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黄德明"夺权" 黄德明副厂长刚开始只想鼓动北京人把王殿军赶下台,自己顺理成章接他这个 位子当厂长,后来见王殿军来个一百八十度急转弯,反而把自己逼到死胡同里。他 心里想:" 现在' 文革' 造反派已经完蛋了,靠着背后煽风把这小子拱倒,看来也 不行了。没办法,只有跟着农场的改革形势走。这些老家伙还能有几天蹦头儿?只 要自己按上级党委要求把经济效益抓上去,将来厂长这个位子还不是稳稳当当由我 来接?" 所以他还真的开始大抓厂里的生产,让刘永生找几个人一块儿研究制定出 各个工序的规章制度、每个工序的岗位责任制度、各工序产品数量质量优劣的奖惩 制度。他是农场本地长大的学生,有一定的文化底子,对农场下发的有关经营管理 的文件领会得比较透彻。他心里清楚:砖厂经济效益提高的关键在于烧窑班。前边 的工序完成得再好,到了烧窑这一关把砖坯烧生了成了废品,一切效益都成零了。 因此他大胆提出给烧窑班实行计件工资,每一窑砖坯出了多少一级砖、二级砖和废 品熘砖,按比例计算工资;一级砖多拿钱,二级砖少拿钱,熘砖倒扣工资。为了防 止烧窑人技术提高、一级砖率提高而拿的工资太高,他又给烧窑班制定烧一窑砖的 煤耗,煤耗超过了也要扣钱。 这个办法刺激了烧窑班的人,他们想方设法降低煤耗提高成品率,结果每月工 资比一般工人多拿一半儿钱。工人们就是靠着工资过日子,看到别人拿的多,心里 自然着急。于是黄德明又设计出制砖班的奖罚办法、电工机修班的奖罚办法、装窑 出窑工作的奖罚办法。连菜地、伙房后勤人员都有奖罚办法。这一下大大地刺激了 工人的干劲儿。 王殿军心里可着了急:" 这小子想出这么多鬼点子,这要是真把砖厂效益搞上 去,岂不显得我王殿军是个无能之辈?这样下去我这厂长的位子就怕坐不长了。不 行!我不能坐着等姓黄的把我整下去!" 王殿军一方面对那些被罚了款找他评理的 人表示同情:" 是嘛!咱们是社会主义国家,共产党领导的社会,咱么能让工人白 干活儿不给钱?这件事是有点儿不合理,我们领导要研究研究。" 另一方面他找场 长反映:" 这样一来工人工资提高了不少,这势必增加厂里的成本,减少应该上交 的利润。" 苏永昌场长立刻来到砖厂,在干部会上表态:" 砖厂的改革措施和方向 是对的,场党委大力支持!但是改革要看成效,要落实到上交利润上。头一样生产 成本要降低,第二样经营效益要提高。这两条都做到了,你就是个好干部,党委就 会提拔重用你。现在是农场改革开放结硕果的时期,砖厂也要结硕果做贡献!" 苏 永昌的表态对黄德明是个压力。因为农场这几年的确变化很大,过去是工人按时上 下班种地,到月底一分不少地拿工资。生产的农产品由场部负责销售。农场实行管 理体制改革之后,虽然工人不迟到早退出全勤,但是完不成定额任务的要扣工资。 随着兵团改革开放步伐加大,农场开始把各种农机由承包制改为作价卖给私人;房 屋也由过去收房租改为作价卖给私人。最重要的是土地由连队承包变为班组承包, 再进一步改为个人承包。个人根据所承包的地块好坏向连队交纳数额不等的租赁金, 然后种地的种子、化肥、农药、水费以及农机耕作费都由个人现金支付或者年底从 产品款里扣除。 这一下干部们轻松了。过去工人从生活到生产、吃喝拉撒睡、婚丧住行医,都 由干部们负责解决;现在这一切全部转移到工人自己头上,从一开春抢争好地到平 整土地、播种、中耕除草、灌水……一直到收获、一直到农产品销售,都由工人自 己去操心。 