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狗行千里总吃屎 公安干部犯错误,回来以后,另行安排工作,照例干警的身份也就没有了。王 得利回来以后,按原定处理方案被分配到永定门外公安局办的专做脚镣手铐之类的 小五金厂,不过不是当厂长,而是当了一名仓库保管员。他的身份既不是干部,也 不是职工,从道理上说,应该是“就业人员”,也就是“二劳改”,但是小五金厂 连厂长在内一共只有二三十个人,其中并没有就业人员。再说,如果他不被送去教 养,他是被张明内定为这个厂的厂长的。因此,他在这里成了比较特殊的人物,在 小五金厂,几乎没什么人能够管得到他。 1962年春,天灾人祸的为害稍许减轻点儿了,王得利跟李丽正式登记结了婚, 搬进了李丽的小洋楼里。王得利从一个治安科副科长变成了保管员,干部变成了职 工,自已也觉得脸上无光,再说,婚后李丽看得他挺紧的,一时间也无法再利用职 权去偷鸡摸狗,两口子在一起过日子,倒也相安无事。 转眼到了1966年。史无前例的“文化大革命”刚一开始,李丽就因为反动军长 姨太太的身份被红卫兵拉去批斗,被关在学校的楼上勒令她交出黄金珠宝。王得利 沾了出身好的光,也沾了《公安六条》中关于对就业职工采取回避政策的光,尽管 红卫兵四出荡涤污泥浊水,横扫一切牛鬼蛇神,王得利却居然没有受到任何冲击, 依旧饱食终日,无所用心。 这期间,他闲得没事儿,四处游荡,一个偶然的机会,碰见了在团河农场二大 队二中队就业的王班长,不但奸污了王班长的妻子,挑拨他们两口子离婚,还鼓动 我老婆与我离婚。关于这一段插曲,将在下一节讲述王班长恩爱夫妻的故事以及下 一章讲述我自己娶了老婆又离婚的故事,再详细叙述。 1969年的秋天,一天下午,王得利有事到分局去,在分局大门口意外地遇见了 刘如水,还带着已经十六岁的女儿康国英。询问之下,才知道康志平自从参加了联 合诊所以后,工作倒是一切顺利。后来联合诊所改为街道医院,康志平还被选为副 院长。只是“文化大革命”开始以后,康志平又成了历史反革命,还被打成了反动 学术权威和走资本主义道路的当权派,先被揪斗,后被抄家,最终全家被押送回邯 郸老家。康志平交“群专”小组监督改造,没有了行动自由。刘如水走投无路中, 想起了王得利,以为他还在公安局当干部,也相信他还会念及昔日的恩情,会帮她 走走门道,就到北京来找王得利来了。 王得利果然没有忘记旧情,一口允诺,康志平的问题,由他去加以解决。不过 他并没有将自己的处境如实告诉刘如水,而是把她们母女俩一起带回了自己的家─ ─也就是李丽的那座小楼。当时李丽第二次被红卫兵扣押交待政治问题和经济问题, 不在家中。 到了家里,王得利尽自己所能,先是好吃好喝地招待,入夜之后,把她们母女 二人一个安排在小舅子的单人床上睡,一个安排在小客厅的长沙发上睡。刘如水心 里明白:王得利这样安排,是为了半夜里便于跟她重叙旧情,不然的话,满可以把 他自己的双人床让给她们母女二人,他自已去睡单人床。想想自己有求于人,而且 又是多年前的老相好,今天进了他的门,总不能不给他一点儿甜头,因此并没有表 示反对。谁知道王得利这一次感到兴趣的不是徐娘半老的母亲,而是年方二八的闺 女。正当刘如水半夜里久等老情人不来快要朦胧入睡的时候,忽听得小客厅里传来 一阵被人捂住了嘴的挣扎声。出于女性的敏感,刘如水立刻意识到女儿那边出了什 么问题,赶紧掀开被子,冲出房门,三步并作两步跑到小客厅,昏暗中似乎看见地 毯上有两个人在翻滚。就手打开吊灯,只见女儿已经被王得利压在身子底下,一件 小汗背心也已经被撕成两截了…… 作为一个母亲,她可以为儿女牺牲自己的一切,包括贞操甚至生命;但却绝不 许别人污辱自己的女儿。面对着这样的场景,刘如水突然之间勇气百倍,也不知打 哪儿来的力气,一个箭步冲过去,左手抓住王得利的头发,扬起右手,狠狠地打了 他一个耳刮子,居然把他打得一个屁股墩儿跌坐在地毯上。王得利见事情弄僵,急 忙跪了起来打算分说几句,不提防十六岁的姑娘见到了母亲,胆量和力气陡然增加, 那捏紧了的小小拳头,像雨点般落在他的头上、验上,肩上…… 当天夜里,刘如水就带着女儿到分局把王得利给告下来了。那时候,公检法系 统已经处于砸烂状态,内部忙于夺权斗争,谁都无心办案;再说,像这么清楚明白 的案子,也没有移交法院的必要,反正分局里有的是空白的劳动教养通知书,连市 政府的大印都盖好了的,只要填上姓名和教养期限,往收容所里一送,这件案子, 就算了结了。 就这样,这个记吃不记打的色鬼,第二次进了劳改农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