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回 桃符迎春,妻妾共居合家团圆同欢庆 爆竹送岁,良莠有别假装飘账测人心 辛修甫在后马路开了一家极大的书局,请章秋谷去当总经理,兼任编辑事务, 每个月送他二百两银子。秋谷本来是不愿意去的,后来想想:妻子、母亲都住在常 熟,陈文仙和自己却住在上海,一家人家分作两起,终究不是长久之计;如果自己 回去侍奉母亲,把文仙一个青年少妇长年累月地扔在上海,每年只能偶尔来相会几 天,未免身心两地,自己也不放心。如今就了这个馆地,就可以把母亲和妻子都接 到上海来住,免得两头来往,十分不便。再说,这个书局是修甫独资创办的,想请 秋谷好好儿地为他整顿一番;自己也正好借此机会认真地多看一些书,增长一些知 识,于是就答应了。 秋谷到书局里去,开头几天,先把事情理出一个眉目来,然后物色聘请几个编 辑新书和小说的人,又请了几个人专门翻译东洋、西洋的书籍。书局里原有的人, 也都按照批发、印刷、财务等几个部门分派清楚。一连忙了好几天,把事情都安顿 清楚了,又在新马路寿眉里租好了一处三楼三底宽敞的洋房,就跟修甫说,要回常 熟去接家眷。修甫当然赞成。 秋谷回到常熟,跟母亲说了,母亲也很喜欢。照他母亲的意思,想过了年再搬 家,秋谷说书局里事情很多,不能回家来过年,一个人在上海又不放心,老夫人只 得依他。一家人忙了半个多月,方才打点了行装,料理清楚往来账目,雇了一只大 船,到了上海,在新马路寿眉里住下,全家都很高兴。 过了一些日子,秋谷心想:文仙一个人住在外面,就好像外室一般,终究不妥 当。只得把这件事情悄悄儿地跟几个亲戚说了,大家商议好了一个主意。一天,瞧 着老夫人心里高兴,几个亲戚就婉婉转转地把这件事情跟她说了。老夫人一听,果 然发了火,就打发家人到书局里去立刻把秋谷叫了回来,当着众亲戚的面,叫秋谷 跪下。几个亲戚急忙七嘴八舌地相劝。老夫人看亲戚们的面子,叫秋谷站起来,教 训说:“你是我的儿子,你办这件事情,为什么要瞒着我?难道当我已经死了么? 要是我真个闭上了眼睛,当然不会来管你的事情;如今我还有一口气在,你竟敢瞒 着我在外面这样胡闹!” 秋谷低着个头,不敢开口。老夫人又说:“就是一件极平常的小事儿,也应该 跟我讲一声儿,何况是这样大的事情!天下哪有纳妾瞒着做娘的道理?你就是做了 皇帝,家里面也还是要由我作主。难道你比皇帝还大不成?” 秋谷自知理亏,只得跪下磕了一个头,起来站在一旁说:“这件事情都是儿子 的不是,情愿领母亲的责罚。” 众亲戚急忙好言相劝,老夫人心里虽然不高兴,见秋谷已经磕头认罪,满口认 错,又被几个亲戚你一言我一语地劝解了一番,心里也有点儿活动,就对秋谷说: “如今看在众位亲戚的面儿上,况且生米已经做成熟饭,只好由着你去怎么闹了。 不过好好儿的一家人家,断没有妻妾分居的道理,我的意思,还是把你的那位姨奶 奶接到这里来一起住的好。只是不知道堂子里出身的人,能不能守本份?” 秋谷听母亲吐口了,赶紧说:“这个请母亲只管放心。文仙的性情,十分温顺。 她就和儿子说过好几次,情愿守着规矩住在一起。母亲要是不相信,等她过来了再 看就是。” 