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鸡窝里也想孵凤凰 第一节 宁可写检讨,逃学拜老师 我是个浙江山区的女孩子,而且又生在离县城很远的农村,从小过的是既闭塞 又清贫的生活。 一九八七年的春夏之交,老作家王玉从北京到温州去参加《温州日报》创刊四 十周年的纪念活动。他是我们县的人,也是我们县惟一的一位作家,而且兼任我们 县文联的名誉主席。活动结束,从温州返回北京的途中,他顺便回家乡看看亲友, 住在县委招待所。借此机会,县文联特意安排了一次文学讲座,请他与县里的业余 文学爱好者见见面。 那时候,我正在县教育局办的教师进修学校幼儿教育班读书。得知这个消息, 高兴得蹦了起来。不巧,那一天恰恰是我们幼师班学生集体到城关幼儿园实习的日 子,规定不许请假;但我还是不愿放弃这个难得的机会。要知道,我们这个偏僻的 浙江山城,很少有著名作家到这里来讲学,何况这次来的是我们自己的同乡人,感 情上就觉得特别亲切呢。于是,我豁开去了,哪怕写检讨,也要逃学,也要去听他 讲课。 王老师是个年近花甲的老人,头发几乎脱光了,戴着一副挺深的近视眼镜,不 过精神还很好,走路,说话,几乎就像年轻小伙子一样。他的文学讲座,讲的是他 自己的创作道路,现身说法,活龙活现,语言幽默,会场上不时爆发出一阵阵热烈 的掌声和会意的笑声。 见到王老师以前,我已经看过他的一部小说和一部长诗,还听说他是个经历坎 坷的多产作家,平反以后,每年发表的作品总在三四十万字以上,光是长篇小说, 就已经出版了好几部,其中有一部还是一百五十万字的五卷本大部头,而且就是以 我们县作为故事背景的。听了他的报告以后,我才知道他只上到高中一年级,一九 四九年家乡刚解放,就参军去了四川。他是一个自学成材的作家,现在在北京的一 家出版社当文学编辑。他说,他自从九岁那年在县报上发表了一篇作文以后,就对 写作发生了强烈的兴趣,从此每天坚持练笔,继续踊跃投稿。到他十七岁参军为止, 已经在县、市、省一级的报纸上发表了上百篇文章,其中包括一部长篇连载。可以 说,他是个报纸副刊培养出来的作家。“文化大革命”中,他身陷囹圄,失去了人 身自由,却没有失去爱祖国、爱文学的信念,克服了种种难以想象的困难,在逆境 中写成了一部长达一百五十万字的长篇小说,打倒“四人帮”以后,终于由中国青 年出版社出版了。他还特别提到自己在学校里的功课“倾斜”得很厉害,只有语文、 历史、外语是比较好的,数理化要是不作弊,不靠同学们“打枪”,就只好得零分。 这情况,和我很近似,甚至还不如我呢。 听了他的报告,我得到了莫大的鼓舞,并意识到我的起步已经太晚了:他在十 七岁以前,就已经在报纸副刊上发表了几百篇作品,其中居然还有一部是长篇;而 我呢,那天正好满十六周岁,却只在油印的“内部刊物”上发表过几篇极不像样的 东西,竟还没有一篇文章变成铅字的。我决心以王老师为榜样,终生走文学的道路, 努力拼搏,在写作上做出一些成绩来。 散会以后,包围着他的人实在太多,我没有去凑这个热闹。听说他第二天早上 走,打算当夜的晚自习给他写一封信谈谈我的理想和追求,连同我的作品一起送上 去请求指导和帮助。没有想到刚回到学校,班主任刘老师就把我叫到了办公室,狠 狠地批评了我,还要我写检讨。尽管我感到一肚子的委屈,可是“逃学”违犯校规 这一条我无法否认,只好咬着嘴唇皮,答应给老师写检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