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第一次亮出底牌 夏秋跟着赵子林一面上楼梯,一面在设想着跟王梦的见面将会出现一个什么样 的戏剧性场面。这个任性而又自尊心极强的女人,论年纪,二十五岁了,绝不算小, 却在处理爱情、婚姻问题上如此轻率,对自己对别人如此不负责任,确实出于夏秋 的意料之外。想到她是杀父仇人的女儿,他根本不想再去见她;但听赵子林刚才的 大叫大喊,似乎理亏的不是她王梦而是他夏秋,对这件事情要负责任的也不是她王 梦而是他夏秋,他倒是真想马上就见到她了。他心里暗暗拿定主意,这一次见面, 要尽量控制感情,不生气,不发火儿,静静地观察这个负心的女子怎么表演,怎么 自圆其说地为她自己的变心辩解。 夏秋一声不响地跟在赵子林身后一步一步走上楼去,显得颇为冷静沉着。到了 三楼三号房间门前,赵子林掏出钥匙开开门,一脚刚迈进去,就拉开嗓子大声叫喊: “王梦,快来,看我把谁给你带来了!” 普通的住宅楼,二室一厅的住房,居住面积并不特别宽敞,但是室内的陈设布 置在当时的中国说来却够得上“豪华”二字。单看兼作餐厅的客厅,顶上是技形吊 灯,地上是纯毛地毯,长短沙发。可兼作餐桌的玻璃板大茶几,食品柜里放着名烟 名酒和各种糖果盒,彩电、冰箱、落地风扇、君子兰、名人书画,可以说是一应俱 全,琳琅满目。 夏秋刚瞥了一眼小客厅,卧室里已经传来王梦那熟悉的像银铃似的娇嗔的声音; “你嚷什么!英国女皇驾到,也不用这么大声通报吧?”话音儿刚落,身穿浅色绸 质连衣裙、拖着拖鞋的王梦已经从卧室里闪了出来。由于天热,把一头黑缎子似的 长头发都盘在头顶心儿上。两年不见,她脸上那显示青春与健康的红晕已经完全消 失了,明明没有擦粉,脸蛋儿却白得出奇,白得没有血色,白得有如石膏像,比以 前分明瘦了许多。她本是懒洋洋地从室内走出来的,一眼看见夏秋,突然全身一震, 接着就像被点了穴似的瞪着眼睛张大了嘴呆住了,好比一尊塑像似的,脸上的表情 全凝固了。要不是一手扶着门框,准会一个前栽趴倒在地上。 沉默的塑像足有半分钟一动也不动。夏秋的嘴角挂着一丝微笑,说不清是欣赏, 是嘲讽,还是无动于衷。赵子林看看这个, 又看看那个,大喊了一声:“王梦,是夏秋,是夏秋来了!” 这一声猛喊,才把出了神的王梦惊醒。只听她大叫了一声: “秋子!”张开 两手,像一只鸽子似的猛地扑向了夏秋,紧紧地搂住了他的脖子,脑袋往前一辈拉, 就再也没有出声儿。 这一十分突然的举动,实在出于夏秋的意料之外,被她紧紧地抱住了,一时间 也不知如何是好。他只感觉到后脖颈上有一条涓涓细流在爬,感觉到王梦那急促的 呼吸和强烈的心跳,感觉到她的份量在逐渐加重,身子却在慢慢往下坠往下坠。夏 秋不得不用双手搂住了她的后腰,才没让她出溜到地板上去。突然,他听见赵子林 在身后吃惊地狂呼:“夏秋,快放下!王梦死过去了!” 夏秋立刻意识到已经发生了什么事情,急忙半抱半拖地把王梦平放在长沙发上。 他学过一点儿急救常识,自作聪明地认为这是因为自己的突然出现使王梦兴奋过度, 以致休克。他问赵子林有白兰地酒没有,快去倒一杯来。赵子林怒形于色地大叫: “你这个浑蛋!你是要她的命么?她这是心脏病发作了,你扶住她的脑袋,别动, 我去取药!”说着,转身冲进卧室里去了。 看着王梦那苍白的脸,夏秋的眼前不由得浮起了一个巨大的问号:当年在大海 里能游一千米以上的游泳健儿,怎怎么可能有心脏病?是不是被赵子林折磨成这样? 这个恶人的女儿,真是天报应! 