老夫人不禁开颜一笑:“人还没有来,你就这样拼命地帮她说话儿,将来对你 那个老婆,还不知道怎么样呢!” 秋谷见母亲笑了,也陪笑说:“这倒不至于的。” 老夫人这才回嗔作喜,叫秋谷拣个日子,把文仙搬了进来,一同居住。 到了那一天,文仙明妆靓服地坐了轿子过来,恭恭敬敬地先拜见了老夫人。老 夫人把她搀了起来,仔仔细细地从头到脚看了一遍,见她相貌清秀,神态端庄,既 没有一些儿风流放诞的神气,又没有一丝儿轻薄佻挞的贱相,根本不像堂子里出身 的倌人,看上去简直就是一个大家闺秀。老夫人看了,十分喜欢,心里暗想:“这 个人倒不像是不安于室、惯会吵闹的泼辣货,将来兴许能够和睦相处,不闹什么笑 话。”就和颜悦色地吩咐了几句。 文仙又拜见了正室少奶奶。秋谷的正室张氏,起先听见丈夫纳妾,心里当然十 分不快,只说这个陈文仙既然是妓女出身,一定是个飞扬跋扈的人;如今见了文仙, 竟是这样循规蹈矩,并没有一些儿恃宠撒娇的样儿,倒觉得出于意外。就也高高兴 兴,好好儿相待。 文仙究竟是倌人出身,骗人的本事是不用教的,就拿出浑身的手段来巴结老夫 人和少奶奶。不到半个月,就把这两位骗得二十四分的喜欢。秋谷见了,自然也十 分高兴。 转眼到了十二月二十八,爆竹声声,辞旧迎新。秋谷在家里没有什么事情,就 给母亲讲些街巷的笑话,有时候也和妻妾母亲一起坐下来打麻将,哄得老夫人非常 高兴。 过了两天,到了大年三十儿,秋谷忽然想到梁绿珠和陆丽娟那里还有些局账没 有开发,- 这两天哄着母亲玩儿,连大门都没有出,竟把这件事情给忘了,直到年 下了方才想了起来,就跟母亲说了,要出去还些账目。老夫人说:“你无非要出去 还嫖账就是了。你把有限的几个钱这样用法,将来用完了,我看你怎么办!” 秋谷呆了一呆,答应不出,恐怕母亲生气,站在那里不敢就走。偷眼去看母亲 脸上的神气,却还是一脸的笑容,这才放心,慢慢地退了出来,到楼下自己的书房 里,开了铁箱,取出一卷儿钞票,一溜烟儿直到久安里去。 章老夫人自从到了上海以后,也逐渐听说秋谷在嫖界里头很有些名气,又一向 知道秋谷风流倜傥的脾气,何况住在十里洋场这种花天酒地的地方,难免有些选舞 征歌的兴会。有道是“知子者莫若母”,明知道这个儿子管是管不住的。平日常听 秋谷讲那些堂子里的倌人如何做圈套骗人的情形,讲得眉飞色舞,穷形尽相,就知 道他是嫖界的惯家,不至于再去上倌人的当,所以也随随便便的,不十分去拘管他。 只对他说:“你们在场面上的人,逢场作戏自然是免不了的,不过你究竟年纪还轻, 恐怕一个不留神,就会上倌人的当。到了那个时候,懊悔可就来不及了。我尽管不 来管你,你自己也要诸事留神些。”老夫人听说秋谷常做的两个倌人是陆丽娟和梁 绿珠,就让秋谷把她们叫到大菜馆来,亲自跟她们说了一会儿话,仔细观察了一番。 事后对秋谷说:“这两个人中,我看陆丽娟天真烂漫,比梁绿珠好些。梁绿珠脸上 虽然没有什么,我看他心计深得很,说的话儿也很有斟酌。你以后不要做她,就做 陆丽娟一个吧。” 秋谷听了,嘴里虽然答应,心里却有些不大相信,暗想:“不管你梁绿珠有多 么狡猾,凭我章秋谷这一身本事,料想还斗得过你。” 这一次,秋谷到了丽娟房中,见静悄悄儿的只有她一个人坐着,一手托腮,好 像想什么心事。