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天 第一个故事:蒙面客夜半绑票 深夜零点以后,吴永刚的房间里突然跳进一个蒙面客来,要把他劫持到某一个 地方去。 娜达莎忽然出现。她被匪徒扎了一刀。 扎嘎被惊醒。但他没能阻止歹徒行凶。 倒是托钵僧急中生智,他赢得了时间。 昭维和马哈有了用武之地,他们把凶手抓住了。 娜达莎在临死之前,说出了两件秘密。 这到底是一件什么案子? 天气凉爽,旅途劳累,娜达莎没来串门,吴永刚早早地就睡了。他睡得很香。 这一夜没再下雨,但是仍有薄云遮住了月光。四野万籁俱寂,各客房里的灯光, 早早地就全部熄灭了。 过了半夜十二点,从一间客房的后窗户里突然跃出一人。这种旅店的高脚楼, 虽然也设有底层,但不是为了养牲畜,只是为了隔潮,所以窗户离地面并不太高, 窗户下面,又是刚下过雨的湿泥地,加上那人武功不错,像猫似的,落地悄然无声。 他四面观望了一下,贴着窗户根儿往东摸去。数了数窗户,站住,一蹲身,再一跃, 两手抓住了窗台,引体向上,脚尖儿蹬到了楼板的边沿,把眼睛抬到与窗台一样高, 悄悄儿往里面张望。 房内没点灯,当然什么也看不清。不过借着薄云筛下来的微光,透过纱窗,至 少影影绰绰地看清了房内的人已经睡熟,没有防备。 他一个上跃,两手撑在窗台上,再一用力,整个胸部已经趴在窗台上面。然后 腾出一只手来,从腰间拔出匕首,把纱窗拉破一个口子,伸进手去把插销拔掉,小 心翼翼地把纱窗推开,最后像蛇一样把整个身子溜进了房间。 一个睡得沉,已经失去了知觉,一个身子轻,没有发出一点儿响动,直到他把 蚊帐撩起,吴永刚还没有醒来。 闯入者用左手推了推吴永刚,他没醒。再加大力度推推他,他含糊不清地说了 一句: “娜达,你不是说不来了么?怎么还是来了? ”说的当然是泰语。 闯入者一惊,本能地往后一仰身,等到发现吴永刚是在说梦话,又推推他,同 时发话: “醒醒,有话问你!”他说的,居然是汉语。 吴永刚睡梦中听到有人喊,迷迷糊糊地醒了过来,睁开眼睛一看,朦胧中一把 闪亮的钢刀在面前晃动,不由得大吃一惊,再仔细一看,蹲在自己面前的,是一个 蒙面人,不禁脱口而出: “你是谁,你要干什么?” 闯入者低沉而威严地继续用汉语吆喝: “不许出声!再出声我一刀结果了你!听我问你一句你回答一句,不许大声, 不许说谎。先说第一件事:如今是雨季,泰北交通不便,你有什么紧急公务,要到 王塔克去?” 吴永刚意识到自己遇到麻烦了。来人蒙着脸,又说汉语,看来是个自己认识的 人。识事务者为俊杰,想什么办法先把来人甩开才是呢?千句谎话,不如一句真话, 干脆实话实说: “我是到曼谷来洽谈业务的,顺便到王塔克去看望朋友。纯粹是私事,不是公 务” “什么朋友?” “十几年前,我从中国大陆出来,在中缅边境一家人家住过一些日子。我到香 港以后,就失去了联系。所以此次来泰国,机会难得,尽管是雨季,也一定要去走 一遭。” “你那朋友是中国人,还是泰国人?” “他们住在缅甸,应该算是缅甸人吧?不过是泰族。” “叫什么名字?” “这个……”吴永刚正要报出姓名来,忽然想到不能给人家带来麻烦,立刻改 了口:“这个,无可奉告!” “你说不出名字来,可见你满嘴里胡说八道!” “你是干什么的?你要干什么?”吴永刚开始反问了。 “甭问我是干什么的。你不肯说实话,那就跟我走一趟吧!到了那里,不怕你 不说实话!起来,走!” 吴永刚无可奈何地刚站起来,那人动作敏捷地把他的两手别到了背后,用一根 细绳子把两个大拇指捆在一起。