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穷光蛋娶穷媳妇 生活安定了,北京人这些" 老光棍儿" 成家的念头就越来越重了。" 不孝有三, 无后为大" 嘛。只是在这些" 老光棍儿" 里,对成家的设想却有" 天壤之别" 。一 些年轻点儿的像刘云良之类自持能吹会打善交际,他们的目标就定在上海姑娘身上, 只要是休息天,就会梳洗打扮一番,到农业连队去" 钓鱼" 。长相稍差一点儿的像 张奎印、尹志奎之类,年岁也稍大一点儿,他们的目标就定为" 只要是有工作的姑 娘" 就行,没有地域的要求。多数人自卑心比较重,总认为自己在社会上属于" 另 类" 人,哪个有工作的姑娘乐意嫁给你?能找个带工作的" 寡妇" 就算是运气好的 了。而像丁义、余亮这样年纪不大,不甘心找" 寡妇" 又没资本" 奔" 带工作的姑 娘,就把目标定在没工作有户口的姑娘身上。即便目前没户口,也还可以迁过来上 上嘛嘛,总想找一个" 原配" 老婆才对得起自己的后半生。那些北京老哥们儿可没 有这些想法,他们的选择对象依次是" 带工作、没孩子" 、" 带工作、有孩子" 、 " 没工作、有户口、没孩子" 、" 没工作、有户口、有孩子" 、" 没工作、没户口、 没孩子" 的寡妇。他们掉进" 寡妇阵" 里了。最没办法的" 老光棍儿" 们,只好把 目光定在" 没工作、没户口、有几个孩子" 的寡妇身上。用他们的话说:" 只要是 有屄能出[ 上尸下从] 就行!" 于是北京人一齐努力" 奔媳妇" 的高潮到来了! 因为扬排水站离营区很远,周副班长也就是周站长带着丁义、余亮三个人吃、 住都在站里。场部规定扬排水站必须昼夜运行,只在中午停机一个小时,检修发电 机、水泵。周站长负责机械上的问题,丁义管电器方面,余亮专值夜班。三个人吃 的、用的东西都由余亮赶个毛驴儿车到场部管理员那里去领。但是周站长叮嘱小余 :" 我那份儿口粮你给我送到家里三分之一,其余带来就行了。" 开始余亮没在意 这件事儿,以为老周肚子小吃不完这些粮食。后来常见他吃一些掺很多菜的半干半 稀主食,看着小余疑惑的目光,他笑着说:" 在我们四川老家,我最爱吃这种掺了 菜的饭,米香和菜香混在一起就更香了!" 但是余亮不相信,这么壮的汉子吃这种 食物能熬得住?他也是过惯了苦日子的人,从老周的脸色就看出来他营养不良。余 亮提出:" 老周,我闻着你的菜饭香极了!干脆咱们每个月的口粮都搁到一起吃算 了,省得咱们每天都跟灶台上混日子。" 丁义可不想吃那种掺了菜的稀饭,但他没 说什么,只是随声附和地叫了一声:" 行--!棒极了!" 可是老周不同意:" 那哪 儿行啊!你们都是正出力的岁数,不能缺了嘴亏身体。别跟我比,我这是从小养成 的习惯,一下子改不了。" 余亮不听那一套,因为他管做饭,就把粮食混在一起做 了饭三个人混着吃。 时间一长,大家混熟了,老周教他们两个人维修电机和机械的常识,也常跟他 们聊四川老家的事。他十分感慨地说:" 以前你们北京人调来之前,谢遂鼎他们把 你们说成是青面獠牙、十恶不赦的恶魔。依我看你们这些人讲义气,有侠义心肠, 大部分都是好人。实话告诉你们,我们老家自打运动开始,日子一天不如一天,现 在已经混不饱肚子,快活不下去了。半年前我小姨子她男人连病带饿去世了,她从 老家跑到我这里来度荒。可我家里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粮食定量,平白添了一张嘴, 大家都要从牙缝儿里挤出点儿粮食来让她活命。