见秋谷进房,站起身来,懒洋洋地打了一个呵欠,笑着说:“你好 几天没来了,在家里陪姨太太,两口子亲密得连大门都不想出来了。今天怎么想起 到我这个小地方来走走?” 秋谷笑着说:“你这个人,一定是从小就泡在醋缸里长大的,所以一开口就是 酸溜溜的味道。” 丽娟不等秋谷说完,把身子一扭说:“你的话倒来得奇怪,谁跟你吃醋哇?” 说着,蛾眉微竖,狠狠地瞪了秋谷一眼。 秋谷笑着说:“你别急嘛,我不过跟你说句笑话,你就急成了这样!”说着走 了过去,搀着丽娟的手问:“怎么这里只剩下你一个人?她们都到哪里去了?” 丽娟说:“今天是大年三十儿,她们都出去收账了。” 秋谷问:“今年的账怎么样?收得齐收不齐?” 丽娟皱着眉头说:“我那几户老客人都到别的地方去了,这里的几个户头,都 是看得见的。那些滑头客人,我也不去做他们。年底的局账统统算起来,大约两千 多点儿。其中有两个客人不在上海,除去四百多,还剩下一千六百块洋钱,能收回 来八成儿,就算不错了。” 秋谷又问:“那么你今年年底的开销怎么样呢?” 丽娟说:“我这里的开销你是知道的,一节不过一千多洋钱。局账要是能收上 来,倒正好。” 秋谷就故意说:“我有一件事情要跟你商量,不知道你肯答应不肯答应。” 丽娟不由得呆了一呆,看着秋谷的脸问:“你有什么事情要跟我商量?” 秋谷轻轻地跟她说:“我的酒、局账,差不多也有三百来块钱。尽管数目不多, 可是今年我的亏空实在太大了,一时周转不过来。我想跟你商量,把你这里的钱暂 时耽搁一下,等明年正月里再想办法给你。只要过了一个年,就不怕没有办法。不 知道你是不是也为难。” 丽娟听了,有些似信不信的样子看着秋谷问:“真的吗?你这个人最喜欢胡说 八道了,有点儿靠不大住。” 秋谷正色说:“别的事儿说说笑话罢了,这件事情,对我的面子是大有关系的, 我怎么会说谎骗你?难道我愿意无缘无故地凭空倒掉自己的牌子么?” 丽娟还有些半信半疑,过了半晌,才说:“我这里,二三百块洋钱得事儿,倒 还不要紧的,你也不要放在心上。倒是梁绿珠那里的酒、局账,你一定要想办法给 她,不要跟她扯皮。” 秋谷说:“这个当然。就是你这里,也为咱们两个平时还不错,才来跟你商量; 要是换了别人,我无论如何也要想办法还她,免得折了自己的志气,去求人家。不 过你这里也是要开销别人的,凭空少了一笔钱,你又怎么办呢?” 丽娟说:“我这里是没有什么关系的。倒是你自己的开销怎么样?” 秋谷说:“我那里戏院、菜馆、马车行、绸缎庄的账加在一起,不过三百块钱, 这么一点儿,不算什么,还开销得出。”丽娟说:“我一直劝你不要乱花钱,如今 这个世界,银钱是最要紧的,你总不肯听我的话儿。到了今天,你不是也后悔了么? 下次不要这样了,知道了吗?” 秋谷点了点头,却故意笑着说:“像我这样差劲儿的客人,还要在你院中走动, 给老妈子、小大姐儿看了,也不光彩。”丽娟瞟了秋谷一眼说:“什么差劲儿不差 劲儿!只要咱们两个……”说到这里,觉得说不下去,就顿住了,看着秋谷嫣然一 笑。 秋谷也看着丽娟笑着说:“万一有人说你做我的恩客,你怎么办呢?” 丽娟笑着说:“随便她们去说好了。就算我做了你的恩客,也跟别人没有关系。” 秋谷听了,不觉哈哈一笑。丽娟摸不着头脑,不由得呆了一呆,问他:“你笑 什么呀?” 