──这种捆人的方法,比用一根粗绳子捆住了两手 既方便也更结实。看样子,这人是科班出身的职业土匪。但是他们为什么要绑票呢? 为了要钱?还是为了追查什么行动? 事情到了这一步,反抗只能导致早死。他们究竟要干什么,只有到了匪窟,方 才能够找到答案。看来今天是凶多吉少了。 匪徒一手抓住吴永刚,一手去开门。他带着一个绑着双手的俘虏,当然不可能 再从后窗户跃出。探头看看门外,只有对面的马厩里还亮着一盏昏黄的油灯,别处 没有动静, 就把俘虏推出房来,他在后面押着。 出了房门,走在竹楼的阳台上,吴永刚故意加重脚步,踩得地板吱嘎作响。那 匪徒在身后揣了他一拳,低声吆喝: “放轻脚步!招来了人,我跑得了,你可就没命了!” 再走几步,刚到扶梯的旁边,贴墙一个全身穿黑的人转了出来,挡住了去路。 怪不得在远处谁也没看清前面居然还有人。 “把人留下,你自己快滚!”黑衣人低沉地吆喝。说的是泰语,声音果决而冷 峻,但分明是个女人。 “你不执行老板的命令,还来干涉我的行动。你不要命啦?快闪开,我不宰你, 等回去让老板跟你算账!” “老板没吩咐过你,要你听我的命令么?” “老板也特意吩咐过我,如果你不听他的命令行动,就让我宰了你!” “胡说!老板吩咐过我,要我严密注意你的行动,不许你乱来。现在你听我的 命令,把人放了。” “对不起,这个人,如今是抓得放不得了。现在是我执行老板的特别命令,你 少管闲事,走开!” 听他们的对话,这俩人分明是一伙儿,执行的也是同一个命令,不知道为什么, 俩人意见不一致起来,那黑衣女子主张不抓吴永刚了。她见匪徒不听她的命令,不 再说话,走前两步,就来拉吴永刚。但是他一只胳膊被匪徒紧紧抓住,无法脱身。 黑衣女子和匪徒几乎同时发话: “你放手!你究竟放不放?” “不放!”俩人几乎又是同时发话。 “那就对不起,我要执行老板的第二道命令了!” 说这话的是蒙面匪徒。随着话音儿,他右手一刀递出,快如闪电。那黑衣女人 “呀”地一声惨叫,捂着胸口,就倒了下去。 “杀人啦!救命啊!” 吴永刚也不知道哪儿来的勇气,高声喊叫起来。也许他只想到了这个黑衣女子, 而没想到自己的处境。这个黑衣女子分明是来救他的。她因救他而挨了匪徒一刀, 他如果连喊一声也不敢,岂不是太对不起她了么? 寂静的夜空,突然传出这两声令人毛发悚然的喊叫,显得特别阴森恐怖。客房 中的人,有的可能睡得太死,根本没听见,有的可能被这可怕的喊叫声吓坏了,不 敢出头。总之是一喊一叫之后,并没有人从房间里面冲出来。匪徒一急,一刀割下 吴永刚的衣角,塞住了他的嘴,就往扶梯下拖。吴永刚无法挣扎,只好用脚使劲儿 跺扶梯的踏板。但是无济于事,还是让匪徒给拖到了院子的中央,眼看离大门不远 了。 这时候,扎嘎首先从马厩里冲了出来,一手握着赶车的大鞭子,一面喊叫: “是谁这样大胆,敢在县城里绑票?给我站住!” 他这一声喊叫,亮出了赶大车的嗓子,院子里的人再要说听不见,那可就是假 装的了。匪徒见只来了扎嘎一人,手上又没兵器,并不怕他,一面继续往大门方向 拖着吴永刚走,一面说: “躲开,这事儿跟你没关系,别来淌浑水!” 扎嘎可不是好惹的,“啪”地一鞭甩过来: “怎么没关系?你绑我车上的旅客,往后谁还敢坐我扎嘎的车子?把人给我放 下,我只保护我的旅客,不要你的命,快放下人,逃你的命去吧!再晚一步,你可 就跑不了了!” 匪徒不理睬扎嘎,托着吴永刚管自继续往大门方向走。扎嘎又甩了几鞭子,但 没能阻止他。扎嘎来了性子,把鞭梢顺过来,抡起鞭杆当棍子,就往匪徒身上乱抽 乱打。