家里的境况比前几年强多了,姐姐嫁给了王守仁,也算有了满意的归宿。 妹妹已经分配到一家大医院工作去了。妈妈还在街道工厂当工人。去新疆固然让母 亲有点儿伤心,但此去是调入解放军部队里,还有媳妇儿陪伴着,让母亲伤离别之 余,心里也得到一丝儿安慰。现在小胡和小李已经把结婚证拿到手上,准备晚上在 岳父家办一桌席,请一些好友来祝贺聚会。 喜宴自然是欢声笑语不断的,众来客纷纷说着" 白头到老" 、" 美满幸福" 、 " 早生贵子" 之类的吉祥话儿,向新婚夫妻贺喜。只不过祝贺人自己心知肚明,有 的人是发自内心的祝贺,像王振春、余亮、王汉、李贵良等人;但也有敷衍应付, 心中却别有一番滋味的人。丁义此刻看着小胡夫妻脸上笑得像开了花儿,心里却酸 溜溜的。本来站在新娘身边的人,应该是自己,可现在事过境迁,反而来给别人道 喜。更让他心里不是滋味儿的,是王瑾死了。他回北京后,因为是去" 参军" ,所 以一家人很殷勤接待,欢乐团聚。第二天他要去找王瑾,让姐姐拦住了:" 千万别 去!她已经被红卫兵当场打死了!" 姐姐把当时情况告诉他。因为王瑾父亲当过军 统特务,从大牢里放出来,一直在家呆着,靠收房租维持,生活也还过得去。红卫 兵一来,她爸爸首当其冲,是" 触及皮肉" 的革命对象。两个女红卫兵革命小将, 抡圆了传送带做的" 板儿带" ,把老头儿打得满地上滚。王瑾下班回家,听说老爸 被打,上前去说理,三说两不说,和小将们争吵起来,立刻上来几个男红卫兵,皮 带抽、棍子打,生生地把王瑾打断了气儿才罢手。丁义原打算和王瑾商议,让她也 跟自己去兵团,现在一切全完了。 从北京回来,他一直闷闷不乐。小胡结婚请了他,又不能不去,所以只好强装 欢笑,心里暗自落泪。 童玛丽早早地就到了李家。她现在小军不在身边儿,一身轻松。从北京回农场 那天,邓绍亭向孙子提出把重孙子留在北京,由他姑奶奶给带着。因为此去新疆万 里之外,不知环境如何,待一切安定下来,再把孩子带去,顺便还可以以此为由回 北京一趟。爷爷如果活着,爷孙还可以再见一面。小邓夫妇也正愁着孩子不到一岁 还太小,路途上怕不方便,自然就答应了爷爷的建议。回到农场小邓见小童乐呵呵 地收拾东西,再不喊着不去了,心里还有点儿奇怪,但随即就知道了,原来王振春 也被批准去兵团。因为第一天队长训话,宣布了鉴于王振春能认识错误,积极投入 支边中去,免于处理,批准他入疆。小邓听了,心里那份儿恶心!好几天脸耷拉着, 谁都不想搭理。所以胡明言请他夫妇去参加宴席,他不想见王振春和小童在一块儿 那种只有他才能感受到的热乎劲儿,只让小童一个人去了。--因为小童要帮李连锁 做菜,他没理由不让她去。 王振春的高兴,是他为自己留了一条后路。他认识了小七子,又结识了张明。 他认为既解决了钱又解决了存身之处。他打算着去兵团看看,万一不行,反正 孤身一人无牵无挂,随时可以跑回北京来。小七子的手是没有数字的存折,从别人 兜儿里偷多少算多少。张明是革命造反组织的头头儿,临别的话语中,含着想留小 王的意思。到时候只要投奔他,吃住都不用愁了。 余亮笑呵呵的,打心眼儿里高兴。他这次回京,是带着大妞儿一块儿回去的。 李树德估计错了,对他的批判,不只是" 磨嘴皮子" 。他已经失去自由了。所 以只是写了一封信让小余带回,去念给他妈听,就算是自己亲自去了。 