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绕过涿州 五月初一日巳牌时分,李皇爷驾到固安与涿州之间的宫村,见有一批随军百姓 居然已经先于步卒到达,正在渡琉璃河。他有些惊讶,忙下马询问,方才知道这些 百姓是抄小路来的,颇有些失悔昨天没有叫步兵护着百姓全走这条近路,既可免除 道路拥塞,又可以少受跋涉之苦。只是此去涿州,一条直路,已经没有小道儿捷径 可抄,也只得罢了。 未及午牌,李过派飞骑来报:前军已经抵达涿州城下,只是城门紧闭,城上有 前明官绅驱百姓上城防守,拒不开门迎接支应。如今已经将涿州城四面包围,但因 这次撤退走的是大顺朝自己的辖区,前军只管安排食宿粮秣,并不是去攻城略池, 因此除了各人携带随身兵刃之外,没有携带攻城器具和大炮,无法攻城。到底此城 是攻是弃,特派飞骑前来请旨定夺。 李自成闻报,心中翻腾不已:对前明官绅,究竟是太苛了,还是太宽了?是杀 多了,还是杀少了?看起来,是该杀的没有杀,不该杀的却又误杀了不少。从吴三 桂的降而复叛,从涿州前明官绅的死灰复燃,不都说明这么一个问题么? 李自成抑制不住心头怒火,正想传令调集火炮,强攻涿州,以为胆敢抗拒作乱 者戒;继而转念一想,一者自己此行,并不为一城一池之得失,而只求迅速通过, 取得军需供应;二者发起攻城,不免又要担搁时间;三者城破之日,死伤遭难的无 非还是百姓。考虑再三,吩咐:教李过立即派出飞骑,沿途知会定兴县、安肃县 (今徐水县)、保定府、庆都县(今望都县)、定州(今定县)、新乐县、真定府 (今正定县)等各府州县官员,及早做好迎接大顺军过境的准备,并严格控制前明 官绅,以防作乱,对蠢蠢欲动者,杀勿赦;又下令火器营速运红夷大炮环置涿州城 外,略放几炮,以作威吓,然后射出箭书,责令涿州前明官绅,放出大顺州官,献 出库存银两,并供应生熟蔬菜粮食,可免攻城,否则,一鼓攻下城池,誓将涿州夷 为平地,反叛官绅,全家抄斩! 流星马奉了口谕,如飞去了。 等到李皇爷率领中军诸谋臣武将到达涿州城下,几万步骑已经把涿州城包围得 铁桶相似,只是双方并不攻战,却见一袋袋米面杂粮,一箩箩馒头烙饼,正从城楼 上用绳索缒下。李自成询问涿州州牧是否已经平安放出,如果已经放出,传他来见。 那州牧正与李过等人在一起忙着分拨钱粮,听见皇上召见,急忙和李过一起来 到马前,向闯王叙述涿州城被前明官绅篡夺的经过。 原来,大顺朝吏政府派到涿州的州官,到任伊始,就将前明官绅全部拘捕,并 开始严刑追饷。按照刘宗敏的规定,乡宦中凡是曾经位居阁部的,助饷银七万两, 当过抚按两院的五万,府县官三万,翰林两万,部属司官或一万或两万,一般士绅 富户,根据田地财产的多少和对待百姓的好坏,分别从百两、千两直到万两不等。 涿州是个大地方,现任与在籍的大小官宦与粮绅富户为数还真不少,在严刑追比之 下,收缴上来的饷银足有十几万两之多。其中确也有几个年老体弱挺不住刑死于夹 棍、拶子之下的。此外,还布告明示:凡被乡宦富室霸占的田产房屋,不论时间久 暂,一律归还原主;低价抵押的,也允许原主按原价赎回。所以涿州的前明官绅, 对大顺派来的州牧恨之入骨,只是印把子掌握在人家手里,迫于时势,手中又没有 强大的兵力,无可奈何罢了。 昨天夜里,传来大顺军兵败撤离北京已经到达固安的消息,当夜众官绅就聚集 家丁闯进衙门,抓了州牧,占了涿州,仗着城高壕深,先出高价招来一帮亡命徒, 然后收集弓箭、灰瓶、石头,驱赶百姓们上城拒守。按他们的想法,大顺军往南撤 退,只是经过涿州,只要能够坚守三四天,等大顺军一过去,就又是他们的天下了。 没有想到这一来惹恼了李自成,不但下令将州城团团围住,还发炮轰击,这才着急 起来,乱了手脚。后来得到了箭书,众官绅们聚集起来一商量,也看出只要肯按照 箭书上写的办理,李自成确实没有攻取州城的意思。这才不得不把大顺州牧和随从 人员一概放出,并且答应供给米面银两。只是追来的饷银存放在银库里,昨夜混乱 中被哄抢了一部分,剩下的又被瓜分一空,如今再要追回来,只怕连五万两也难凑 足了。应该怎么办,正打算来请示皇上的旨意。 李自成听说,恼恨不已,只为时间紧迫,权衡利弊得失,只好就这样算了。只 要有朝一日打回北京来,涿州依旧归我大顺管辖,这些飞扬跋扈的前明官绅们,一 个也跑不了;欠下的粮饷,一定要加倍追回。当即下令李过率领前军急速往定兴县 进发,所有粮饷上的事务,概由涿州州牧去处置。已经领到了干粮米面的步骑辎重 和老少家属,也叫他们立即上路。 李自成等当天到达定兴县宿营。谷、左殿后精骑到达涿州,天色已经昏黑。根 据皇爷留下的军令,在涿州城外扎下营帐住宿一宵,并督促州牧取足了钱粮,这才 不慌不忙地最后撤离涿州,拔营南下,往定兴方向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