匪徒被逼急了,就躲到了吴永刚身后,一面拿吴永刚当盾牌抵挡,一面继续 往外走,企图在众人赶来之前,把“肉票”劫持走。 但是他来不及了。旅客们被这接连的喊叫声惊醒,胆子大的男人,大都开门出 来了。连旅店老板都来了。特别是昭维和马哈,一人手里握一把手枪,对准了匪徒, 昭维还厉声地说: “我们是王家的,只要把人放下,我们不难为你,让你走!” “王家的”,相当于中国大陆说“政府的”或“公安局的”,也相当于“朝廷 的”,意思就是“我是公差”。但是匪徒不信这个。他知道,只要自己一放下吴永 刚,人家就可以开枪,那可真的跑不了了。只有抓住人质,第一能全身而退,至少 能保住自己的性命,弄好了,也许能把人质一起带走。于是他左手弯钩住吴永刚的 脖子,右手的匕首正对着他咽喉,一面倒退着走,一面声嘶力竭地叫喊: “你们全退下,我们之间的梁子,与诸位无关,不要掺和。要是逼得急了,我 就只好撕票了。” 匪徒劫持人质,这是最让人头疼的事情。昭维和马哈虽然都端着枪,可谁也不 敢放。第一,怕误伤了吴永刚,第二,逼得急了,匪徒走投无路,来一个同归于尽, 结果必然是两败俱伤。 眼看着匪徒把吴永刚一步步拖近了大门,再走几步,出了这个院子,事情可就 更不好办了。 就在这个紧急关头,一声“善哉”,冷不防一袭袈裟凌空飞来,把匪徒和吴永 刚全罩住了。那匪徒急忙腾出一只手来去扯头上的袈裟,这时候马哈一个箭步窜了 过去,飞起一脚,把匪徒手中的匕首踢飞,跟手一拳,再把他仰面朝天打倒在地, 再跨上一步,一脚踩住了他胸口,两支枪的枪口,同时抵住了他的脑袋。 马哈一伸手拽掉了匪徒的面罩,旅店老板提过马灯来一照,大家不约而同地惊 呼: “原来是他呀!” 摘去了面罩的匪徒,大家都认得,原来是同车来的一个旅客。一路上,他连一 句话也没说,同车的人谁也不知道他叫什么,从哪儿来,到哪儿去。 马哈解下自己脚下的一根鞋带儿来,像他绑吴永刚那样把他绑了起来。扎嘎又 去拿了根绳子,把他五花大绑捆结实了。两个人一起把他拖到马厩去,先绑在柱子 上,再听候发落。 吴永刚嘴里的布被取出来,第一句话先说: “扶梯那边还有一个,被匪徒扎伤了!” 大家急忙往扶梯那边走去,黑衣女子已经全身是血。在旅店老板的灯光下,大 家都认出来了:她,就是在马车上老是半低着头,从来不说一句话,连微笑也不会 的娜达莎。 匪徒为什么要杀她? 这许多人中,只有吴永刚似乎明白一点儿。但他不能说出她与匪徒不但认识而 且是一伙儿的秘密。他只能说: “是她第一个听见响动,开门出来救我的。快,快把她送医院抢救!” 旅店老板两手一摊: “我们这里没有医院。有个门诊所,半夜里也不看病。” 人丛中挤出那个江湖郎中来。他弯腰一看娜达莎的伤口在胸膛的正中,血还在 汩汩地流着,人已经昏迷过去了。一试鼻子底下,还有呼吸。他站起来对吴永刚和 昭维等人说: “这时候不能动她,我去拿药来,先止住了血,把人救醒。这一刀好像没扎中 心脏,只要不割断大动脉,也许还有救。” 在这里,尽管他是个江湖郎中,但终究是个郎中,何况他说的话也还有道理。 一会儿工夫,他抱着个药箱回来了。先把她的上衣撕开,露出两个丰满的但已经被 染成红色的乳房来。在两乳的中间,有一个眼睛大小的伤口,还在流血。江湖郎中 打开药箱,取出一团棉花来,把伤口周围的血迹擦干,再取出纱布,从一个小瓶子 里倒出药水,把纱布浸湿,用镊子把药布塞进伤口里面,上面覆上干净纱布,在大 家的帮助下,用绷带连肩膀带胸脯都裹了起来。别看江湖郎中的手那么粗糙,跟娜 达莎那雪白、细腻的皮肤恰成正比,但是他操作起来,却很灵活,一点儿也不笨拙。 