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节 他到底是干什么的? 四月九日星期二上午,我不得不给王老师打电话了。自从我三月十二日离开楚 家,已经有一个多月没给他打电话,我在楚家出的事情,也不知道他听说了没有。 我打电话的时候,已经是八点半钟,估计师母已经上班去了,没想到接电话的 居然是她。她一听是我的声音,当时就破口大骂,说我不要脸,说我丢了全县人的 面子,说施老师正在四处找我,说王老师已经决心不再理我了,叫我从今往后不要 再去找王老师。 我立刻意识到事情已经闹到王老师家里去了。不然,师母不会如此大发雷霆。 我不想跟师母多所争执,但也决不示弱。我冲话筒大嚷了一声:“王老师和我有特 殊关系,我们的事情,请你不要管,你也管不着!”就把电话挂上了。 说完了这一句,自己又懊悔:这样没头没尾的话,叫师母怎么理解?这不是又 一次故意制造矛盾,让师母去和老师吵架么?犹豫了半天,只好再次给王老师拨电 话。估计这时候师母准和老师吵过了架,上班去了。 果然,王老师一听见我的声音,嗓门儿就粗了起来,问我现在在哪里,他要见 我。我知道一见了面就脱不过去要挨他的一顿臭骂,但是为了我和小陈能够顺利结 合,这会儿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王老师一进门,还没坐下,就指着我鼻子冲我大声嚷嚷:“你这是搞的什么名 堂?你是怕我们夫妻不吵架故意给我们制造点儿矛盾还是怎么着?你在我老婆面前 说什么‘我们有特殊关系’这样的话,你叫她怎么理解?咱们的甥舅关系,她是不 知道的,听你这么一说,她很自然地就会想到另一种‘特殊关系’上去,为此跟我 大吵了一场。这时候,我就是跟她说你是我的外甥女儿,他也会说我这是编的故事 了,何况这件事情我根本就不想让她知道!”我正想道歉,以图缓和一下空气,他 打了一个手势,示意我不要打断他的话,长叹一口气,接着说:“老施要到四川去 体验生活,搜集创作素材,离京之前,特地赶到大山子楚军家里去看你。第一是得 知你在楚家又闯下了大祸,第二是得知你箱子里有两千多现款,就说这些钱是他家 失窃的。 楚军责怪他不该把一个贼介绍到他家去,老施就说:他对你并不了解,只知道 你是我王某人的学生,他是看在我王某人的面子上才把你接到家里去的。他家里丢 了现款,还不相信你居然会偷,只以为他儿子记错了。现在真相大白,他也很生气, 就和楚军一起赶到我家来。老施一定要我说出你的地址,他要找你算账;我根本就 不知道你的下落,再说,我并没有托过老施给你介绍工作。他们就说我存心包庇你, 闹了个不欢而散。那天正好是星期日,我老婆也在家里,三头一对证,我老婆不但 知道了你又一次来北京,还知道了你是一个贼,等施、楚两位朋友一走,当时就和 我大吵了一场,偏偏今天你打电话又自称和我‘有特殊关系’,这不是火上加油, 祸事越闯越大么?“他边说边叹气,自己捶着自己的脑袋,说他前世不知道欠了我 什么账,今生要受这样的报应。如果不是看在我有可能是他外甥女的份儿上,再加 上他母亲欠我的那点儿”情“,客气点儿,他从此不再管我的事情;不客气,可就 要通知施老师来找我算账了。 我一听王老师的说话并不那么绝情,一头栽进他怀里大哭起来。我说所有这一 切,都是江帆那个无赖害我的。两次偷钱,都是为了他,想让他早点儿和那个龙泉 婆娘脱离同居关系,然后跟我正式结婚。王老师疼爱地一面抚摸着我的脑袋,一面 苦笑着说:“有情不如无情好,自古多情损少年。 你一个才十八九岁的山里妹子,说你不懂事吧,你觉得自己很老练了;说你懂 事吧,其实你什么都不懂。本来我以为你吃一堑会长一智的,实在想不到你会一条 绝路走到黑,不撞南山不回头。如今怎么样?能回头了么?“我见他口气更加缓和 下来,就坐正了身子,擦干了眼泪,正色地表示我从今往后一定会走正路,绝不再 辜负他的期望。 同时求他两件事情:第一,我在北京所发生的一切,都不要告诉我家里,以免 父母担心;第二,我最近找到了一个很好的对象,打算六月份结婚,请他写信告诉 家里,让家里把结婚介绍信寄来。 王老师猛地睁大了眼睛:“前面的事情还没有了结呢,至少在你的心灵上总还 结着一个大疙瘩吧?怎么你伤疤没好就忘了疼,又开始这种危险的游戏了?是个什 么人?认识几天了?”我自负地笑笑:“正因为过去那些不愉快的事情梗梗于心, 萦萦于怀,所以我才更需要有真诚的爱情来充实、来抚慰我的心嘛!您放心,这一 回,他是经过我严格考验的,绝对不会给您惹祸了。只不过还要麻烦您一下,最后 再管一次我的事情。”在王老师面前,我什么事儿都不瞒他。于是就把这几天来从 “路遇”到“定情”这一段非比寻常的罗曼史大略地说了说,附带地把庄先生对我 的频频暗示也告诉了他。最后我特别强调:“一个青年,特别是现代的青年,如果 不是真心相爱,跟一个姑娘睡在同一个被窝里,绝对不可能这样老实的。就凭这一 点,我信得过他。”王老师听得张目结舌:“你呀,我怎么说你好!你的事情,几 次都坏在过于自信又过于轻信上。你不怀疑你又一次看错了人?你不觉得你们的发 展速度还是太快了点儿?”“我觉得这一次我的观察绝不会错。请您再相信我一次, 成全我们这件事情。不过您写信告诉我家里的时候,不要说我们认识才几天。您就 说我们是去年夏天就认识的。”王老师迟疑了好久,终于还是说:“你信得过他, 我还信不过他呢!你不要我管你的事情,我可以什么都不问;如果要我出面跟你父 亲写信,我一定先要见他一面。这样,才叫对你负责,也对你家里负责。不然,我 就是跟你合着骗你家里了。”我赶紧补充:“哦,忘了告诉您了。小陈说:他打算 四月十日星期三上午到您单位去见您。”王老师听我这么说,才答应等他见了小陈 以后,再决定怎么给我父亲写信。 第二天,也就是四月十日上午,我给小陈打电话,催他快到王老师那里去。刚 问了一句:“你们是中国银行吗?”对方答复:“我们是首都汽车公司。”我以为 电话号码错了,又问:“你们的电话号码是867976吗?”对方说号码不错。 我问他可有陈全志这个人,对方答复“出车去了”。我大惊失色,开始意识到 自己受骗了。急忙给王老师打电话,偏偏老是占线,总也打不通,急得我整天都像 掉进了汤锅里似的,坐立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