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生命的火花儿 张华的心经过魏念华的心强烈撞击以后,迸出璀灿的火花儿来了。这是生命的 火花儿,正是这生命的火花儿给了他活下去的欲望和力量。为了尽早恢复体力,他 拼命吃东西,要不是魏念华强行夺去他手上的筷子,他准会把肚子撑破的。出于盼 望早日恢复健康,他恨不得一天过十几次磅。因为魏念华给他规定过:他的体重达 不到60公斤,绝不许他看书工作,连李芳的遗稿都不许他摸一摸。 怎么办呢?从他碰到魏念华的第一天起,他就屈服在她的“淫威”之下了。他 跟她之间的关系,是十分复杂微妙的:她是李芳养长大的孤儿,她管李芳叫阿婆, 既然张华是李芳的丈夫,按理她应该管他叫“阿公”才对;可是从她见到他的第一 天起,她不但一直是直呼其名,而且连个“您”字都不用。近一些日子来,她对他 的管束之严,简直达到了专横的暴君的程度;她对他每天的起居时间、所允许的最 大活动量和活动范围、饮食的定时定量等等,不但都作了严格的规定,而且她还是 个“合同迷”,凡此种种,都要立下合同文据,签字划押;稍有违反,就要按章受 罚。至于惩罚的方法,则正是张华所最害怕的──推迟他开始工作和学习的时间! 有一天傍晚,张华又习惯地站到了磅秤上去:唉!还是57公斤!40多天的傻吃 闷睡,怎么才增加了10公斤?而且,照最近几天的过磅记录情况来看,体重增加的 速度逐渐趋向于缓慢,也就是说,身体健康恢复到一定程度以后,要长一公斤肉, 可就不像头些日子那么容易了。这么说,要达到魏念华给他规定的体重标准60公斤, 还不知道要等到哪一天呢! 张华心情烦躁地迈下磅秤,呆呆地坐在沙发上出神。一个多月来,他在这所现 代化的别墅里享够了清福,每天吃的是最可口最富有营养的食物,睡的是极松软极 舒适的床铺,吃饱睡足以后,除了在海滨散步或是在阳台上凭栏远眺之外,他也学 会了使用各种各样最新的电子设备:只要他高兴,他可以从电视机里看到全世界任 何一个大城市的广播节目,也可以从音像储存库里找到最古老的音乐录音或是影片 录像。在李芳住过的这所别墅中,只有两种设备张华没有动用过,那就是电传报纸 和跟机器人下棋。这是因为电传报纸上用的都是新文字,张华这个新文盲,根本看 不懂;而跟机器人下棋的游戏呢,魏念华又怕太伤他的脑筋,干脆把下棋这一部分 功能的指令全取出去了。这一个多月,是张华有生以来最清闲的一个多月。但是这 种闭门独居只能跟机器人打交道的生活,清闲虽然清闲,却并不安逸自在。对张华 这样的人来说,不让他读书工作,简直比什么都难受!怎么想个办法,能使自己突 然间猛长3 公斤肉?或者想个什么办法,来它个弄虚作假,瞒过了魏念华那双像利 剑一样锋芒毕露护眼睛?他把磅秤翻过来复过去他仔细检查了一遍:那是一台电子 磅秤,不是机械磅秤,根本就无法弄虚作假!张华折腾了半天,弄得满头大汗,心 里更加烦躁起来,只觉得口渴得厉害,就走到矿泉水龙头旁边,接了一杯清凉凛冽 的矿泉水,坐在沙发上,一口一口慢慢地喝。 忽然,一个念头在他脑海里浮现:“这一大杯矿泉水,足有半斤来重,我要是 一口气喝它个12杯呢?岂不是凭空增加了3 公斤份量了么?他满心欢喜,马上把手 里那杯矿泉水一口喝干了,然后走到龙头旁边,就一杯接着一杯地猛喝起来,不多 不少,足足灌了12杯,这才捧着肚子,一步一步挪到磅秤上去。哈,不多不少,正 好60公斤。尽管肚子胀得很不好受,可张华却颇为自得:”这一回呀,算是让我蒙 过去了。你这个毛丫头,到底鬼不过我去!“ 过了几分钟,门口传来两短一长三声汽车喇叭声──这说明魏念华回来了。张 华赶紧直挺挺地站到了磅秤旁边,等到魏念华刚推门进来,就站到了磅秤上去,得 意洋洋地叫着说: “喂,暴君,过来看看吧!你该执行合同啦!” 魏念华不慌不忙地走上前去,先看了看磅秤:不多不少,正好60公斤;再看看 张华,只见他眉宇之间隐隐露出一丝狡诈和诡谲的神色,就不动声色地回答说: “好吧!