小于一到家,村里的干部、民兵队长全来祝贺。老村长千叮万嘱地对他说:" 到了队伍上,要好好儿干,要对得起党和人民对你的信任。听说那个地方离大老俄 近,万一跟他们打起来,替我们多消灭几个大鼻子。可千万要记住,你是中国人, 别跟你……" 下边的话老村长没说下去,不过小余心里明白。 小余把大妞儿介绍给老村长:" 这是我没过门儿的媳妇儿。等我从兵团回来再 办喜事儿。家里三个女人,全靠村里老少爷们儿照顾了!" 老村长满口答应:" 你 放心去吧,把咱们的边界守住!家里的事儿全由村里包了。" 王汉回到家里,是既有悲也有喜。悲的是一家人刚团聚了几年,又要分手,而 且相距万里之遥,魂牵梦挂的滋味儿,又要长驻在他心头了。喜的是妻子刘淑英一 如既往地体贴他,谅解他。经过反复考虑,老王把一张自己已经签好名字的离婚报 告递给淑英,故作平静地对她说:" 我这一去,等于林则徐充军发配一样,相隔万 里,生死难料。你如果遇到……" 不等他的话说完,淑英一把将纸抓过来,三两下 扯碎了,半天无言,只是坐在床边流泪。过了一会儿,她扯下毛巾擦干眼泪,瞪了 丈夫一眼,反用商量的口吻说:" 不要说那些没用的话了。我要有那份儿心思,还 等得到今天?你去了兵团,如果那儿还可以过得去,把我们娘儿俩也接过去。这儿 不能团圆,咱们上那儿相聚去。我早看透了,别说咱俩离婚,就是你死了,我们娘 儿俩这' 右派家属' 的帽子也是铁定扣在头上,摘不了的。胡慧英家不就是现成的 例子?小慧和我一个心思,反正像咱家这个成份,她也上不了高中,等她初中毕业 了,干脆也到新疆去,在兵团哪个工厂找份儿工作,也就行了。" 李贵良还是那么沉稳,坐在充满喜庆气氛的席上,除了跟着向新郎新娘贺喜, 说了几句吉祥话儿,他一直坐着不动,脸上显得平平淡淡,对面前众人的喜乐不动 声色。 他回北京,一天也没出过门儿,一直陪着老母亲说话儿。老太太提出,儿子这 一去,不知哪年是归期,趁他在家,和大儿子一块儿把家分一分。老李不等大哥说 话,他先表了态:" 这家还有什么可分的?连人都是共产党的。再说,有妈在一天, 这屋里所有东西全是妈的。万一妈有了那一天,就全归大哥所有。我不单什么也不 要,早先我置办的几架高级相机和我的一些贵重财物,已经全部收在那口箱子里, 搬到妈住的屋里了。儿子这一去,能不能回来谁也说不准。儿子不能在妈身边孝敬 您了。只有拜托大哥大嫂代弟孝敬妈。我在这儿给你们作揖了!" 说罢双手交叉握 住,高举过头,大弯腰给兄嫂作揖。惹得老太太伤心落泪,兄嫂也埋怨他不该想得 那么悲观,毕竟是参加解放军嘛。老李只是惨然一笑,不想说得太多,免得给老太 太和兄嫂无谓地增加思想负担和惦念。 喜宴上,众人面挂喜色,可心中有喜有忧。酒过三巡,菜尝五味,王汉和李贵 良说起了下午发生在铁塔村的写血书的事儿。王汉摇摇头表示自己的看法:" 一切 听天由命,没必要写什么血书。在哪儿不一样活着?" 李贵良嘴角挂着一丝儿冷笑, 不以为然地接过话儿来:" 其实他们是在做戏!其中的内情我清楚。这个世界上, 哪个人不是戴着面具,扮演着属于自己的角色?真没劲儿!" 王振春知道这两个人 说的是陈成和张礼。今天下午,进疆的人们正在宿舍前的空场儿上操练,突然从外 边过来两个人,径直来到队长住的房子门前,双双跪在地上,双手高举手中的一张 纸。