这样一来,改革开放的好处大大地显现出来:头一样,工人们" 八仙过海,各 显其能" ,最大限度地发挥了自己的积极主动性。地里的活儿什么季节该干什么, 再不用干部去催,他们自己就跑东跑西地联系农机、购买化肥、雇佣季节工人。每 个人都成了" 生产连长" 。更重要的是农场每年再不用为钱发愁。农机、房屋卖给 私人,这笔钱用来修建办公大楼,实现了刘优徳之前所有场领导设想过的改善办公 设施的梦想。农场几十年来" 刮风就起沙尘暴、下雨变成烂泥塘" 的场道,现在有 钱把它修成柏油路了。农场" 手里有钱心里不慌" ,慢慢地把农场学校的教学大楼 盖起来,把通向各连营区的土路修成柏油路,建起电视台,让各家各户能收看全国 各地的电视节目……总之农场的面貌变得让那些已经退休、过去对改革开放抱着怀 疑态度的老干部心服口服。他们都说:" 过去军垦战歌里唱的是梦想,现在都变成 现实了。还是改革的路子走得对!" 自从打倒" 四人帮" 之后,共产党再也没搞什 么政治运动和阶级斗争,让老百姓休养生息,安居乐业,大伙儿都歌颂邓小平、共 产党。" 人心齐、泰山移" ,自然是" 国富民强" 了。 但是改革也有它的负面影响。首先农场干部们手里有权有钱,他们已经不满足 于坐吉普车了。苏永昌在党委会上表态:" 随着农场发展和不断有外商来洽谈业务, 农场应该置办几辆看得过去的轿车。不然到上边去开会,别的农场都是高级轿车, 咱们还是破吉普车,那些外商谁还来跟你做生意?" 改善出行条件,哪个不乐意? 党委常委自然全部举手通过决议。于是一下子买来三部带空调的轿车,吉普车自然 归了那些平时只能骑自行车出行的干部。 苏永昌又说话了:" 农场有这么大的发展,都是党委领导有方,大家自然都有 份儿。咱们的住房条件应该有所改善,让咱们能够安安心心地坐在屋里设想经营管 理的措施。这也是体现改革开放成果的一个方面。" 这样,决议又形成了:场部科 级以上干部住房全部用砖厂烧出来的砖盖新房。于是在场部地区形成鲜明对比:干 部居住区全是一色儿的新砖房,而场部的一般干部和工人居住区还是灰黄色的土坯 房。 这些变化,还是在" 一切为公" 的口号下进行的;更大的变化,是场里主要干 部的心态变化。刘优徳以前的干部,最多是多吃多占一点儿。比如上级领导来视察, 他们可以借宴请之机大吃大喝一顿。公家限量供应的肉、油、米、面甚至布票、自 行车票,他们都可以比其他人有优先获得权。居住的虽然也是土坯房,但房屋明亮 宽敞,居住面积比一般人大得多。他们出行不用走路、骑自行车,而是坐着" 屁股 冒烟" 的小汽车……仅此而已。他们绝对不敢对钱有非份之想,因为" 刘青山、张 子善" 向钱伸手被枪毙的事例在那儿摆着,劳改队多少因为贪污而身陷囹圄、家破 人亡的事例摆在那里。 但是社会物质丰富了,金钱的威力就突出地显现出来。丁义给场里卖瓜子一夜 之间" 暴富" ,他回来的时候给家里买了一台日本进口的十七吋彩电、一台日本原 装录像机,这可是两万来块钱的东西。在这之前没有一个人敢做这种梦。两万块钱, 那是一辈子都挣不来的数目哇。 苏永昌和几位场领导特意跑到丁义家里,来看那场里最大屏幕、最绚丽的电视 机和那能在家里放电影的录像机。在苏永昌他们的心目中,这些只有高级干部才能 享用的东西,在过去说什么也到不了一个社会最底层的" 三类人员" 家里。