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回 救李逵朱贵施奇计 朱贵听到了李云去抓李逵的消息,忙对朱富说:“这黑厮又做出来了,怎么 解救?宋公明怕他有失,差我来打听消息。如今我要是不去救他,怎么回寨去见 哥哥?”朱富说:“大哥且不要慌。这李都头一身好本事,三五十人近他不得, 我和你只有两个人,只可智取,不可力敌。李云最是爱我,常常教我使枪棒。我 倒是有个计策对付他:今晚煮上二三十斤肉,把肉切了,拿蒙汗药拌在里面。再 加上十几瓶酒,也兑上蒙汗药。咱两个五更天带几个伙计挑着,在半路上僻静处 等候他解人过来,只说给他贺喜,把众人都麻翻了,不就可以放李逵了吗?”朱 贵说:“此计不错。事不宜迟,可及早整顿。”朱富说:“只是李云不会吃酒, 就是麻翻了,终久醒得快。还有件事:这样一做,我不能再在这里安身了。”朱 贵说:“兄弟,你在这里卖酒,也没多少银子好赚。不如带上老小,跟我上山入 伙。今夜就叫两个伙计雇一辆车儿,先送妻子和细软行李起身,约定在十里牌等 候。我包裹里带有一包蒙汗药,李云不会吃酒,不妨肉里多掺些,逼着他多吃肉, 就也麻倒了。” 朱贵、朱富当夜煮熟了肉,切做大块,连同菜蔬,都拌了药,带了二三十个 空碗。两个伙计各挑一担酒肉。弟兄两个,也提了些果盒之类,四更过后,就到 僻静路口坐等。 那三十来个土兵在村里吃了半夜酒,四更前后,把李逵背剪绑了,解进城来。 李都头坐在马上,看看来到路口,朱富上前拦住,叫一声:“恭喜师傅,小弟特 来祝贺。”桶内舀一壶酒,斟了一大盅,捧着劝李云。朱贵托着肉盘,伙计捧着 果盒。李云见了,慌忙下马,说:“贤弟,何劳如此远接。”朱富说:“聊表徒 弟孝敬之心。”李云接过酒来,到口不吃。朱富跪下说:“小弟知道师父不饮酒。 今天这个喜酒,一定要饮半盏儿。”李云推却不过,略呷了两口。朱富就说: “师父不饮酒,请吃些肉。”李云说:“夜间吃得太饱,吃不下了。”朱富说: “师父走了许多路,肚子也饿了。虽不中吃,胡乱请些,也免小弟之羞。”拣两 块好的,递了过去。李云见他如此殷勤,勉强吃了两块。朱富捧酒去劝上户、里 正和猎户人等,都劝了三盅。朱贵就叫土兵、庄客众人都来吃酒。
这伙儿人个个见酒不要命,一齐上来,哪里顾得是冷是热、好吃不好吃?酒 肉到口,有如风卷残云,落花流水,抢着吃了。李逵看见是朱贵兄弟,知道是用 计,故意说:“你们也请我吃些。”朱贵喝声:“你是歹徒,哪有酒肉给你吃, 快闭了口。” 吃过了酒肉,李云正要叫土兵快走,只见一个个身颤脚麻,走动不得,都跌 倒了。李云急叫:“中了计了。”正要拔刀,只觉得头重脚轻,也晕倒了,软做 一堆,躺在地下。朱贵、朱富急忙夺一条朴刀,大喝一声:“都不要走!”挺起 朴刀,来赶那些不曾吃酒肉的庄客和闲人。走得快的走了,走得迟的,被搠死在 地。李逵大叫一声,把那绑缚的麻绳都挣断了,夺过一条朴刀来就杀李云。朱富 忙拦住了叫:“不要害他。他是我师父,为人最好。”李逵说:“不杀姓曹的老 驴,如何出得这口气!”赶上前去,手起一刀,先搠死曹太公和李鬼的老婆,再 把里正也杀了。发起蛮性来,把众猎户排头儿砍去,把那三十来个土兵全都搠死 了。看热闹的闲人和众庄客只恨爹娘少生两只脚,都夺路逃命去了。 李逵还只顾寻人要杀,朱贵慌忙拦住,喝一声:“不干闲人事,别只管伤人。” 李逵方才住了手,就土兵身上剥了两件衣服穿上。三个人提着朴刀,正要从小路 走,朱富说:“不好,却是我送了师父性命。他醒来之后,怎么去见知县,必然 要赶来。你们两个先走,我等他一等。他教过我武艺,为人正直,等他赶来,就 请他一同上山入伙,免得回县去吃苦。”朱贵说:“兄弟,我跟了车子先走,留 李逵帮你等他。李云吃的药少,没半个时辰就醒。” 果然,不到半个时辰,见李云挺着一条朴刀,飞也似地赶来,大叫:“强贼 不要走!”