王振春一眼认出是二中队的陈成和张礼。他有点儿奇怪:" 陈成是报名没批准 的,张礼是报名获准刚从北京回来的,怎么两人一块儿上这儿跪着干吗?" 队长把 这两人叫到屋里,不一会儿传出命令停止操练,队长要训话!只见队长高举着手中 的两张纸,阳光照射在白纸上,可以清楚地看到纸上写着暗红的字。队长宣布:" 这是他们两人写的血书!他们坚决要求参加支边建设。这个态度是积极的,经研究 初步决定,两人暂留在这里,待我们向上级请示,再作最后决定!" 散会后众人议 论纷纷,王振春心里骂:" 装什么丫挺的!再怎么说这儿离北京也近得多得多。我 是没办法,不去不行,还真有这上赶着找罪受的人?简直是吃饱了撑的!" 小王是 站着说话不腰疼,他哪儿知道陈成和张礼的苦情啊。 陈成从五八起年就当宣传员,到现在干了整整八年了。八年,是什么概念?小 日本儿都被打垮了!他争取过,努力过,可一点儿用也没有。只是从一个教养中队 的宣传员变成了就业中队的宣传员,无非落一个不用干活儿,养得白白胖胖。回北 京是绝望了,在农场又看不到前途。他笃信一句俗语:" 人挪活,树挪死。" 正巧 命运让他赶上了去兵团,可连报名都不批准。让他有点心灰意冷,在床上躺了好几 天。他不甘心就这么失去了机会,正遇上张礼找他诉苦,求他给出出主意,所以两 人一捏咕,就想出一个写血书请求的办法,以示决心之坚! 张礼本来是获准了的人,但一回北京,他那个早就声明跟他脱离关系的弟弟, 一看见他回来,不单没有祝贺他的" 投军" 之喜,反而跟他大吵了一顿:" 赶上你 这个右派哥哥,我就倒了八辈子霉了。老太太自个儿把地主成份揞到了头上,这一 下好了,我的车间主任给撸了,当工人了。你们都乐了吧?你回来得正好!街道上 轰老太太回原籍务农,我是去不了。干脆你也甭上兵团,奔甘肃去吧!好歹还少走 点儿路。申请报告我早递上去了,你赶紧回农场做准备吧!麻利一点儿,老太太早 一天走,我这儿早一天才能静下来!" 张礼当然不干。" 上甘肃?当农民去?让我 啃黄土哇?没门儿!这几年我这碱土还没啃够吗?哪儿有上兵团参军好哇?" 他立 刻断然拒绝。老太太看着两个儿子吵嘴,没办法,只有央求大儿子:" 你弟弟好歹 有一大家子人哪!你反正是往西北方向去,又是一个人,跟妈回老家,妈身边也好 有个人照顾不是?你爸死得早,妈把你们拉扯大不容易。你们不能这样把妈往外推。 不管我这老婆子!" 张礼是铁了心了,反正老太太在弟弟家住着。她原来有房 住,还有房租收入,红卫兵一来,连房契全没收了,人也被轰到小儿子家里。" 谅 他不敢把老太太轰出门儿去!" 张礼这么想着,没在弟弟家落脚,就直接回农场了。 他是回北京探亲最早回来的人。 没想到刚回到队里,就接到沈指导员通知:" 你不用上兵团了,准备办手续回 北京,跟你妈去甘肃务农!" 这一下他傻眼了。趁其他上兵团的人还没回来,他跑 总场、分场好几次,都是白说没用。所以陈成一说写血书,他立马儿同意了。他心 里打定了主意:" 这是一锤子买卖,再不行,我就买车票自己跑到新疆去,送上门 的人,不信他们不要!" 没想到这招儿挺灵的,下午开饭前,队长郑重宣布:" 经 上级领导研究,决定批准陈成同志、张礼同志参加边疆建设,让我们鼓掌欢迎这两 位革命同志,加入我们支边的行列!" 