让我祝贺你!可是无论如何总也得先洗完澡吃完饭吧?” 魏念华不顾站在磅秤上直翻白眼儿的张华,一面通知电脑安排晚饭,一面假装 喝冷饮,查看了咖啡、牛奶、啤酒、汽水、柠檬水、酸梅汤等等的储存量,终于在 矿泉水的记录表上发现了问题。她转身走进自己的浴室,拧开了温水龙头,然后走 进张华的浴室,拧开了热水龙头,关死了凉水龙头,还把装在墙上的半导体冷热调 节器翻了一个面──架上这种冷热调节器,夏天的时候用正面,室内就会凉风习习; 到了冬天,只要把它翻一个面,屋内就跟通上了热风一样──这才笑容可掬地走到 张华面前,不管他愿意不愿意,连推带搡地就把他送进了浴室,还悄悄儿地把门给 锁上了。直到半个小时以后,魏念华才洗完了澡,换一套便装,开门出来。她悄悄 儿地把张华的门锁开开,强忍住笑,一边扣门一边说: “洗完了澡,还不出来呀?歇口气儿,该吃晚饭啦!” 张华听见,急忙去拧转手,门儿随手而开,在一股热腾腾的水蒸汽中,张华只 穿着一条短裤就冲了出来,身上大汗淋漓,就像是刚从水中捞出来似的,手里拿着 一条大毛巾,一边不停地擦,一边直埋怨说: “强盗,你打算热死我怎么着?大热天的让我洗蒸汽浴,还把门儿也锁上了, 你玩儿的是什么把戏?” 魏念华嘻嘻地笑着,一边接过毛巾来替他擦汗,一边装作若无其事地说: “你也真是,这么大人了,连冷热都不知道?水太热了,不会拧开冷水龙头, 掺和掺和吗?” “冷水龙头里要是有凉水,还说什么?不单凉水没有,我热得受不了,想开门 出来,连门儿都开不开了呢!” “也许是凉水管子坏了吧?明天打个电话请人来修一修就好了。”魏念华暗暗 好笑,却依旧装得一本正经。“不过房门却没锁,我一叫你,你不是自己开开门儿 出来了吗?” 张华还是热得直冒热汗,气得他一面抓耳挠腮一面嘟嚷: “鬼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儿!要是再晚十分钟出不来,我准得憋死在浴室里啦!” “那可是太遗撼了。”魏念华笑了笑,接着下茬儿说。“我思念了27年的偶像, 好不容易打消了自杀的念头,如今体重又达到了57公斤,再有3 公斤,就可以工作 了,要是憋死在浴室里,那才叫冤呢!” “什么?”张华擦着一脑袋热汗急忙纠正。“我已经达到60公斤了!强盗!” “是吗?刚才过的磅,明明是57公斤麻!”魏念华笑了笑,故意跟他犯傻玩儿。 “不对!明明是60公斤!”张华可急了,几乎是声嘶力竭地大声叫喊起来。 “别急,别急,也许是我看错了,也许是你记错了,到底谁错,不妨可以再过 一下磅嘛!” 魏念华一边说着,一边把张华扶到了磅秤上。大家同时低头一看,绿色的荧光 数字清清晰晰地显示着56.50公斤。张华气得脸色发青,一句话也说不出来;魏念 华暗笑着,猛然想起唐震奚落过她的那句话,就拿来转赠给张华说:1 “一只馋嘴的猫,偷吃了人家的鱼,却叫主人当场抓住了!──你偷偷儿喝下 去的三公斤半矿泉水,都变成汗流出去啦!老老实实地受罚吧!合同上是怎么规定 的,你自己念一念!”说着,回身从文件柜里检出那份合同来,拍在张华的手上。 张华再也无法忍受了。他顺手把那张合同团成了一团儿,狠狠地摔到了墙角, 觉得还不解气,一眼看见墙角有一个铁哑铃,就神经质地冲过去抓了起来,高举过 头,怒不可遏地似乎就要向魏念华的头顶上砸去,嘴里含糊不清地喊着: “你竟敢奚落我,嘲笑我!我,我!……” 高举过头的铁哑铃,并没有砸在魏念华的脑袋上,而是飞出了窗户,扔到窗外 很远很远的草地上去了。魏念华惊叫了一声,两手一举,一下子扑到了张华的怀里。 张华还没有弄清是怎么回子事儿呢,她又推开了他,用她那柔软的拳头连连捶打着 他的胸口,眼睛里闪动着泪花儿,狂笑着说: “哈哈!太好了!真是太好了!你到底恢复了男人的力气,也恢复了男人的性 格!你,你,你这个让我思念了整整27年的人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