赵子林端来了一杯温开水,取出一个扁平的葫芦形小药瓶,倒出一粒银光闪闪 的丸药来,大概是速效救心丹或是硝化甘油制剂之类,用一个小银匙撬开王梦的嘴 巴,把药丸放了进去,又喂 了她几匙开水,这才如释重负地呼出了一口长气说: “幸亏我在家,抢救及时,不会有危险了。要不,她的这条命非送在你手里不可!” “她以前可没有这个病,身体捧得够得上运动健将级,怎么才两年工夫就糟踏 成这样?”夏秋用怀疑的眼光凝视着赵子林。似乎在问:“是不是被你折磨成这样?” 赵子林打开冰箱,倒了两杯冷饮,递了一杯给夏秋,自己在一张单人沙发上坐 下,低着头叹息说:“别这么看着我,这都是你作的孽!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夸你才 好!你也不是没带过婆子,如今避孕药、保险套哪儿都有,又不要钱,人家还在上 大学,你这是怎么搞的?玩儿真的不要紧,可别给人家揣上啊!” 夏秋还有些不相信:“我可没拿她当婆子。我绝不骗你,当时我真心实意爱她, 从来没想到那上面去过。还是我下去实习之前,在你家里跟她道别,出于她的主动, 才勉强有过那么一回事儿。对她来说,也确实是生平头一次。不过天下最善于变化 的,莫过于姑娘的心了。人在感情在,一分别,什么朝思暮念,什么彻夜不眠,就 都成了写情书的老套头了。我们一别两年,谁知道她……” “难道你怀疑她怀的孩子不是你的么?”赵子林有点儿生气了,嗓门儿又提高 了八度。 “至少不能肯定绝对是我的。要不然,她为什么偏要嫁给你呢?!” “你是个糊涂虫!你就不想想,为什么她怀孕了,还肯嫁给我?” “那还不明白么,想必那孩子一定是你的,她才会嫁给你,你也才肯娶她。如 果那孩子是我的,她绝对不肯嫁给你,你也肯定不愿意娶一个带犊儿的候补母亲。” “你这个人没心肝。甭提我为朋友两肋插刀,替你背这口黑锅了,就说王梦, 为你受的罪还少吗?你手拍良心问一问自己,你是对得起我,还是对得起她?” “哼哼,真是强盗逻辑,狼的哲学!你抢走了我的未婚妻,还说是替我背了黑 锅,还说是我对不起你。你这不是猪八戒耍家伙──倒打一耙么!” “是谁倒打一耙,先别忙下结论。我问你:王梦怀孕了,可她还是个大学生, 难道你不知道?” “大学生怀孕的也不是她一个!何况现在做人工流产,医院并不要什么证明; 刚一发现怀孕,就应该悄悄儿地去刮了,找个碴儿歇几天,不说神不知鬼不觉吧, 至少校方不会知道,还可以照常读她的书,何至于闹得满城风雨,人人皆知,最后 落一个自动退学才完事?” “听你这么一说,好像上了大学的姑娘都是偷汉子专家,个个都经验十足似的。 你自己也知道王梦跟你是头一回,而且还是仅此一回,她怎么就会想到怀孕上去了? 人家是重感冒和妊娠反应并发,住进了医院,经过检查化验才发觉的。这时候她要 保守的秘密,只是孩子的爸爸究竟是谁,不是她怀孕不怀孕了。王梦是个好样儿的, 为了不牵联你这个预备警官,人家咬住了牙关,一个字也没说。当时只要她一松口, 说出你的名字来,你今天也就不会这么神气了!” “如果真是这样,那她退学以后也应该去做人工流产,为什么马上就跟你结婚 了呢?” “这就是今天我把你找来,要她自己当面跟你说清楚的事情了。现在她突然病 倒,只好由我先跟你解释解释,解释不清楚的地方,等地缓过来了你再去问她。当 时她被迫自动退学,打了个电话给我,说是有急事儿,叫我马上赶到她学校去。一 见面,她就明说:她怀孕了,孩子是你的。如今学校已经发现,勒令要她退学。