李逵见他来得凶,恐怕伤了朱富,跳起身,挺着朴刀来斗李云,两人 在官路上斗了五六个回合,不分胜败。朱富就用朴刀在中间隔开,叫一声:“不 要斗了,都听我说。”二人都住了手。朱富说:“师父听我说,小弟多蒙指教枪 棒,并非不知感恩。只是我哥哥朱贵现在梁山泊做了头领,今奉及时雨宋公明将 令,着他来照管李大哥,却被你拿了解官,叫我哥哥如何回去见宋公明?因此做 下这场手段。刚才李大哥要坏师父,是小弟不容他下手,只杀了这些土兵。我们 本来要走了,猜到师父回去不得,必来赶我。小弟想起师父的恩情,特地在这里 等你。师父,你是个精细的人,有什么不懂得?如今死了这么多人,又走了黑旋 风,你怎么回去见知县?你要是回去,肯定吃官司,又没人照拂相救。不如和我 们一同上山,投奔宋公明入伙。不知尊意如何?”李云寻思了半晌,说:“贤弟, 只怕他那里不肯收留我。”朱富笑着说:“师父,你难道不知山东及时雨大名, 专门招贤纳士,结识天下好汉?”李云听了,叹口气说:“如今闪得我有家难奔, 有国难投,好在我没有妻小,只得随你们去吧。”李逵大笑:“我的哥哥,这一 回,咱们可是一家人了!” 三人赶上了车子,朱贵大喜。四筹好汉跟了车仗,看看快到梁山泊,路上又 迎着马麟、郑天寿,说:“晁、宋二位头领又差我们两个下山来接应。如今见到 了,我们两个先上山去禀报。” 第二天,四筹好汉带了朱富的家眷,都到了梁山泊大寨聚义厅。朱贵先引李 云拜见晁、宋二位头领,再和众好汉相见,说:“这是沂水县都头,姓李名云, 绰号‘青眼虎’。”又引朱富参拜众位,说:“这是舍弟朱富,绰号‘笑面虎’。” 都相见了。李逵拜了宋江,取回两把板斧,诉说背娘到沂岭,被虎吃了,因此杀 了四虎。又说假李逵剪径被杀一事。众人大笑。晁、宋二人笑着说:“被你杀了 四只猛虎,今天山寨里又添了两只活虎,应该庆贺。”吩咐杀羊宰猪,设筵席庆 贺。两个新到头领,晁盖叫他们到左边白胜上首坐定。
吴用说:“近来山寨十分兴旺,四方豪杰望风而来,都是晁、宋二兄之德, 也是众弟兄的义气。现在请朱贵仍旧掌管东路酒店,替回石勇、侯健。朱富老小, 另拨一所房舍居住。如今山寨事业壮大了,可以再设三处酒馆,专门探听吉凶, 接应义士上山。西山地面广阔,可令童威、童猛弟兄带领十几个伙计在那里开店; 令李立带十数个伙计到山南开店;令石勇带十来个伴当去山北开店。都要设立水 亭号箭和接应船只,一有缓急军情,立刻飞快报来。山前设置三座大关,令杜迁 总管把守,早晚不得擅离。令陶宗旺为总监工,掘港汊,修水路,开河道,整理 宛子城城垣,修筑山前大路。令蒋敬掌管仓廒库藏,支出纳入,积万累千,计算 账目。令萧让设置寨内寨外,山上山下,三关守隘,许多关防军规,大小头领号 数。令金大坚雕刻一应兵符、印信、牌面等项。令侯健管造衣袍铠甲五方旗号等 件。令李云监造梁山泊一应房舍、厅堂。令马麟监管修造大小战船。令宋万、白 胜去金沙滩下寨。令王矮虎、郑天寿去鸭嘴滩下寨。令穆春、朱富管收山寨钱粮, 吕方、郭盛在聚义厅两边耳房安歇。令宋清专管筵宴。”分拨已定,筵宴三天。 梁山泊从此每天操练人马,教演武艺。水寨里头领都教习驾船、洑水、船上厮杀, 不在话下。 「简评40」在梁山泊一百单八将中,李云的上山入伙,算是比较不光彩的一 个。他奉命去押一个已经被擒的强盗,快到城门口了,却被自己的徒弟用蒙汗药 麻翻;仅仅因为他是朱富的师傅,又“为人最好”,方才被留下一条性命,而且 被邀请入伙。他武功不错,“三五十个人近他不得”,上山以后,却被分配去当 一个“监造厅堂房舍”的总监工头儿。排名第九十七,还在李忠(排名第八十六)、 周通(排名第八十七)之下! 梁山泊故事到此告一小段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