而现在 这一切都因为金钱的缘故发生了根本性变化。现在只要你手里有钱,哪怕你是个捡 破烂儿的,也能拥有这些高级日用品。 " 钱" 这个字眼儿,在干部们心目中开始起了变化。但是苏永昌他们不敢像丁 义那样去经商挣钱,因为他们毕竟是几十年经过无数次" 金钱是万恶之源" 、" 商 人是资产阶级" 的阶级教育,谁也看不透像丁义这样" 暴富" 的事情,今后会不会 像五四年" 公私合营" 那样被政府无条件没收归公。在他们的眼里,从政当官是最 光荣的,而经商做买卖是最低贱的、最没有保障的。 可是" 钱" 的威慑力和诱惑,又使他们不能不想方设法去搞钱。,像苏永昌, 就是利用手里的权力跟丁义里应外合做买卖。从丁义手里得钱是比较稳妥的,不露 声色的。于是这就引起领导班子里的勾心斗角,因为党委分工是张副场长负责农场 产品销售工作,也就是说场里往外卖产品要经过他签字认可才行。可是苏永昌是农 场一把手,什么事情都是他说了算。农场里什么产品好卖,购买方或者中间人给回 扣提成的,苏永昌就会在党委会上宣布农场往外卖这个产品一定要由他来把关,以 求得最大效益。当然,这个效益自然包括他本人的利益,这是大家心里都清楚却不 能言传的。 于是苏永昌和张副场长之间产生矛盾了。张副场长多次到师部去告苏永昌勾结 北京人沆瀣一气地非法得利。上级纪委也几次派人找丁义,甚至到南京去调查。但 是丁义一口否认和苏永昌有任何金钱关系,张副场长又拿不出任何证据来,再加上 当年被苏永昌救过命的的人兼任着师党委一把手,有这个救命之恩存在,张副场长 想告倒苏永昌那是根本不可能的。 不过苏永昌也被告诫过几次:" 一定要做出政绩来。现在发展才是硬道理。只 要农场上交利润年年递增,你就是好干部!" 于是苏永昌是年年给农场各单位增加 利润指标,并声言完不成指标的干部一律下台! 黄德明听了苏永昌的话自然感到有压力。但是黄德明自有他的办法解决制砖成 本增高的问题。比如制砖班超额的多了,他会让统计员在计量的时候找借口多扣一 些废品率;赶上老天爷下大雨冲坏了砖坯,他就不答应制砖班按自然灾害报损,这 个损失要让工人自己放弃休息去补上,否则就要扣工资。烧窑班成品率提高以后, 他照章办事,按成品率付工资,但是他把煤耗的成本加大,煤场的几位工人工资要 加在烧窑班成本里。这样一来不管哪个工序有了超额都能给以平衡,有多拿工资的 人就必然有少拿工资的人。就这样,黄德明轻而易举地把增加成本减少利润的难题 解决了。 反过来,他责难王殿军经营不善,销售不畅。因为按党支部内分工,王殿军负 责销售产品。这是他自己争过来的工作,因为农场不但场部搞建设,各连也在大兴 土木。他通过场领导给各连下了一道死命令:" 为了节省开支,资金不外流,建房 用砖必须使用本场砖厂的砖。" 因此砖厂建厂头两年尽管砖的质量太差,不少人说 :" 烧出来的砖还不如没烧过的砖坯结实。" 因此给砖厂生产的砖起名叫" 核桃酥 砖" 。但是公家建房非用它不可。这是场部文件里规定了的。王殿军心里明白:砖 厂的砖是" 皇帝的女儿" ,不用发愁没人用,他才主动把销售工作揽过来的。 但是公家用砖毕竟有个限度。不但农场经济发展了,周围的农村也跟着发展起 来。农场的工人和农村的农民盖房有自己选择用砖的权力。农场周围有私人办的几 个砖厂,他们的砖既便宜标号又高,把农场砖厂的生意顶掉了,连周围县市一些大 单位用砖都不拉农场砖厂的砖。 