她 没法儿回家去,要我先给她找个住的地方。那会儿我爸刚给我搞到这套房子,是准 备我结婚用的。第一,我四十岁以前绝不结婚;第二,这种两室一厅的住房我还嫌 小,所以还在跟我爸爸扯皮,要他给我换一套三居室的。如今有了急用,我也顾不 得了。谁叫你不在家,又谁叫我跟你是朋友呢!没得说,咱哥儿们讲的是义气,你 的事儿就是我的事儿,我能不管吗?当时就把王梦连人带行李一起都拉进城来了。 不瞒你说,那会儿我名义上是跟老爸住在一起,实际上不大在家里过夜,公司里、 这里都有床铺被子,哪儿都能睡。刘兰香的那套房子,也是我搞来的。她家里就她 跟她妈两个人,高兴了,就往她那里凑。照我想,王梦一个姑娘家,怀了孕总是去 做人工流产,反正是自己人,我也就实话实说,把这几个地点都告诉她,随便她自 己愿意住在哪儿。我的意思,她做完流产要人照顾汤水饮食,住在刘兰香的家里最 合适。不料她说,她怀的孩子是你的,你不在这里,她一个人不能自作主张把孩子 拿掉,一定要把孩子生下来。这可实在叫我为难了。我赵子林从小带圈子、砸圈子, 相好女人不怕多。不过我一不搞有夫之妇,二是现钱买现货,绝不白玩儿;天理人 情,哪方面都说得过去。如今要我在家里藏着个女入生孩子,孩子的爸爸是谁还不 能说,这可实在难办。别说话儿传出去了我要背黑锅,就是居委会的老太太和派出 所的片儿警那里我也说不清楚,无法交代。琢磨来琢磨去,我觉得只有一个办法, 既可以让她把孩子正大光明地生下来,又可以替你保住名声:那就是叫王梦跟我假 结婚。等她把孩子生下来了,你也回来了,我们俩再找个碴儿去办离婚手续,连老 婆带孩子全还给你,我还保证绝不犯规出界:除了在人前是夫妻之外,在人后她是 我弟妹。‘朋友妻,不可欺’,我赵子林绝不是见女人就上的骚公鸡。这个主意, 王梦同意了。只是觉得太委屈了我。她不知道咱们俩是一根绳子上拴的俩蚂蚱,蹦 不了你也跑不了我,只要往后你多照应着点儿我,今天我多照应着点儿她,还能赔 得了本儿么?就这样,我从家里搬了出来,又添置了一些使的用的,还举行了一次 体体面面的婚礼,王梦就成了我法律上的妻子了。不过你放心,从结婚那一天起, 我们就各睡备的房间,井水不犯河水。除了她的房间钥匙全部交出之外,我还给了 她一把折叠弹簧刀,泰国进口的,锋利无比,要是我犯浑,叫她就用那把刀扎我。 其实。也没有太大的必要。因为我一年中也没有一个月在这里过夜,不过是表明一 下心迹而已。” “照你那么说,王梦之所以要跟你假结婚,完全是为了她肚子里的那块肉啰? 这是很难解释得通的,完全违反常情。她要是真爱我,把孩子拿掉,一年之后,我 就实习期满,两年之后,她就大学毕业,那时候,我们再正大光明地结婚,年轻轻 儿的,还怕没孩子么?何至于要作出这么大的牺牲,何至于要费这么大的周折呢? 这样的理由,不单我不会相信,只怕你也不会相信吧?” 赵子林无可奈何地点点头,半吞半吐地说:“说实在的,她当时那么说,我也 认为理由不足,劝她不要这么做。她不肯说出你来,是为了保护你,这一点我是能 够理解的。你们那个大学,不比一般,只要她说出‘夏秋’两个字来,那开除学籍 的不仅是她,准得连你也捎上。我这个人以义气为重,也最佩服讲义气的人。就为 这个,哪怕我根本不认识你,也要帮她一把,何况咱们俩还是铁哥们儿呢?要是她 肯听我的,把孩子打下去,在我公司里给我当秘书,她会英、法两国语言,跟外商 谈判,正用得着。一年之后,等你回来,该怎么办就怎么办,有什么不好?可她任 凭我怎么劝,就是不肯,叫我有什么办法!” 夏秋颇为自信地点点头说:“怎么样?