秋谷也不开口,从衣袋里取出一卷儿钞票,笑着说:“今天还好,总算没有驳 我的面子。可见咱们俩的交情不错。” 丽娟开头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儿,想了一想,方才恍然大悟说:“怪不得!我说 你这位二少爷手头还不至于那么紧吧?我就知道你的话儿是靠不住的。” 秋谷从那一卷儿钞票里拣出六张五十块一张的,递在丽娟手中:“手巾和送礼 的钱,前几天开销过了。我的酒、局账一共二百七十几块钱,多的二十几块,就给 了你房间里的人吧。”丽娟接了钞票,看也不看就放在桌子上:“你的酒、局账一 共二百七十几块洋钱,你付二百八十块就满够了。房间里的人有下脚拆账的,给她 们干吗?你就是再多给她们一些,她们也不见得领你的情呢!” 秋谷说:“这些人都是小人,格外赏她们几个钱,也好叫她们高兴高兴。” 丽娟还是不肯:“你这个人就是这样!这种钱出它干什么?到了真正要用钱的 时候,我难道不懂得?这会儿你随随便便地给她们,她们拿了你的钱,还要说你是 冤大头,犯得着吗?” 秋谷点点头说:“你的这几句话儿,确实不错。不过我在你的面子上多花几个 钱,总是情愿的。你怕她们拿了我的钱还要说我是冤大头?不是我在你面前说句大 话,我章秋谷在嫖界中阅历了五六年,别的不敢说,‘冤大头’这三个字,自问还 可以免得。料想你们院里的人,还没人拿我当冤大头的。照我想:咱们两个人好, 你房间里没有一个不知道的。如今到了年下,我多出几个钱,算是给她们的年赏, 在你的面子上,也好看些儿。尽管我不是个有钱的人,这几个钱也还不算什么,又 何必要去省这二十多块钱呢?” 丽娟想了一想,这才点了点头。又问:“你今天晚上到我这里来吃过年饭好不 好?” 秋谷随口答应了一声。又坐了一会儿, 站起来正要走,丽娟忽然说:“你这 个人,心眼儿真多!” 秋谷笑着问:“怎么你想了半天儿,忽然没头没脑地说出这么一句话儿来?” 丽娟也笑着说:“这会儿我想起刚才你胡说八道的那些话儿来,什么没有洋钱 啦,什么今年来不及啦,不由得就好笑。亏得我不是那种只认得洋钱不认得人的人, 答应了你,没得可说,要不然,你不跟我尥蹦那才怪哩!今天我倒要问问你:我在 你面前,有过对不起你的地方没有?你对我这个样子,你自己想想,有道理没道理?” 秋谷连忙笑着辩解:“你不要生气!你应该知道,我不这样,怎么试得出你的 心迹?你不谢谢我,反倒怪我吗?” 丽娟“嗤”地一笑:“你倒越说越来劲儿了,谁听你的呀!”她嘴里虽然这么 说,心里却非常高兴,拉着秋谷在榻床上并肩坐下,又密密切切地讲了一阵子话儿, 吩咐秋谷晚上早来,这才放他走了。 秋谷出了久安里,从大新街穿过迎春坊,来到梁绿珠院中,走上楼去。绿珠正 和一个小大姐儿拿着一副骨牌在打天九玩儿,见了秋谷,满脸堆下笑来,喜滋滋地 叫了一声“二少”,急忙迎上来给他脱了马褂,请他坐下。那样子透着十二分的亲 热。秋谷趁势说 :“像我这样的飘账客人,你何必这样客气?” 绿珠听了,一时不懂秋谷的意思,就问:“别胡说八道了,谁是飘账的客人? 飘谁的账?” 秋谷不慌不忙,用一个指头点了点自己的鼻子说:“喏,喏,飘账的客人就是 我,飘的就是你的账。” 