这一下,让黄德明抓住了话把儿:" 我把砖生产出来你卖不掉,砖厂上交利润 完不成全部由你负责!" 但是王殿军毕竟是老军垦干部,没有功劳还有苦劳,想扳 倒他也不那么容易。最后黄德明在电工张国华身上找到突破口。这个张国华,是北 京人里最怕干活儿的人。过去在北京劳改农场和塔里木修路中,他都用吃一种小白 药片的办法使自己心脏跳动异常,从而得到医生开的病假条在宿舍休息泡病号。到 了胜利农场,生活环境和劳动环境相对比较稳定,他觉得不能再用吃药的办法混日 子了,而且因为长期吃药,已经使他的心脏真的出了问题。刚调到农场,因为还是 老领导当家,都知道他是" 老病号" ,所以还是照顾他一些轻工作。到了砖厂,那 里根本没有轻活儿,于是他又打起王殿军的主意。通过几件事,他看出王殿军是个 既固执又贪心的人,于是他隔三差五提包里装上烟酒到王殿军家里拜访老厂长,渐 渐地他和" 斗鸡眼" 混得非常熟了,就拿话引逗她说:" 您长得真像我妈!""斗鸡 眼" 听了自然高兴,于是张国华就顺势拜在王殿军夫妇跟前认了" 干爹干妈" 。后 来刘永生也学着张国华的办法拜在王殿军门下认了" 干亲" 。一位烧窑班的班长, 因为岁数跟王殿军一样大,无法认" 干爹" ,只好叫一声" 小叔" 。这位班长还为 自己开脱:" 萝卜不大长在背(辈)儿上,王厂长论起来是我一位远亲的远亲叔辈。 "从此砖厂传出来王殿军添了两个"干儿子" 一个" 干侄子" 的笑话。张国华既然是 "干儿子"了,工作上当然要照顾他,可是砖厂并没有什么轻活儿?张国华脑筋一转, 说他在北京当过电工,提出来要到制砖机上当电工。这一下可让王殿军为难了。因 为当初场部派来的建厂小组规定:砖厂只配三个电工,制砖机上黑白班儿需要两个 电工,还有一个总管全厂生产、生活用电。后来因为节省开支,把总管全厂的电工 丁义撤掉,调到烧窑班烧窑,为此丁义还跟王殿军大吵一顿。因为建厂小组是经过 查档案才得知丁义劳动教养前在工厂当过电工的,丁义自然是首选的电工,而那两 个电工都是农场自己培养的。现在张国华提出想当电工,这个任命当然让王殿军不 好下。但是给" 干儿子" 一个见面礼总是应该的,于是王殿军的" 干侄子" 给他出 了个主意:" 找个茬儿把其中一个电工撤掉不就行了?" 就这样,在制砖机出了机 械故障之后,王殿军硬说是当班电工失职,把他撤掉,换上张国华当了电工。 当电工毕竟要懂得一些基本电器知识,这可又让张国华为了难。他每天上班都 提着一个书包,里边装着几本电工操作手册。遇到机子出了问题,他马上关掉机器 坐在一边翻书找解决故障的办法。就这样,他还是一连烧了几块电闸、两台电机, 把新买来的传送皮带也撕了一个大口子。按规定这些损失都要计算到班里的成本, 于是班长们接二连三找厂领导反映情况,要求撤掉张国华电工职务。但是王殿军却 吹胡子瞪眼地说:" 电器设备使用时间长了自然要坏的,传送皮带买来的时候就是 有一个口子,肯定是装卸工弄坏的。" 任凭工人们怎么说,张国华都没有错。张国 华还有恃无恐地坐在电工房里 "卖山音" :" 瞧见没有?你们把嘴皮子说破了也没 用!只要这个砖厂存在一天、王厂长在任一天,我这个电工算是吃定了!" 因此, 黄德明就捡着这个工人们意见最大的问题入手,拿张国华" 开刀" 。 他首先找负责工副业的张副场长建议:" 砖厂现在效益不好,砖卖不出去没办 法,但是可以缩减开支,减少成本,来弥补经营上的亏损。