你也不能自圆其说了是不是?不合乎人 之常情的事情,其中必定另有特殊原因……” “对,不合乎常情的事儿,必定有特殊原因。”王梦大概醒过来已经好一会儿, 至少他们俩的后一段对话全都听见了。赵子林见她醒来,连忙过去扶起她来半躺半 倚地靠在沙发上。王梦两眼深情地凝望着夏秋,轻轻地、慢慢地,但却是十分清晰 地说:“秋子,你总还记得你下去实习之前咱俩的最后那次见面吧?那天我主动地 把我的一切都交给你,并不是我不知道自爱,也不是分别之前感情冲动控制不住我 自己。别说是暂时分别两年了,就是分别二十年,我也能够耐心地等你。我之所以 要那样做,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咱们两个结合在一起以后,在这个世界上,你就 不再是一个人了。你说过,你有一个杀父仇人,在两年之内,一定要把他杀死,哪 怕是与他同归于尽,也在所不计。我的想法,就是要你想到在这个世界上还有一个 全心全意地爱着你的人,跟你同生死,共命运。每逢你遇到有机会可以下手的时候, 你会想到世界上还有一个我,你会想到自己的安全还牵连到另外一个人均命运,你 就不会再去走两人同归于尽的绝路了。你是个聪明人,我的这些用意,想来不用我 说,你总也会明白的吧。” 王梦的这一层用意,聪明一世糊涂一时的夏秋,其实根本就没有想到。他只以 为王梦也跟别的女孩子一样,恋爱到了一定的程度,生怕自己的所爱会被别人夺走, 赶紧付出“定金”,把关系再往前发展一步,从而达到不再变更的目的。对夏秋来 说,他倒并不是只要能报杀父之仇就可以不要自己性命的人;不然,他也没有必要 苦心孤诣地去上什么公安大学了。但是这时候在王梦面前,这样的话他是说不出口 的。一股感激之情从心底油然而生,暂时忘却了王梦是杀父仇人的女儿这一事实, 一下子扑过去紧紧地抓住了她的一只手,深情地说:“梦,这个我明白,你不必说 了。我奇怪的是你为什么一定要把孩子留下来。你是个大学生,你还在读书,法律 上你还没有结过婚,你根本就没有资格做母亲哪!” 见到夏秋的激动和深情,王梦不由得也控制不住自己,流下了两行热泪,哽咽 着说:“这个我都知道。可是我没有想到;就那么一次,我会怀上了孕。我的经期 一向不准,停一两个月不来的事儿经常有。要是我自己注意,发现是怀孕了,我也 许会偷偷儿去做人工流产的;不巧的是我正感冒高烧,住进了校医院,化验结果一 出来,想瞒也瞒不住了。那时候我只有一个想法,就是绝不能牵连到你。事情是我 主动的,又是我被人发觉的,要牺牲只能牺牲我一个,绝不能把你再捎上。事情很 明白:我要是一说出你来,你的大学也别上了。我只有一个办法,拒绝答复校方的 一再追问,自动申请退学。那时候,你已经下去实习了,我连你在什么地方都不知 道,也不敢往你学校写信。万一信转不到,秘密却泄漏了,后果简直不敢设想。这 时候,我忽然又有了一个奇怪时念头:你去报仇,是要冒很大的风险的,万一同归 于尽,或者被抓住,你是棵独根苗儿,我要是把你留下的这点儿亲骨血弄掉,不等 于是我绝了你夏家的后了么?” 夏秋的感激之情又增加了几分。他绝没有想到,这个八十年代的大学生,对子 女后代会如此看重,竟至于愿意牺牲自己的前途、名誉来为他保护这一点骨血。这 时候,什么疑虑全都冰释,“仇人的女儿”这个概念几乎淡化到了消失的程度。他 忍不住把王梦楼进自己的怀抱中来,用发颤的嗓音柔声说:“梦,我谢谢你,太谢 谢你了!我真没有想到,你为我、也为我们夏家付出了这么大的代价,做出这么大 的牺牲!