绿珠越发不知道秋谷说的是哪一路话儿,呆呆地看着他的脸儿。秋谷说:“你 不要跟我装糊涂。我要飘你的局账,你答应不答应?” 绿珠哪里相信?摇着头说:“是不是你要飘我的账?说得也太不像了!要是连 二少爷这样的客人也要飘起账来,那么上海滩上全都是飘账客人了。” 秋谷听了绿珠的口气,跟丽娟大不相同,就也不去跟她多说,微微一笑,就站 起身来,装出要走的样子。绿珠急忙拉住了问:“怎么这样着急要走哇?一会儿还 来吗?” 秋谷故意摇摇头说:“今天是大年三十儿,我家里还有许多事情,等会儿不见 得有工夫再来了。咱们明年再见吧!”说着,就往外走。 绿珠急忙紧紧地拉住了秋谷的衣服,不肯放手,嘴里直说:“你慢点儿走,我 还有话儿要跟你说呢。” 秋谷听了,就又回身坐下,故意问:“你还有什么话儿,只管讲来就是。” 绿珠支支吾吾的,一时又说不出什么来,只说:“你有什么事情这样着急?我 这里又没有老虎,不见得会吃了你,你放心好了。” 秋谷笑了起来:“我要走,你不叫我走,说是有话儿跟我讲;我问你有什么话 儿,你又不肯说。这是怎么回事儿?” 绿珠说不出什么话儿来,只得把金莲在地上顿了一顿说:“我不要你走嘛,你 给我好好儿坐着!” 秋谷忽然大笑起来:“噢,我明白了,明白了!” 绿珠也笑了起来:“什么明白不明白的!谁跟你唱《三娘教子》呀?你明白了 什么,说给我听听看!” 秋谷笑着说:“实不相瞒,今天我本来是出来还账的,不料到你这里坐了一会 儿,把还账的事儿倒忘了。怪不得我要走你不让我走,说是还有话儿跟我讲。一定 就是这件事情了。你何不早些跟我说明白,却这样吞吞吐吐地不说出来?难道还怕 不好意思不成?”说着,就取出三张五十圆的钞票来递给她。 绿珠被秋谷一席话儿说中了心病,未免有些不好意思,脸上泛红,见秋谷手中 拿着几张钞票递了过来,就缩着手不肯接,直说:“钱嘛,不要着急,先放着好了。 怎么我要跟你讲两句话儿,你就说我是问你讨局账,不肯放你走?这话儿可得跟你 讲明白了。我不问你别的,只问你:你在我这里也做了一年多了,什么时候我问你 讨过账?你倒说说看?” 秋谷说:“既然你不是问我讨账,那么你究竟有什么话儿要跟我说呢?” 绿珠被秋谷逼住了,一时编不出别的话儿来,就随口说:“我想问问你这两天 是不是一直在陆丽娟那儿,为什么我这里你一直不来。什么讨账不讨账的呀!” 秋谷知道她这是找话儿掩饰,本想再驳她几句,见她已经涨得满面通红,有点 儿发急了,怕她理屈词穷,老羞成怒,那时候反倒不好,就也微微一笑,不去驳她, 只说:“既然是这样,那就算是我说错了,好不好?不过这局账是我本来要付的, 只为我一时忘了,所以才迟了几天。这跟刚才的事儿毫不相干,你为什么不肯收呢?” 说着,又把三张钞票递了过去。 绿珠嘴里说:“先放着好了,不用这样着急的。”手却已经把钞票接了过去。 秋谷笑了起来说:“今天已经是十二月三十儿,你还说不用这样着急,那可就真要 飘账过年了。” 绿珠不由得也笑了起来。秋谷又坐了一会儿,临走的时候,绿珠一定要留他吃 过年饭,秋谷摇摇头说:“过年饭是没有工夫来吃的了,还是明年来吃开台酒吧!” 说着,就走下楼梯,出了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