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进军深入戈壁滩 一、白忠苦心求前程 工程支队正式划归农二师了,在这之前一个月就传出了消息。支队部一些干部 慌了神儿,因为工二师师部在北疆石河子, 那里离乌鲁木齐比较近,而且石河子已 经建设得像个城市了。可这里只是沙漠边儿上一个穷困的小县,虽然这个小县的土 地面积比浙江省还大,但是在支队部一些干部们心中,并没有留下一丝儿好感。于 是从工二师各单位调来的干部就四下出动," 八仙过海、各显其能" ,纷纷托熟人, 找关系,想方设法要往乌鲁木齐方向调动。 先是支队部政治处主任,一纸调令走了,军代表也回去了,被打倒的原支队长、 政委,也统统调走了。这一下支队部的大权,就落在余副政委手里。他原来是个民 兵连连长兼指导员," 文革" 中造反起家才升为副政委的。虽然正式划归农二师以 后,师里已经派了一位支队长来,但这位支队长原是一个农场的政委,被打倒后刚 解放的。他一肚子怨气,不正经上班," 三天打鱼,两天晒网" 。所以余副政委趁 此机会,把他的一些好朋友提升后安插到下属各连。不是他一个派的,就排挤出支 队部。白忠和王守仁,就分别被调出支队部了。 白忠去了一大队任副大队长。王守仁去了二大队任副大队长。白忠对于这个调 动心中虽然不服,但比起王守仁要举家迁往塔里木深处三百多公里的无人区,他心 里还是舒服多了。因为一大队大队部,就在支队部旁边。 老王带着胡慧英走的时候,他也去送行了。脸上挂着幸灾乐祸的笑意,心里不 免又有些悲凉的感觉。因为看到王守仁有一个贤惠的老婆跟着他,而自己的老婆很 久没有来信了。前些日子好容易盼到一封来信,却是报丧。 他父亲被送到清河农场西荒地的五七干校一年多了,因病死在那里。人已经埋 进五八六坟地,才通知家里,所以也没人去看。这一点,白忠是早就看得透了的。 他父亲自打从参加工作挣钱,就当的是警察。解放后留用下来,还是当警察。 可以说,他一辈子都是整别人的警察。解放后一直在看守所工作,专门对付那些小 偷、流氓、反革命。可是去了五七干校,他自己成了被别人整的对象。那份儿滋味 一定会让他很难过,再加上干农业活儿,一定很累。他这是连累带气死的,只是把 他和那些挨过他整的人埋在一起,却是他生前绝对想不到,也是白忠惟一不甘心的 事情。 他发誓一定要把父亲的遗骨,从五八六坟地迁回北京。 来信中第二件事就是离婚。这确实让白忠气得不行。他没有回信,心里盘算着 找个机会请假回北京一趟。一来找姓钟的老家伙算账。老婆来信说,姓钟的也被打 倒了。这真是恶人自有恶人磨。二来把父亲的遗骨迁回北京。三来和老婆好好儿谈 谈。当然能找找五处原来的领导,把他调回去那是再好不过的。 可是就在白忠送走王守仁之后的一个星期,突然通知他到支队部去见余副政委。 一大队大队长已经调到政治部,他就是一大队的实际负责人。这本是让他高兴 了好几天的事儿,可是听了余副政委传达的话,他不单高兴不起来,反而在办公室 又拍桌子又踹板凳的,暴跳如雷。原来支队部接到通知,上级决定把一大队全部四 个连队调到工三师,支援修建通往巴基斯坦公路的国内路段。这一下白忠傻了,他 知道工三师在喀什下边。离这儿还有两千公里远。这等于把他发配到边境的无人区, 和王守仁迁往三百多公里外的无人区相比,就差得太远了。他气急了,乱喊乱叫, 就是不去:" 你们爱怎么办就怎么办,反正我不去!余政委,我白忠鞍前马后跟着 你办事,可以说是忠心耿耿。现在你这样对待我,你想想还有良心吗?" 白忠这时 候也不管什么组织不组织、纪律不纪律的,一个劲儿乱叫。余副政委从办公桌后边 站起来,走到白忠身边拍拍他肩头让他坐下来:" 老白,不是我没良心。本来我叫 你去一大队,虽然是副大队长,可大队长不在,过不了多少日子一纸任命你就是正 营级了。可谁想到……" " 正营级有什么稀罕的?我在北京就已经是副处级了。" 白忠这时候已经是" 一个耳朵的罐子--抡了" 。他这个骄横的态度也惹恼了余副政 委。 于是造反派的脾气上来了,用手一拍桌子,圆瞪双眼:" 你一个副处级又管个 毬用? 刘少奇还是国家主席呢!还不是被我们造反派拉下马了?现在是三十年河西、 三十年河东的时候,少在老子面前摆你那份儿臭资格!" 余副政委发脾气,一拍桌 子一瞪眼,还真把白忠镇唬住了。他立刻冷静下来,心里想着:" 县官不如现管, 我得赶紧认个错央告他几句。" 于是做出一个笑脸说:" 余副政委,您别生气!我 这个人没水平,嘴边没个把门儿的,乱说一气。看在这几年我跟您手下没功劳还有 苦劳的份儿上,您得给我想个办法留下来。今后我就是您手下的一个小卒儿,让我 往东我决不往西。" 白忠又是认错,又是表忠心,余副政委这才消了气。他重又坐 回办公桌后的椅子上,从桌上抓起一支铅笔在手上摆弄着。思索了一会儿,语气平 和了一些,不像刚才那样咄咄逼人了:" 你能认识到这一点,还算个好同志。这样 吧,你回去之后把各连领导召集起来开个会,传达上级命令,三天之后汽车准时开 到各连。反正一大队的北京人也不多了,这几年跑的跑、关的关,四个连也只剩下 两个连的人。不管干部、工人怎么闹哄,你要给我顶住。这几天我出去躲躲,等这 些人上了汽车走了你留下来。不过大队部没你的位置,支队部更不行了。只有到下 边连里当个副连长去,你想想这样行吗?" 白忠一听,头都大了,心里算是凉透了。 一个副处级干部变成副营级,现在又变成副连级。真是" 罐儿里养王八--越养越抽 抽" 了,他心有不甘,语调中满含委屈地说:" 余政委,我这也太惨了点儿!这么 大个支队部,还容不下我一个人?" 余副政委算是看透了眼前这小子。他是个吃软 不吃硬的人,于是他脸一绷话就横着从嘴里喷出来:" 这条道不走还有一条,你下 放到连里。记住,还是一大队连里,你也得乖乖儿地给我上汽车。不走,铐上你也 得走!两条道儿任你选,你说个痛快话!" 一见余副政委变了脸,白忠心里那根刚 刚松了一点儿的弦儿又绷紧了。他赶紧站起身来,双脚立正像宣誓似地说:" 余政 委,您别跟我一般见识,我听您的。不过……" " 不过什么……" 余副政委眉毛立 起来,拖长了声音向白忠示威。 " 我的意思最好别把我放到北京人连里。您知道不少北京人恨我,我去了不好 开展工作。" 白忠低声下气地做着最后的挣扎。 听了这话,余副政委脸色和缓下来,声音也平和一些:" 这个要求我可以答应 你。你就去--" 他心里盘算着这次安插亲信,每个连队都有三四个副连长了,把他 放到哪儿比较合适呢?" 你就去九连吧!不过我先告诉你,你去了可是第五位副连 长。基本上没有什么事儿可做,等于养着你拿工资的。别到了那儿跟连长们闹意见, 给我找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