最后,他取出一个药瓶,打开塞子,把瓶口凑到她鼻子底下,让她吸进瓶子里药水 所散发出来的强烈的气味。一会儿工夫,她就微微地张开了眼睛。但是仅仅看了众 人一眼,就又闭上了。 旅店主人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连连地自言自语: “怎么办呢,这可怎么办呢?” 吴永刚从旅店主人的手上把马灯接了过来,对他说: “失血过多的人,第一是渴,第二是头晕,第三是四肢无力。现在已经止住了 血,暂时别再动她。你去拿一壶温开水来,最好能沏上些白糖。” 旅店老板诺诺连声地走了。 娜达莎似乎听见了吴永刚在说话。过了一会儿,她又张开了眼睛。这一回,她 的眼睛张得大大的,盯住了吴永刚的脸。好久好久,她只是这样凝神看着,脸部肌 肉没有一点儿变化,也没有说一句话。人们很难从她的目光中读出什么内容来。是 惋惜,是感谢,是痛苦,还是什么都无所谓? 旅店老板提来了一把白色的瓷壶。吴永刚试了试外面,果然是温的;就着壶嘴 尝了一口,果然是甜的。江湖郎中那双粗糙的手扶起了娜达莎的头。由于失血过多, 她那张本来就很白的脸,变得更苍白了。吴永刚把马灯递给昭维,自己小心翼翼地 捧住了瓷壶,把壶嘴凑到了娜达莎的嘴边,说: “这时候,你一定很渴吧?先喝点儿糖水,恢复一下。等天亮了,再送你到门 诊所去。” 娜达莎没有回答,却贪婪地咕嘟咕嘟一口气喝了许多水,这才歇了歇,轻轻地 说: “吴先生,谢谢你。” “怎么还谢我呢!是你第一个开门出来阻止匪徒的嘛!要不是你冒死相救,我 已经让匪徒劫持走了。” “不,你不要替我掩护了。你知道我是谁。我开头误解过你,后来了解你了。 你是一个真正的男子汉。可你还不知道我是谁。告诉你,我就是那个把乌冬送到外 国去的红颜魔女,……” “别说这些了。这时候你要多休息,要珍惜体力。有什么话,等你的伤好了以 后再说。” “不,我没有以后了。所以我也没有任何顾忌了。在我只有十五岁的时候,乌 冬攫取了我的贞操。那时候我幼稚,容易轻信别人的话。我相信他真会娶我做姨太 太。我并不苛求,我只想过人的日子。做小老婆,也将就了。没有想到的是,他把 我送进了人间地狱,过了十几年不是人过的日子。我发过誓要亲手送他上西天。感 谢佛祖,我的誓言实现了。我打听过,靠他有几个钱,已经把身体速冻起来,还打 算等到下一个世纪,医学发达了,能够把他的病治好呢!……我渴,再给我点儿水 喝。” 吴永刚赶紧把茶壶嘴塞进她嘴里,一面劝她: “这些事情,我都能够猜想得到。你现在身体虚弱,这些话先不要说,可以吗?” “不,这些话今天我要再不说,没有时间了。我没有乌冬那样的本事,我没有 资格把自己速冻起来。本来,我早就应该回到佛祖那里去的,可我报仇心切,我还 要继续报仇。我恨一切男人。我要向所有的男人讨回我的青春,我的幸福,我的生 命。我也真这样做了。直到昨天,不,前天晚上,我才知道我错了。‘坏人’和 ‘男人’,并不是同义词。至少您就不是一个坏人。而我,一个女人,就不是好人。 ……” “我请求你,不要继续说了好不好?你不是坏人,你的心灵是纯洁的。你不要 过份谴责自己嘛!从你挺身而出来救我,就充份说明了这一点。” “不,您错了。或者说,您明明知道我是坏人,可您为了安慰我,您故意这样 说。实话告诉您吧:这次我跟着您进山,是负有任务的。多洛怀疑您是国际禁毒组 织的人,秘密到金三角去,是要查处毒品走私的路线和组织,所以派我和老李跟踪 您。老李就是刚才绑架您的那个人。