我那孩子正是长身体的时候,更不 能亏了他的嘴;我老婆整天下地干活儿,风吹日晒的,也不能让她吃不饱。所以只 有我勒紧腰带多挤出点儿粮食来,谁让她是我亲戚呢?可这也不是长事儿。她今年 二十五岁,也是老大不小的了,再往前走一步吧,她没工作、没户口、没口粮,谁 能要她?这件事儿愁得我晚上睡不好觉。小余你说说,整天亏着嘴,晚上又亏觉, 这脸色能好看得了吗?" 余亮颇有同感地说:" 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 这年月没工作还不是大事,没口粮才难死人呢。哪个人都是一份儿口粮还吃不 饱肚子,再勒出一半儿来养活一个人,真有点儿太难了!" 老周叹了口气,接着说 :" 这话说得不假,咱们这些日子在一起混得不错,我也不瞒着你们。我老婆让我 到你们北京人那里给我小姨子寻个主儿,往前走一步。我说话你们哥儿两个可别不 爱听,凭你们北京人的底子,想找一个上海伢子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儿,找一个带工 作的姑娘怕也是挺难的。现在你们都老大不小的了,'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 ,你 们落到农场,生活安定了,就应该想到成家立业了。其实没户口、没口粮不是迈不 过去的坎儿,因为农场' 文革' 前有政策,只要结了婚,就可以把户口迁过来,落 了户不就有口粮了?我也为我小姨子想过嫁人的事儿,只要有人乐意要她,我们会 帮助他度过口粮的难关,尽快把户口迁过来。工作问题可以请求调到工资计件的煤 矿、砖厂,两个人一块儿干活儿挣钱,不就可以养活一家人了吗?往后形势变了, 农场还是要招收职工的,场里好多职工都是走的这条路。" 小余听了老周这番话, 心里明白这些话是冲他和丁义说的。他看了丁义一眼,见丁义似乎没有反应,不知 道丁义心里是怎么想的,也就没敢搭话茬儿。其实丁义当然也听到了老周的这番话, 只是他觉得:" 要是带工作的女人,这个岁数也凑合了。没工作、没户口还结过婚, 自己找这么个老婆太没面子了。小余是个乡下人,跟他还差不多。" 过了两天,余 亮找机会问丁义:" 老周提的那件事儿,你有没有意思接过来?" 丁义立刻不高兴 地说:" 你把我看成什么人了?我再没见过女人,也不可能要一个什么都没有还结 过婚的女人哪!依我看,你要下来倒正合适。" 余亮说:" 我就等你这句话呢!我 的岁数还能再熬几年,我想给李囤划拉过来,粮食有困难,咱们大伙儿省一口拉他 一把就行了。你说呢?" 丁义立刻解释说。" 这个主意倒是不赖!只是李囤的岁数、 长相会不会不中人家的意?要不然,在那些老帽里给她划拉一个。这也等于帮老周 一个大忙了。" 余亮把这个意思告诉老周,老周沉吟了一下说:" 也是难为你们两 个了,其实我看你这个人挺好的,老实厚道,只是我小姨子条件太差,配不上你。 这样吧,我还有一个小姨子也要来,但是要等这个小姨子嫁出去才行。另外在 我们老家左邻右舍有不少二十来岁的大姑娘,个个条件都不错。你们两个要是同意 找没工作、没户口的大姑娘,我包你们满意。你们给我一张相片,让我寄回老家去, 老家的姑娘再寄一张相片来,你们双方看了相片没意见,就可以让姑娘来这里结婚。 你们看行吗?" 