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篇 远走高飞奔他乡 老娘倚门望儿女, 不见有根翠莲回, 日中等到夕阳下, 只见乌儿双双归。 早就做好晚饭, 有酒有肉有面, 今天一家庆团圆, 单等有根翠莲。 案上摊着面条, 锅里蒸着粘糕, 日落不见人归来," 老娘心惊肉跳。 "是不是财主黑心嫌钱少? 是不是意见不合又争吵? 即便是今天事情办不成, 又何必白费口舌吵通宵?" 大娘站在家门口, 两眼凝神向前瞅, 北风呼啸黄叶飞, 大路小路没人走。 天色渐渐黑下来, 夜风呼呼吹进怀, 吹起衣裙迎风舞, 吹乱银丝如霜白。 东方升起弯月亮, 照着刘家大瓦房, 刘家大院阴森森, 隐隐约约有灯光。 大娘低声叹口气, 一串泪珠滴下地, 眼望刘家摇摇头, 推门走进草房里。 点上一盏小油灯, 坐在桌边直愣神, 心中疑团解不开: "是祸是福降家门?" 看看等到二更天, 昏灯愁影难入眠, 惦念儿女无睡意, 心中好似滚油煎。 忽听有人敲门, 精神为之一振, 刚要起身把门开。 却是狂风一阵。 隆冬夜色如冰凉, 和衣躺在床铺上。 惦念儿女难入梦, 心中好似翻波浪。 已经到了夜半, 隐隐喊声一片, 透过朦胧窗户纸, 像是火光冲天。 大娘觉得奇怪, 起身走到门外: "谁家火烛不小心, 引起这场火灾?" 看看着火地点, 正是刘家大院, 风卷火鸦上下飞, 映红半边云天。 大娘心里高兴: "老天真有眼睛, 作恶多端刘金山, 今天有了报应!" 忽然转念一想, 想到儿女身上: "不知翠莲和有根, 眼下究竟怎样? "为什么恰巧今夜起大火? 会不会正是有根闯的祸? 刘家打手一大帮, 怎么选出虎狼窝? "是不是翠莲等得着了急, 放把火来出出气? 歪嘴高三心肠狠, 逮住哪能饶了你?" 大娘心里直打鼓, 想上刘家问清楚, 黑夜茫茫限又花, 道路不平难举步。 手扶门前竹篱笆, 眼望远处财主家, 急得大娘直跺脚, 气得大娘直咬牙。 "老天要是真长眼, 大火烧死刘金山, 保佑翠莲和有根, 快离虎口回家转。 "老天要是真有灵, 该让高三得报应, 烧死这只老狐狸, 穷人哪个不高兴?" 大娘嘴里正嘀咕, 一阵寒风吹入骨, 扑面如刺腊梅风, 迎面飞沙兜头土。 大娘正要进草房, 忽听远处马蹄响, 马蹄得得扣人心, 夜深人静传四方。 "深更半夜谁跑马? 快马加鞭为的啥? 顶头寒风地下冻, 不怕摔倒不怕滑?" 大娘还在纳闷, 快马飞到家门, 异口同声叫"妈妈", 正是翠莲有根。 翠莲跳下马来, 扑进大娘胸怀, 悲喜交加又气喘, 一时难把口开。 有根拴好马匹, 把娘扶进屋里, 前因后果讲一遍, 讲得评详细细。 大娘边听边点头, 心里勾起两代仇, 想起老汉死得苦, 眼泪汪汪往下流: "刘家财主黑良心, 抢地害死你父亲, 如今又要把珠抢, 勾结官府害良民。 "抓住豺狼不撒手, 仇人面前不低头, 放火烧死高狐狸, 你替爹爹报了仇。 "打蛇要打三寸①, 斩草必须除根, 烧死恶狗有主人, 哪能饶了你们? -------- ① 三寸──蛇头后面三寸,也叫“三寸头”,是蛇的要害所在。 "单身难与虎斗, 双拳难敌四手, 带上宝珠骑上马, 你俩快快逃走。 "好汉不吃眼前亏, 你俩快往远处飞, 只要留得青山在, 不怕枯树烧成灰。 "娘是西山落日, 转眼离开人世, 忍饥挨饿活下来, 只为拉扯孩子。 "如今你们长大, 我也放心得下, 只要能报冤仇, 随他是杀是剐! "快别耽误工夫, 赶紧包上衣服, 装上一兜粘米糕, 省得挨冻饿肚。" 回头又叫:"翠莲, 让娘再看一眼, 娘俩这次一分离, 只怕再难见面! "做娘的早就知道, 你们是患难之交, 本打算明年开春办喜事 没想到喜鹊未叫乌鸦叫。 "不管天晴天阴, 今天就算结亲, 眼看你们成夫妻, 好叫老娘放心。 "你爹灵前磕个头, 收拾东西赶快走, 裤腰带上打个结, 别忘了给爹妈报冤仇。 "不要总惦着妈, 不要老想着家, 找个偏僻地方, 平平安安住下。 "翠莲我的孩子, 你比有根懂事, 紧要关头提醒他, 不要莽撞冒失……" 蹇大娘话没说完, 扑打打泪流满面, 猛伸手一边一个, 搂住了有根翠莲。 有很急忙跪下: "您快别说这话, 天大难关我去闯, 哪能扔下妈妈。 "好比秋菊栽金盆, 儿是花朵娘是根, 根深叶茂花朵艳, 根枯叶黄花不生。 "咱们一家三口, 要走就一起走, 哪能扔下您一个, 送进狼窝虎口? "别怕山高路远, 别怕旅途艰险, 妈妈骑马儿步行, 照应还有翠莲。 "快别犹豫拖延, 快别耽误时间, 等到刘家追兵到, 再走可就太晚。" 翠莲顾不得羞, 拉住大娘衣袖, 挨着有根跪下来, 说话有点儿发抖: "妈妈这一番话, 孩儿心里记下, 只要还有这口气, 报仇有我们俩。 "蹇家对我有恩, 妈妈待我情深, 今天成了蹇家人, 却又远离家门。 "娘是一家之主, 怎能各走各路? 要活活在一块堆儿, 要死死在一处。 "娘像阳光雨露, 儿像新栽小树, 阳光普照树苗长, 雨露不洒枝叶枯。 "妈妈要是不走, 难逃刘家毒手, 旧恨未消添新仇, 叫孩儿怎么忍受? "时间紧迫难等待, 当机立断要赶快, 要是妈妈不肯走, 儿就跪着不起来…… 大娘泪下如雨, 双手搀起儿女: "既然你们这样说, 只好跟你们去。 "怕只怕被我拖累, 叫你们有翅难飞,。 万一叫刘家追上, 可就都难逃死罪。 "死马当作活马医, 是死是活争口气, 收拾收拾快上路, 别等天亮公鸡啼。" 娘儿仨把肚子吃饱, 给骏马喂足草料, 有根背上弓和箭, 翠莲掖把砍柴刀。 离别了居住多年的草房, 扔下了满圈的鸡鸭猪羊, 相依为命的娘儿三个呀, 被逼得远走高飞奔他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