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天有不测风云 第一节 盛兴而来,败兴而归 艺术剧院的宿舍在东郊,离王老师家很远。不像晁老家,离王老师家只有一站 路,有什么事情溜达着就走到了。自从我回到章家,天冷路远,除了经常通通电话 之外,很久没有见到王老师了。元旦过去,春节过去,眼看开春了,花儿也开了, 我很想见到王老师,诉一诉心中的委屈,谈一谈学习的体会,还想让他看看我最近 写的几个中篇小说。 我打电话去联系,他说最近要出差去天津,定于四月十九日中午回来,叫我届 时到永定门火车站去接他,然后就近到天坛或者陶然亭公园去转转、聊聊,照几张 相,强如枯坐在家里。 王老师很忙,我到北京半年多了,他还没有带我去逛过公园,有这么一个机会, 当然不肯轻易放过。我早早地就跟靳老请好了假,准备跟王老师好好儿玩儿上半天。 我有一肚子话要跟他说呢! 没有想到,这么平常的一件事情,竟会酿成一场无法解脱的塌天大祸! 四月十九日上午,我做完早饭,把菜买回来,洗干净,又把中午吃面的炸酱做 好,这才向靳老打招呼:我要出门去玩儿了。 难得请半天假,又是多少天之前就说好了的,靳老虽然不乐意,但也不能说不 行。当我推出自行车正要走的时候,靳老却拦住我说:“你今天要出去,事先跟我 说过的,我不拦你;可你不能骑我们家的自行车。要走,你自己坐车去。”这辆自 行车,原本是她女儿的,已经相当破旧了。我来到她家以后,由于粮店、菜市场离 剧院宿舍都很远,章老特意拿去修了修,专供我买米、买菜用。当然,不是专车专 用,我平时有事情骑出去,靳老也从来没有说过什么。所以今天我请假去玩儿,没 有再加申明,推车就走,却不料想靳老会在这件事情上找我的碴儿。 我不想坐公共汽车,倒不是为了省几个车钱。第一,从宿舍区到公共汽车站要 走很长一段路;第二,要倒三四次车才能到永定门火车站;第三,我这个乡下人, 还不太习惯于坐公共汽车,特别是车上拥挤不堪的时候,我就恶心要吐,脑袋晕得 厉害;短途一两站还能克服,路途一长,下了车我就会晕倒,哪儿也甭玩儿了。 我明知道靳老不是跟我打哈哈,但我不能跟她犟,只好装出一副笑脸来,开玩 笑地说:“您放心,骑不坏的。骑坏了,我赔!”一边说着,一边就管自上车骑走 了。背后传来她极不高兴的声音:“好哇,你敢当面抢劫,我这就去报案,回来再 跟你算账!”我只以为这是她的“毛病”,没有理她,管自骑车走了。 真叫“天有不测风云”。早上起来,青天朗朗;到了永定门,天色就阴下来了。 等接着了王老师,头顶上漆黑的,好像扣了一口锅。我们找家小饭馆,要了六两饺 子,匆匆吃完,那雨就像瓢泼似的倒了下来。天公不作美,谁也没有办法。可能是 头几天胡耀邦同志逝世,老天爷也伤心落泪了吧。 我们一没有雨衣,二没有雨伞,不但公园去不成了,连饭馆也出不去,只好干 坐着等天晴。幸亏我正有许多话要跟王老师说,不然,就只能大眼瞪小眼地干瞪眼 了。 从下午一点钟坐到三点半,雨倒是小一些了,但是还没有停止的意思。看来不 但逛公园、拍照片变成了泡影,还不能老坐在饭馆里耽误人家做买卖。王老师听说 我早上出来的时候靳老不高兴,劝我早点儿回家去,好好儿向她解释一下,不要把 关系越搞越坏。趁雨点儿稀疏下来,他跑到附近的商店里买回来两件雨衣,叫我骑 上车慢慢儿蹬,他自己也挤上无轨电车回家去了。 今天的遭遇,可以说是“盛兴而来,败兴而归”。一路上我都在想:车子淋了 雨,到了章家,靳老还不知道要跟我发多大的火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