他早先是坤沙手下的,本来是中国人,不过到 泰国来多年了,有个泰名叫达乌·李,不过我们都按中国人的习惯叫他老李。我的 任务是摸清您的底细。如果发现您确实是国际禁毒组织派来的,就让老李把您干掉。 前天晚上我试探了您一下,发现您是个真正的男子汉。我懊悔了,也感动了。我痛 恨自己不是人,我要忏悔。我告诉老李,您没上钩,也不是国际禁毒组织的人。老 李却说,正因为您不爱女色,不上这个钩,才更说明您一定是禁毒组织的人。他要 我今天晚上继续进行‘火力侦察’。我说不必了,用不着了。他还不信,一定要亲 自出马再侦察一次,或者把您押送到他们头头儿那里去审问。……” “他的头头儿是谁,在什么地方?”昭维发现问题严重,打断了她的话,插问 一句。 “我不是毒品走私集团的人,他们内部的情况,我一点儿也不知道。他们也不 会让我知道的。只是我与多洛认识多年,他帮过我不少忙。我没有地方可去的时候, 是他收留了我。我也帮过他的忙,彼此有些默契,所以有一些事情,他也不瞒着我。 我要老李听我的话,他说我不是他的头头儿,不能听我的。又说像这一类关系到他 们整个集团生死存亡的大事,不能听我一个外人的草率决定。还说离开南邦的时候, 多洛吩咐过他,如果发现有可疑的地方,可以便宜行事,必要的时候,包括处理我 在内。他的话刺激了我,所以我才真的火冒三丈,决心阻止他,保护您……” 说到这里,她已经支持不住,急速地喘气。吴永刚急忙把茶壶嘴塞进她嘴里。 壶里的水已经不多,她三口两口就喝光了。吴永刚回头找旅店老板,想让他再沏一 壶糖水来,却找不着他了。这当然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怪的是找遍了整个旅店, 再也没有老板的影子。问伙计,伙计也说没看见。没奈何,只好让伙计给沏上一壶 糖水,又兑上凉茶,赶紧提来给娜达莎喝,没有想到的是,等他把水提来,娜达莎 已经不会说话了。江湖郎中急救了半天,说是可能血液倒流,灌满了整个胸腔,现 在是回天乏术,无可奈何了。 正在这令人焦躁的时刻,马哈匆匆地走来,对昭维说: “审问了半天,他一个字也不肯说。我没打他一下,这小子忽然死了。死后脸 色发黑,分明是中毒死的,可不知道是自杀还是他杀。到现在我连他叫什么名字都 还不知道。” “大概是自杀吧。这一点咱们疏忽了。他们这一类亡命徒,是有这样的规矩: 为了保全一伙儿,宁肯牺牲一个。他以为只要他一死,线就断了。没想到娜达已经 把全部秘密都说了出来,他算是白替主子尽忠了。” “他两手都绑着呢,怎么自杀?我怀疑有人暗杀灭口,可又没找到痕迹……” “这种亡命徒,早就做好了死的准备的。在他低头就能咬到的衣服扣子里,包 的就是氰化钾一类的剧毒剂。你不妨回去看看,看他的衣服扣子,是不是少了一颗 或嚼碎了一颗。” 吴永刚神色颓然地对昭维说: “这场祸端,都是因我而起。如今死了两个人,怎么交待呀?” 他已经听见昭维自称是“王家的”,但不知道他的官儿究竟有多大,能不能把 这场事端很快就“摆平”。如果自己因此拖在这里打人命官司,可就糟了。 昭维考虑了一下,请江湖郎中找块门板把娜达的尸体抬到马厩去与达乌的尸体 停放在一起,请扎嘎与托钵僧暂时看守;其余人各回本房休息;又吩咐马哈带领旅 店伙计再去找一找老板。如果他因此潜逃,则很可能他与这件案子有牵连。最后请 吴永刚和他一起到他的房间,避开众人,进一步细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