现在制砖机用电量特别 大,电器设备经常坏,这些都是加大成本的因素。我建议厂里的电工要经过考试, 合格的才能担任电工。" 这个建议符合改善经营管理的要求,自然得到场领导的一 致支持。电工考试不但在砖厂进行,在全场工副业单位以及农业单位都一起进行了。 这一下张国华可忙了" 爪儿" 了,他日夜连轴转地看书、背书,一场考试下来,张 国华只得了三十分。按照场部考试小组事先的规定,张国华这个电工应该下台了。 但是王殿军却坚决主张让张国华继续当电工:" 我是党支部书记、厂长,难道连任 命一个工人的权力都没有?我们应该强调组织观念,领导说你行你就是行!" 于是 爱说俏皮话儿的北京人又总结出一句" 大实话" 来:" 说你行、不行也行;说你不 行、行也不行。" 黄德明抓住这个机会大肆攻击王殿军:" 前几年搞运动批你是老 顽固,你还不服气,现在这么多领导在场,你还坚持反对党委的立场!你纯粹是改 革开放的绊脚石,是砖厂经营不善的罪魁祸首!" 他是想借着这个机会把王殿军一 举赶下台去,自己真正当砖厂的一把手。但是他忘了现在已经是彻底否定" 文化大 革命" 的时候,现在还提" 文革" 的话就会把自己置于失败的地步。果然,王殿军 紧紧抓住黄德明那句" 搞运动" 的话,口口声称黄德明是为" 四人帮" 翻案、为" 文化大革命" 叫屈。 他们两个人的" 鸡吵鹅斗" ,苏永昌和张副场长都不感兴趣。但是砖厂面临的 经营形势的确不容乐观。几百万块砖堆在那里风吹日晒卖不出去,而工人们要发工 资过日子,厂里电费、水费大小一应开支都不能少,确实让场领导们伤脑筋。于是 苏永昌脑子里产生了让砖厂停产关闭的念头。至于工人的出路,他从丁义身上找出 了答案:" 八仙过海,各显其能" ," 停职留薪,自谋出路" 。张副场长也同意这 个方案。就在王殿军和黄德明挖空心思找对方的茬儿,要把对方赶下台的时候,张 副场长代表场党委把北京人召集到一块儿宣布:" 从即日起砖厂所有干部一律停职 待命,砖厂善后工作由周铁龙班长暂行代理厂长职务,黄德明辅助周铁龙做好遣散 工人的工作和厂里留下来的人员生活管理工作。你们都是北京人,丁义就是你们的 榜样!他过去在北京人里属于' 不得烟儿抽' 那号人,你们在座的人中比他强的人 多的是。现在他能趁着改革开放的大潮扑腾了上百万,你们难道没这个本事?还在 这儿啃这几两银子干什么?再说,砖厂现在的情况你们比我都清楚,与其在这儿挨 饿,不如上北京闯荡天下。你们没听说过吗?北京、上海、广州、深圳这些大城市 满大街上扔的是票子,就看你小子有本事捡没有!我可有言在先,往后你们发了财 可别忘了是我今天给你们指了一条明路。在北京碰上你们,可得请我吃顿饭、喝顿 酒。" 他这一番讲话既给北京人指一条出路,也给王殿军和黄德明之间的争斗做了 一个结论。就这样,王殿军和黄德明闹了个两败俱伤的下场。 有办法的北京人,都纷纷携带一家老小奔北京投靠亲友去了;剩下一小部分本 来就不是北京人的工人,有的调到农业连队去种地,有的留在砖厂跟着周铁龙混饭 吃。北京人从五八年由各个角落集中到劳改农场到现在已经二十多年,终于脱离枷 锁各奔前程,行善者自有善果等着他;作恶者如不改恶从善,前边自有厄运向他迎 过来。 这真是:乱纷纷八方云集牢狱,噗啦啦四下各寻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