这位队长不知是有心还是无心,竟一连说了 几个" 同志" ,让两位写血书的人感动得落了泪。也不知是为这二人的壮举,还是 为" 同志" 二字,大伙儿真的猛拍巴掌,吓得路边野草丛中的鸟纷纷惊飞。 就在写血书获准的第二天上午,几辆深绿色酷似军车的" 大解放" 卡车,把众 人一下子拉到总场附近的" 工业区" 。那里的工业下马以后,有不少空厂房。八月 的天气不冷,大家都是" 军人" 了嘛!野外行军的锻炼还是要有的。众人把行李刚 放下,立刻列队集合,到厂区中心的一个大礼堂开大会,听兵团" 首长" 做动员报 告。 那位身高体壮的" 首长" ,头戴一顶黄军帽,只是没有五角星的帽徽,身披一 件深黄呢子大衣,说话底气十足,声音响亮,王振春用一句京剧行话来说,就叫做 :" 打远儿的膛嗓儿。" 只听他响亮地叫了一声" 同志们" ,又行了一个标准的军 礼,这才在台下经久不息的热烈掌声中大声说:" 兵团是有光荣传统的部队,全称 是中国人民解放军新疆生产建设兵团。" 他向众人介绍了兵团艰苦奋斗的发展史, 却把与会者全听得愣住了,心里不约而同叫着:" 坏了!那儿那么苦哇?上当了! " 但是" 首长" 的话锋一转,笑呵呵地说:" 我刚才讲的艰苦创业是过去的事 儿了。 现在可好了,电影你们全看过了吧?我是个大老粗,没法儿用言语形容兵团建 设的成就。这么说吧!你们住的地方,到处是果园,走到苹果树下边,你们得小心 一点儿,留神苹果掉下来,把脑袋砸一个大包!吃哈密瓜千万别拿牙咬,小心把牙 粘下来!……" 他这风趣的语言,把大伙儿一下子逗乐了。人们不单为" 首长" 这 么平易近人而高兴,更为他描述的美好前景而兴奋。 这位" 首长" 说得兴起,他一支左手的姆指,让小指直伸着,其余三根指头捏 拢手掌,高举着冲众人转动着说:" 知道吗?现在兵团好了,我是坐这个来的!" 说着手从上直挥下来,做了一个飞机俯冲的动作:" 你们没坐过飞机吧?以后你们 回北京探亲,也能坐!告诉你们,我是兵团司令部来的,叫宛宏机。你们以后有事 到司令部来,可以找我来玩儿,管吃管住!" 这场会开得大伙儿个个喜气洋洋。宛 " 首长" 还专门找王汉谈了话,告诉他兵团需要他这样懂技术的人员,去了可以安 排他去搞农业技术研究。所有有技术的人,兵团都会给他们安排发挥个人特长的工 作。这一句话由王汉嘴里说出来,灌进众位身怀一技之长的右派们的耳朵里,让这 些人连着几天都在做好梦。 童玛丽利用在这儿待命的机会,带着邓玉亭、王振春、丁义一块儿去附近的一 个养鸡场,专门看望了一位身陷囹圄的京剧大师黄元庆。还和小邓一块儿去拜望园 艺队的旧友。 上火车去兵团的时刻终于盼到了,天刚亮,几面大鼓猛敲起来,文教队京剧班 的场面班子也拉出来了,支鼓筛锣,一个劲儿地猛敲。彩旗从上汽车的地方,一直 挂到火车站。众位" 参军" 的人们,提箱携包按指定车厢上了专列。站台上不少人 挥舞彩旗,锣鼓喧天,直打到列车起动。火车拉着这些饱受艰辛又怀着美丽的梦想 的人们,往新疆飞驰而去…… --初稿:戴春;二稿:吴越 2004年3 月于新疆、北京 请继续关注本书第二部: 《生产建设兵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