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节 人赃俱获,我真做了贼 我刚刚做完人工流产,又经受了那个小痞子的无情打击,身心两方面都受到了 严重的损伤,精神状态很不正常。王老师听说我又换了一家人家,抽空来看过我一 次。他见这家人家环境清静,叫我定下心来好好儿读几本书,酝酿一下怎么把江帆 一贯玩弄女性的素材结构成小说。我听从他的话,每天都沉浸在痛苦的回忆之中。 我想来想去,总不相信江帆会如此绝情。临别之前,海誓山盟,言犹在耳,怎 么可能一转脸就忘了?虽然他在信中说开头只是逢场作戏,但也承认后来确实爱过 我。那么阻碍我们俩结合的究竟是什么呢?他和那个龙泉婆娘没有感情,这是全村 的人都知道的,每次她来,都要被他打得鼻青脸肿回去,就是明证。说来说去,其 实是我太穷了,如果我现在就能拿出五千块钱来,帮他把债务结清,他能不娶我么? 啊,金钱,我以前并不看重的金钱,原来你能左右一切,能决定我的烦恼与幸 福!看起来,首先我要拜倒在你的脚下,只有取得了你,才会有我今后的幸福。可 是,芸芸巨万众生,茫茫大千世界,我到哪里去找你呢? 十一月十一日,王老师突然给我打来电话,说是李英家发现丢失东西了,找到 介绍人应海洋那里,应海洋又打电话问王老师。王老师不相信我会干这种事情,特 地打电话来问我是否拿错了人家东西,要是拿错了,赶紧给人家送回去,再给人家 道个歉。我连想也没想,就说我没拿。王老师说:“既然你没拿,那我就放心了。” 十一月十二日下午七点,我们吃过晚饭,我正在归置东西,突然李英来了。她一看 见我,就跟大伟说我偷了她家东西。我说我没偷,她指着我对大伟说:“她身上穿 的毛衣和脖子上的纱巾,就是我的。现在人赃俱获,还能赖得掉吗?”我突然醒悟 过来,可不是吗?我到李家那一天,李英开开衣橱,指着一堆旧衣服说:“这些衣 服,只要你喜欢,尽管拿去。反正我一年到头穿军装的时候多。”后来我就挑选了 几件。走的那天,还是穿着这件毛衣走的。我失魂落魄,神魂颠倒,根本没有想起 来离开她家要把这些东西脱还人家。 甚至昨天王老师打电话来说李家丢了东西,我都没有想到指的就是这些东西。 要不然,王老师等于给我“通风报信儿”了,我应该赶紧把“赃物”转移、收藏起 来才是,难道今天我还能照常穿在身上,等着人家来抓我吗? 可是这样的原因,这样的理由,我怎么向人家解释?我这样解释,王老师也许 能够理解,这里的每一个人,谁能理解?谁会相信? 我无法解释,只能沉默,也就是默认了。 李英说:“凡是贼偷东西,就不会只偷这么点儿,我家还丢了不少东西呢,我 要翻翻她的箱子。”大伟是懂得法律的,他说要搜检,只能通知派出所,把警察找 来,普通公民,没有权利搜查别人的东西。李英其实也不知道她还丢了什么,听大 伟这么一说,既不甘心不搜,又怕警察来了搜不出东西来下不了台,犹豫了半天, 跟大伟商量说:“咱们无权搜查,让她自己把箱子打开,咱们只是看看,总可以吧?” 既然已经人赃俱获,“贼”的身份也就确定下来了。我还能说什么呢?现在我想起 来了,箱子里确实还有她的东西,如果把警察叫来,我就有可能被警察带走。看样 子大伟还不想把事情闹大,求求他,也许还有转圜的余地,就说:“偷一件衣服是 贼,偷两件衣服也是贼,反正我已经是个贼了,是你的东西,你都拿回去。”说着, 我把的箱子打开,当着他们的面,把里面的东西一样一样都翻出来。 经过李英指认,有一件风衣、三块真丝衣料、七双尼龙丝袜是她的。她说加上 毛衣,总价大约值五百块钱。真的搜出东西来,她可就有了理了,一定要到派出所 去报案。大伟说:人是应海洋介绍来的,怎么处理,还是把介绍人请来一起商量比 较合适。当时就给应老师打电话。十分钟之后,应老师骑车赶到。见是这么一个场 面,直打圆场,说我是一时糊涂,不是惯窃,要李英看在他和王老师的面上,饶了 我这一回,放我一条生路,让我有个改过自新的机会。大伟也帮着说好话,李英说: “那也得让王玉来,大家当面把话说清楚了,让他把人领走,以后如果发现还有丢 了的东西,我们好问他要人。”我最怕的就是牵连上王老师。为江帆的事情,已经 把他气得要命,好在那和他一点儿关系也没有,如今的事情是他出面介绍的,这个 面子,他怎么丢得起?我心一横,对大伟说:“我自身做贼自身当,该送什么地方 就送什么地方好了。 王老师他什么也不知道,求求你们,千万别告诉他,就是以后,也别告诉他, 就说我已经回家去好了。“应老师瞪了我一眼,生气地说:”别不知道好歹了。一 送派出所,按了手印,立了档案,你就是个正牌的窃贼,到哪里都要带着这个身份 走,你这一辈子就算完了!你要是想到王老师的面子,你怎么会干出这种事情来? “回头又跟大伟说:”你甭管,我来给老王打电话。“电话接通,应老师把经过事 情一说,要王老师立刻过来处理这件事情。这时候,已经是晚上九点多。他一个六 十来岁的老人,从西四骑车到复兴路,要一个小时,再说,师母根本就不知道我又 来北京,叫他找个什么理由深夜外出?我听他在电话里开头只是”嗯嗯“,最后就 一句话:”哪怕就是天大的事情,也要等明天上午再去处理。“就把电话挂上了。 可以想见,他当时该有多么生气,多么为难。 难题留给了应老师。他做好做歹,要李英先回家去,一切事情等明天王玉来了 再说。李英不便坚持,抱着一大堆东西走了。应老师又数落了我两句,也告辞要走。 大伟却说:出了这样的事情,他家里不能再留我了,给了我半个月的工资,要送我 到附近的小旅馆去住,等明天王老师来处理。我傻乎乎地还求大伟让我在他家再住 一夜,应老师又瞪了我一眼,我猛然醒悟大伟这是存心放我一条生路,可又不便明 说。 于是我把箱子整理了一下,就跟着大伟在海军大院儿附近的一家小旅馆里住了 下来。 大伟临走的时候,一句责备我的话也没说。我眼看着他的背影在黑暗的胡同里 消失,真想跪下来给他磕一个头。 十一月十三日天刚亮,我就提着箱子,离开了小旅馆。 胡同口就是一路公共汽车,我也不问开向何方,就挤了上去,直到终点站方才 下来,找了另一家小旅馆住下。 算起来,我离开家乡,离开江帆,正好一个月整。是十三号这个日子不吉利, 还是我鬼迷心窍,交上了恶运? 这一天,我瞪着眼睛躺在床上,不吃也不喝。我知道,这天上午,王老师在李 英和大伟的面前,将要说多少道歉的话,将有多么尴尬和为难! 我怎么会走到了这一步?是江帆害了我,还是我自己害了我?好像都是,又好 像都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