余亮看看丁义,这可让丁义为难了,其实他心里一直在想着刘 君英。 因为刘君英虽然结过婚,又和邓玉亭有个孩子,但是她是北京来的,又有工作, 人长得不错,岁数也相当。只是他这个话自己说不出口,总想找个机会请童玛丽出 来给他做个媒。所以他想了想笑着说:" 老周,您的好意我心领了,只是找老婆的 事儿我还得跟北京家里人商议一下才能定。不过我们连里北京人要找老婆的多了去 了,您有这番成人之美的好意,我也不会辜负您的好心,一定要选各方面都不错的 人来介绍。这样吧,等过几天我回连里去一趟,哥儿几个商议一下再给您回话儿。 " 老周无奈地说:" 行吧,不过你先把我小姨子的事办了,再说其他姑娘的事儿。 " 李囤刚开始直摇头:" 行啦老兄弟,你自己还抱着枪睡呢,别拿老哥哥开心了。 " 到后来见小余一板正经的样子像是真的,于是他也说出心里话:" 我这一堆儿这 一块儿在这儿摆着,论模样咱长得实在对不起人家,论钱咱腰里硬不起来,论家底 咱是两手空空,你说咱拿什么养活人家?这样吧,既然你有这份儿好心,老哥哥也 别不识抬举,咱来个瞎猫碰死耗子吧。你给约个时间咱去和她见见面,也就让你死 了这份帮老哥哥的心。" " 那行吧,您准备一身新衣服,到时候我借辆车带您去相 亲。 " 余亮特意嘱咐一句就要走,李囤大嘴一撇:" 那不成!我平时穿什么还穿什 么,不能糊弄人家。见面的时候西服革履,回到家里破衣烂衫,那叫什么人头儿? 她要嫁的是我这个人,不是衣服,要想嫁衣服上服装店去吧!" 余亮知道李囤那牛 脾气又犯开倔了,也不理他,径直去了周站长家。 周站长住在场部旁边的农机连营区,离北京人的营区不算远,余亮拿着老周写 的一封信来到周家。这是一间军营式的土坯房,墙皮因为年久失修已经掉了一大块, 露出来的土坯也被风吹日晒脱了一层粉尘。小余站在房前用芦苇围成的院门前喊: " 老周!" 屋里没人答应,小余又喊了一声,这时候房门轻轻开了一道缝儿,一张 浓眉大眼的漂亮脸庞出现在门缝儿中,一股清脆、浓浓的四川口音传进小余耳朵里 :" 你找哪一个?""老周让我给家里捎封信来,周嫂子在家吗?" 那女子推开房门 走出来,只见她微胖的身材,圆脸蛋儿粉中带红,两条黝黑的粗辫子一前一后垂在 身上。她走到门前站住脚,并没有开门的意思,而是伸出手向小余要信。小余笑着 说:" 周大哥嘱咐我把信亲手交给周大嫂,她不在家吗?" 姑娘摇摇头说:" 上班 去咧,你给我也是一样嘛!" 小余同样摇摇头。" 那你等到半下午再来吧!" 说完 胖姑娘转身走回屋里。余亮明白人家是一个大姑娘在家,不可能接待他这样一个小 伙子,只好转身找人打听周大嫂干活儿的地方,然后到地里去找周大嫂。周大嫂看 过信,望了望小余,脸上露出笑容,把小余拉到旁边没人的地方轻声问:" 你今年 多大年岁?家里还有什么人?一个月多少工资?……" 小余一听就明白周大嫂理会 错了周大哥的意思,把自己当作找对象的男方了。他笑着打断周大嫂的话:" 周大 嫂,您弄错了!不是给我介绍,是我的一位朋友。" " 那他年岁比你大、小?工资 ……" 周大嫂着急地问。余亮忙打断她的话笑着说:" 周大嫂,他跟我年纪差不太 多,工资也差不多。这样吧,您定个日子带姑娘亲自去见见面,当面锣、对面鼓去 相一相。姑娘要是中意呢,就往下再交往;要是看不中这事儿就算吹了。" 但是姑 娘见了李囤,脸就耷拉下来了。李囤还真就穿着平时干活儿的衣服,汗碱把衣服后 背染得一大块白圈儿。黑黝黝的脸上胡子拉茬,都四月份了,脚底下还是一双棉胶 鞋,鞋面已经破了两个洞。