梦,咱们的孩子呢,是个儿子还是个女儿?快抱来给我看看!” 第一次做父亲的喜悦,高兴得夏秋忘乎所以。他紧紧地搂着王梦,搂着这个牺 牲了自己却保全了儿子的伟大的母亲,光辉圣洁有如圣母玛丽亚一样的母亲。但是 半天过去,却听不到王梦的回答,只听到一缕轻轻的缓泣声,来自自己的胸前,同 时感觉到王梦的两个肩膀在微微地颤抖着。随着啜泣声的渐次加大,颤抖也越发厉 害起来。夏秋感到纳闷儿,松开双手低头一看,只见王梦泪流满面,已经泣不成声 了。夏秋两手握住她的两个肩膀,前后地摇晃着,亲切地连连发问:“梦,这到底 是怎么一回事儿,你说呀,你快说呀!” 站在一边的赵子林忍不住了,插嘴说:“你别再逼她了好不好?再逼她,她承 受不住,心脏病又要发了。我来告诉你吧:她怀孕五个月的时候,刚过了春节没几 天,家里家外应酬请客本来就累得她决支持不住了,偏偏广州和深圳有两宗买卖要 跟港商和外商进行谈判、签订合同。你是知道的,我的外语根本就不行。自从她跟 我假结婚以后,一直就给我当秘书兼翻译。这次去广州、深圳,我看她身体乏得很, 本没叫她去;可她是个要强的人,总说没关系,顶得住。实际上是因为我帮了她一 个大忙,节骨眼儿上用到她的时候不好意思往后(音shào ),咬咬牙就跟我去 了。我只想到飞机去飞机回,让她多休息休息,总不至于出事儿;没想到一下飞机, 东跑西颠儿的就没闲着一会儿,哪天也得过了十二点才能休息。等到事情办完回来, 她就累趴下了。开头只说头晕身子乏,给她买了几瓶补药吃,不但不见好,反而肚 子疼起来了。送到医院一检查,说是动了胎气,有流产的可能。我只说一句话: ‘只要能够保胎儿和孕妇都没事儿,花多少钱都不要紧。’糟的是自从她怀孕以后, 受到的打击和刺激太多,心血两亏,精力两损,胎儿是无论如何保不住了。流产以 后,她哭得死去活来,晕过去好几次,从此心脏就一直不好,既不能生气,也不能 激动。这事儿一半儿赖我照顾得不周到,一半儿赖你太绝情,下去实习,连信都不 写一封!你不能往她学校里写信,写到我这里让我转难道不行么?更岂有此理的是: 你实习回来分配了工作,我这里连个招呼都不打!我们还只当你分到外地去了呢。 这回总算找到你了,一切事情就全都解决啦。下一步,我先找个借口跟王梦办了离 婚手续,过三个月你们就可以结婚。流产了的孩子,很快也就可以补上。关键的问 题,是你要特别注意王梦的身体。她可再也受不住刺激、受不住打击了。为了表示 我照顾不周的歉意,办离婚手续的时候,我可以把这套房子和全部家具陈设都‘分’ 给王梦,另外还可以‘分’给她万把块钱。东西不多,也是我做哥哥的一点儿心意。 房子不好,比你现在住的那两间五十年代老建筑至少还强些。我反正是老头子给的, 没花我一分钱,落得做个顺水人情。要是靠你那几十块钱一个月的工资呀,只怕连 个老婆都供不起,更别提生孩子分房子啦!” 赵子林的这一席话,把夏秋感动得热泪盈眶,紧紧地抓住了赵子林一左一右两 只手,说不出感激之情,道不尽感谢之意。良久良久,才进出一句话说:“林子, 咱们一家子不说两家子话,你替我照顾好王梦,我就已经感谢不尽了,怎么可以还 要你的房子、东西和钱呢……” 不等夏秋说完,赵子林就哈哈大笑起来:“还一家子不说两家子话呢!分明见 外了。房子,东西,都是小意思,赶明儿只要你老弟多照应着点儿老哥哥,不就全 找回来了吗?哈哈!” -------- 黄金书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