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视剧《长征》的突破 自从1982年我从科协调进文联以后,由于业务上的关系,看电视剧及其原剧本 的机会多起来了。通过近20年的观察,总的说来,中国的电视剧虽然还存在着这样 那样的缺点,但是绝不能否认有了长足的发展。 关于发展,那是大家有目共睹的,我无权也不想在这里总结性地一一列数。大 家只要回头看一看解放前和解放初的电影,其编剧和演技水平如何,明眼人心里大 都清楚。 关于缺点,那可就是我的“独见独识”了。正所谓“仁者见仁,智者见智”, 我见到的缺点,也许正是人家认定的优点呢。 第一,关于电视剧的主题内容,似乎积极的少了,消极的多了。有的电视剧除 了赚人哈哈一乐之外,甚至有负面影响,真不知道编导们要宣传的是什么。不管怎 么说,咱们的国家今天还是社会主义国家,文学艺术所给予读者观众的,总应该稍 稍不同于资本主义国家,总应该以积极向上的主题为主吧? 第二,关于表现手法。在多次有关电视剧的讨论会上,我都曾经大声疾呼:电 视剧和电影,应改有明确的分工:电视剧相当于长篇小说,电影相当于中短篇小说; 电视剧受荧屏幅面的限制,应该尽量少用“大场面”,而把“千军万马”的恢宏场 面留给宽银幕去展示,等等。 第三,关于语言。中国方言复杂,广播电视无形中起着推广普通话和促使语言 规范化的作用,这也许是许多电视工作者所没有想到的。以前每拍革命历史片,毛 泽东、周恩来、朱德等人大都口操方言,连《笑傲江湖》中的青城派余沧海等人也 说一口四川话,认为只有这样才“真实”。如果都这样追求起“历史的真实”来, 岂不是要让令狐冲说陕西话?让斯大林说格鲁吉亚语?许多人颇欣赏《大明宫词》 中“诗化”的语言,但是我却反对唐人口中说出“歇斯底里”、“浪漫”这样的外 来语;甚至连时代背景被定为隋代的《花木兰》,剧中人说出宋代以后才有的成语 “胸有成竹”和“三生有幸”,都不是太妥当的。 此外,电视剧的字幕和场景上错别字之多,也是一个长期以来无法容忍、无法 解决的老大难问题。一方面是校对的疏漏,出现了“不应该”的错字,例如《日出 东方》中有一大字横幅,居然把“北伐”错成了“北阀”,简直令人啼笑皆非;一 方面是对祖国语文的规范化缺乏基本功,于是演员嘴里明明说的是“是啊”、“看 哪”、“好哇”,打的字幕却是“是呀”、“看呀”、“好呀”。许多中小学生看 了跟着学,于是谬种流传,大家乱“呀”一起,破坏了祖国语言文字的规范和纯洁。 最近一口气读完了40万字的电视剧《长征》剧本,又以每天看八集的速度用三 天时间看完了24集电视剧《长征》的录像带,对于媒体上连连称道的“电视剧《长 征》有较大突破”的报道,深有同感。 第一,这是一个积极的题材。“苦不苦,想想长征两万五,”不但对今天“不 知稼穑艰难”的娃娃们有教育作用,特别对今天的贪官污吏们更有震慑的作用。有 关长征的题材,以前影视剧三方面都有过描绘,但都只局限于某一阶段,像电视剧 《长征》这样全景式地从第五次反围剿写起直写到抵达延安,不但从来没有过,只 怕以后也不会有机会再这样“大动干戈”地操作了。特别是这次《长征》剧组的编 剧、导演、演员们“以长征精神拍摄《长征》”、到实地拍摄的做法,简直是“前 无古人,后无来者”。演员们的付出,不是用“艰苦”两个字所能说明的。例如拍 摄毛泽东脱掉大衣与战友们手挽手涉渡浅滩走出草地的那一场戏,演员们头顶着大 雨,脚下漟着接近零度的刺骨雪水,拍完这一组镜头,演邓颖超的演员当场就晕倒 了。再例如阿玉牺牲的那一场戏,原剧本写阿玉被白军军官扔进一口井里,实际拍 摄的时候,改成了身背两块巨石被扔进河里。偏偏演阿玉的演员不会游泳,虽然设 计好被扔下河以后只要一扽活结石头就会离身,但是她落水以后慌了手脚,忘了扽 绳结,竟一下子沉了底,等到大家七手八脚把她捞了上来,已经溺水休克过去了。 此外,“老天爷”的配合默契,几乎也是“千载难逢”的。例如在海拔4800米 的大雪山上拍摄毛泽东警卫员胡班长牺牲那一场戏,需要纷纷扬扬的大雪和呼啸而 来的狂风,狂风和大雪立刻应命而至;走出草地之后涉渡一片沼泽地,需要大雨倾 盆,瓢泼大雨立刻哗啦而下;特别是某一场景需要拍摄晴天、阴天、下雨三组镜头, 意外地在同一天内居然出现了阴雨转晴的天气,真是要风有风,要雨有雨,要雪有 雪。飞夺泸定桥那一场戏,是真把泸定桥上的木板撤掉让演员们从铁索上爬过去的, 23个演员,除按剧本要求有三人“负伤落水牺牲”之外,没有一人意外落水,难怪 拍摄中编导演员们要大喊“毛主席保佑”了。 所有这些,难道以后还可能重复么? 第二,电视剧《长征》中虽然也用了许多“千军万马”的大场面,但是这些镜 头都是无法省略的。成功之处在于摄影者没有把荧屏上的人物变成“芝麻粒儿”, 而是只作为背景烘托,主画面依然是主要人物,从而躲开了荧屏面积过小的缺陷。 第三,编剧王朝柱一向主张电视剧用普通话拍摄,他以前编写的电视剧《周恩 来在上海》和《开国领袖毛泽东》,领袖人物没有一个说方言的,这一次也不例外。 特别值得一提的是:24集电视连续剧看下来,字幕中几乎没有一个错别字,更没有 “是呀”、“看呀”、“好呀”地乱“呀”一起,用的都是地地道道的规范化语言 文字。请读者不要小看这一点,一场电视,好比一个有六亿学生的大课堂,单单在 语文方面的影响就是极大的。唯一缺点,是蒋介石讲话的两场戏中,背景的墙上的 条幅和标语,各有四个巨大的“礼义廉耻”,居然错成了“礼仪廉耻”。这当然是 美工和导演的责任,与编剧无关。我曾经建议改正,但据编剧说,片子拍成之后要 想改动,画面上虽然只是一字之差,但不论用电脑改还是拉出原班人马来重新录制, 没有几十万元都是拿不下来的。这就是业界所谓的“遗憾的艺术”,6 月18日,大 概也只能带着这样的遗憾播出了。 2001.6.15.北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