余亮生气地瞪了他一眼,他毫不在乎地让客人往炕上坐, 姑娘看了一眼黑不溜秋的床单没敢坐下。周大嫂也是眉头紧皱不吭声儿。姑娘轻轻 扯了姐姐一把,两人相跟着来到院子里:" 姐,怎么给我找这么一个人?" 周大嫂 赶紧安慰妹妹:" 姐也不知道哇!这都是你姐夫办的事儿,回头我得跟这个老东西 算账!" 姑娘眼睛瞟着屋里的余亮对姐姐说:" 姐,那个送信的人有婆娘了吗?我 看他还可以。""这个姐早就问过了,人家说在北京定过婚的了。" 说完转身冲小余 招招手,余亮出来问:" 周大嫂,您瞧行吗?""我看老了点儿,你看还能不能给我 妹妹另找一个?我妹妹条件不高,看得过去就行。" 周大嫂着急地央求小余,小余 满脸无奈地回答:" 行吧,周大哥把情况都对我说了,我会尽力帮助她的。" 这时 候连里一个上海青年的老婆从这里路过,听到姑娘讲话就站住了:" 你也是四川来 的么?咱们是老乡啊。" 姑娘一听见乡音,脸上马上露出了笑容:" 你是哪个地区 的?来亲戚屋头耍吗?" 两个人手拉手走到一边聊上了。周大嫂趁这个机会对余亮 说:" 大兄弟,不瞒你说,我们家里的情况你也知道。我大妹妹到这儿来,连路费 带吃、穿、住,也花了我不少钱。现在我小妹妹也要来,我根本没钱给她寄了。所 以这件婚事如果能成,男方得把我妹妹来的路费和生活费还给我,我也好拿来给小 妹妹寄去做路费。不管她跟了谁,这笔钱我都是会要的。""那个自然,会给的,您 放心。如果事情成了,这笔钱包在我身上。" 余亮满应满许地答应了。周大嫂见事 已至此,也就告辞回家:" 这件事就托给你了,你抓紧一点儿,我们可拖不起哦。 " 说罢转身叫姑娘:" 妹妹,咱们回家吧。""姐,你先回吧,我到老乡屋头摆 摆龙门阵再回去。" 这个北京人组成的挖渠队里有两个班的上海青年,因为农场年 初组建了一个小煤窑和一个小砖窑,从北京人中抽调了两个班去挖煤、烧砖,而把 场里各连一些" 姥姥不疼,舅舅不爱" 的上海青年和一些" 偷鸡摸狗" 、" 打架斗 殴" 不好管理的小流子都调到挖渠队来。那个川妹子小媳妇儿是上海青年周阿斗的 新婚老婆,叫刘淑英。周阿斗是从上海郊区来的,人长得呆头呆脑邋里邋遢,虽然 出身贫农,但是没有一个上海伢子乐意嫁给他。因为他年纪大一些,只好找一个没 工作的四川女人做老婆。好在他是上海支边青年,所以老婆的户口很快就迁过来落 了户。 别看周阿斗是个木讷老实的人,他老婆可不是" 省油的灯" ,她整天在家里闲 着没事儿做,养出一身的" 招猫惹狗" 、" 传闲话挑是非" 的全套本事,北京人送 她一个外号叫" 火辣椒" 。" 火辣椒" 一眼看出这姑娘和自己一样是从四川" 逃难 " 到这里找人养活的,于是她三言两语引着姑娘来到她家里。" 火辣椒" 见这姑娘 身体壮实,说话轻声细语,老实巴交的样子,想把她引来给自己的一个相好的上海 青年陈阿强做老婆。陈阿强就是曾和王振春一起住过禁闭室的那个" 黄衣服" ,因 为好吃懒做不务正业,更因为偷了连长家的下蛋母鸡,所以连长把他调到挖渠队来 " 改造" 。" 火辣椒" 虽然人嫁给了周阿斗,但是心里却根本看不上这个" 呆头鹅 " ,所以一来二去就和陈阿强搭上了" 钩" 。三天两头" 泡病号" 的陈阿强经常趁 周阿斗出工后溜进" 火辣椒" 家里鬼混。" 火辣椒" 脑子聪明,知道这样下去没有 不透风的墙,出了事儿陈阿强" 长乎脸一抹变成圆乎脸" 他不在乎,可是自己这张 脸往哪儿搁?在连里还能有自己说话的份儿吗?所以她脑子一转,劝说陈阿强:" 你也找个川妹子做老婆,这样咱们都是有家的人,互相来往别人就不会怀疑了。" 当她听说这姑娘也姓刘,脸上笑得像一朵绽开的花儿:" 呦--!咱们是同宗同姓, 五百年前还是一家呢!往后你就叫我姐姐吧。" 接着两人就摆开" 龙门阵" 了,从 老家生活的艰难说起,刘秀丽把在姐姐家里的困境说出来:" 到姐姐屋头好多月了, 姐姐家里口粮也不多,还要掏钱到公社买包谷吃,我心头急得像火烧。像姐姐你这 样多好?每月有自己的口粮,住的自己的屋头,又舒展,什么时候我也有一个自己 的屋头就好了。""火辣椒" 刘淑英正等着她这句话呢,忙接过话头说:" 像妹妹这 样壮实的身体,漂亮的脸蛋,还愁找不到男人?你要相信姐姐的话,姐姐给你介绍 一个对象,包你满意。" 说完话她轻步走到窗户前向外看看,然后小声对刘秀丽说 :" 今天不是碰上姐姐我,你就算是羊入虎口了。知道吗?这些北京人都是劳改过 的,他们是三类人员,是阶级敌人。你嫁给他们还不成了犯人家属了?姐姐给你找 一个上海支边青年,大城市来的,出身好,根子正,不比嫁给北京人强百倍?" 这 番话说得刘秀丽心里一惊:" 姐夫怎么给我找这么一个丈夫?又老又丑还是劳改犯! 不是碰上这位老乡,我不是掉进火坑里了吗?" 想到这儿,她赶紧向刘淑英道谢: " 姐姐真是我的救命恩人了!往后妹妹会报答你的。" 刘淑英做好了饭,让刘秀丽 在家吃午饭,又叫周阿斗去把陈阿强找来让两个人见了面。回家后周大嫂听妹妹把 情况一说,心里也挺高兴:" 这当然好!姐姐也知道北京人的情况,不过你姐夫怕 人家上海人不会要咱们外省人,这才出此下策。你也别生你姐夫的气,他这也是让 家里的日子逼得没办法呀!" 对于嫁给上海青年,大家全都满意,但是陈阿强不但 不答应给周大嫂路费和姑娘的生活费,还要求女方出嫁妆--一张双人床和床上铺的、 盖的被褥。这也不能怪陈阿强吝啬,因为他确实穷得只有一床破棉絮、半铺半盖地 混日子,一年里还有几个月是在警卫班禁闭室度过的。这一下把周大嫂气坏了:" 不给钱坚决不同意跟他结婚!" 周大嫂对妹妹下了命令,这就让刘秀丽左右为难了。 她到陈阿强宿舍看过,确实穷得除了身上的" 一袍一褂" 和一个洗脸洗屁股都 用的" 一品盆" 和" 一品毛巾" 之外,再没有什么家当了。跟一个这样的人过日子, 她真有点儿不称心,但是跟劳改过的北京人她更不甘心。她心想:" 现在穷一点儿 不害怕,只要两个人一心奔日子,勤快一点儿,会一天天好起来的。只是眼前姐姐 这一关过不去怎么办?" 她对姐姐讲了实情:" 小陈确实太穷了,你现在逼他也没 有用。现在别说钱的事,就是我嫁过去连被子都没有。这是妹妹的终身大事,妹妹 只有姐姐这个亲人了,你不管我谁管我?难道你真让我嫁给劳改犯的北京人么?那 可是个火坑啊!" 这话说得周大嫂更是为难:" 说起来我是大姐,爹妈不在我应当 全力帮助你。可是姐姐家里的情况你也是清楚的,不让陈阿强拿出钱来,你小妹妹 怎么来?这路费从哪儿出?" 见姐姐不应许,刘秀丽心里一急,立刻给姐姐跪下来 :" 大姐你无论如何也得帮妹妹这个忙!不然让我嫁给北京人我就去死!" 周大嫂 到这时候也无话可说了,她长叹了一口气说:" 你们真是姐姐的冤家!让我想办法 去借点儿钱吧。不过姐姐有话说在前边,以后你们有了钱,可要帮姐姐还债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