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兵餐厅被砸纪实 北京发生咄咄怪事亘古未有 军人武装干涉商标中外罕见 千名老兵申请上街游行未准 现役军官砸毁退伍军人企业 老兵状告军方生产部门 一、老兵餐厅,军营特色 北京市海淀区太平路有一家特色餐厅,名为“老兵餐厅”。经营者王立和是一 名退伍二十多年的老兵,餐厅的工作人员也大部分是复员军人。这家餐厅规模不大, 开张近两年来,日营业额不过五六千元,目前只能做到“保本”,还没有赢利可言。 “老兵餐厅”的特色,第一是把店门装修成作战掩蔽部的进出口,门口镶嵌着 一个直径七十厘米的大钢盔作为店徽,钢盔的旁边是两个直径半米的铜制店名: “老兵”。第二是营业厅的内部装修有如军营,一进门就是一幅巨大的三军仪仗队 彩照,餐厅墙上挂着炮弹壳、钢盔、军用水壶、背包,天花板上垂吊着伪装网,四 面墙上涂着迷彩色。第三,餐厅设有五个雅座单间:海军的“军港之夜”,陆军的 “猫儿洞”,空军的“魂系蓝天”,女兵的“女兵世界”,军官的“将军屋”。第 四,创造了与军队有关的“老兵系列菜”,例如“老兵大团圆”,用丸子做成; “十五的月亮”,用蛋清做月亮,旁边是苦瓜、辣椒、肉丝,表示军旅生活的酸甜 苦辣;“雪山草地”是用冰淇淋做成雪山状,前面加西兰花;“海陆空大会战”, 用鸽子代表空,鸡、兔代表陆、海参、鱿鱼代表海;“夫妻团聚”,是用蛋清和胡 萝卜做的一对鸳鸯形拼盘;“军营男子汉”,是枸杞子炖牛鞭。等等。 老兵餐厅创办于一九九四年初。两年多来,吸引了许多老兵、新兵、退伍军人、 老百姓乃至将军、部长到这里来用餐或进行各种活动。国内外有三十四家报纸、刊 物、电台、电视台进行了采访报道,一致给予好评。其中也包括军方的机关报《解 放军报》以及总后生产管理部办的报纸《军队生产经营》。 二、出动军车,砸毁餐厅 一九九六年三月二十七日下午三时许,突然有四辆军用吉普车在老兵餐厅门口 停下,一名少校军官带领十几名全副武装的战士冲进餐厅,强迫餐厅停业,不许再 用“老兵”商标。他们撬下铜制的巨大店名,装上了汽车,又砸坏了两米多高的巨 型广告灯箱,扬长而去。当时餐厅总经理王立和不在现场,工作人员询问他们为什 么要停业,他们答复“不为什么”,请教他们根据什么不许用“老兵”商标,他们 答复“这是上面规定的”,要他们出示证件,他们不给看,要他们拿出规定的文件, 他们拿不出来。事后经多方了解,才知道来人是总后勤部生产办公室助理许四海。 事隔四天之后,总参谋部兵种部的杜少春上校又率领一个排共三十多名军人再 次冲进已经停业的老兵餐厅,把各类装饰和设备全部砸毁。 与此同时,总参兵种部企业局局长詹德权会同总后生产办公室许四海向老兵餐 厅的“房东”工程兵四所施加压力,迫使工程兵四所通知老兵餐厅如下三条:一、 “老兵”商标不许再用,必须改名;二、立即把墙上的“小米加步枪”造型、“炮 弹壳”造型、房顶的伪装网全部拆除;立即把三军仪仗队照片、毛泽东接见老将军 照片和二万五千里长征路线图全部销毁;三、对于此事件的情况不许上告,否则立 即撕毁租房合同。 实际上,工程部四所把以上三条通知到老兵餐厅的时候,“拆除”和“销毁” 的任务,早已经由部队出兵“坚决执行”过了。 三、军中法盲,无法无天 王立和通过各种渠道打听到“出兵”的单位以后,找上门去,查问砸抢餐厅的 理由。据军方答复,是因为老兵餐厅违反了总后勤部和北京市工商局联合发出的 《关于对军队驻京单位经营秩序进行检查的方案》中的“有关规定”,理由为“有 损军队形象”。 实际上,上述《方案》是针对“军队驻京单位”而发的,检查整顿的对象是军 队内部企业和打着部队番号、代号倒卖军需物资的商店,而老兵餐厅纯粹是地方企 业,“老兵”也显然不是军队番号或代号,与军队无关,所以“老兵餐厅”跟这份 《方案》毫不相干,《方案》也根本管不着“老兵餐厅”。 至于军方指责老兵餐厅“有损军队形象”,更是不着边际的虚妄之辞。事件闹 大以后,许四海等人向上汇报的唯一口实,是“老兵菜系反动”,所指具体菜名, 就是“十五的月亮”和“军营男子汉”。当然这是牵强附会指鹿为马的无赖行径, 不足为训。老兵餐厅开业时,由总后勤部前副部长胥光义剪彩、总参谋部前副部长 伍修权和现任海军副司令石云生等数十名将军题词,开业后接待过三十多名将军和 部长,并经常举办“拥军爱民”活动,有些学校的少先队组织还特地把老红军请到 这里来讲“革命故事”。这些活动,有中央电视台、《解放军报》等三十余家传媒 报导过。说餐厅为军队捧场,还差不多,说是“有损军队形象”,岂不倒因为果, 本末倒置了?再说,老兵餐厅是一家经工商局注册的合法地方企业,“老兵”商标 也是一九九四年八月一日经国家工商行政管理局商标局注册登记认可的合法商标, 即便餐厅有违法行为,商标有不妥之处,也应该由执法部门至少应该会同工商局依 法进行检查处理,不应该事前不打任何招呼就开出军车指挥部队进行武装抄检并采 取打砸抢手段破坏商标及设备。此事件开军队武装干涉商标之历史先河,实为古今 中外所罕见。 因此,许多人都认为:“三·二七”事件,无法无天,影响恶劣,但这不过是 军中极少数自以为是的法盲所为,是一次违犯军纪国法的偶发性事件,应该由个人 负责,与军队无关。 四、实质问题,在于倾轧 但是明眼者不难看出:“三·二七”事件,绝不是几个现役军人出于不懂法律 错误理解上述《方案》内容所做出来的偶发性错误;此事由总后勤部生产部和总参 谋部企业局的军官出面,而不是由军纪执行部门出面,当不是偶然的巧合。其真正 的原因,则在于军队企图把持与“军”字、“兵”字有关的一切收益,而王立和的 成功,恰恰威胁到“军队企业”的利益,是导致这一事件的触发导因。 众所周知:大陆自从刮起了“全民从商”的台风以后,各行政单位、各政府部 门,在“搞活商业”的口号下,纷纷调出干部,拨出资金,成立各种各样的公司企 业,行本系统创收甚至少数人、个人创收之实。一时间大公司套小公司,母公司下 子公司,用国家的资金办私人公司,等等等等,风起云涌,不一而足。于是出现了 大公司、母公司赔本儿,小公司、子公司赚钱的奇怪现象。更有甚者:公司账面上 亏损了,而下海经商的“经理”却腰缠万贯,盖洋房、买汽车、讨小老婆,无所不 用其极。风气所及,军队各兵种也不甘沉默,不甘落后,纷纷成立生产部、企业局 之类的新部门,组织这公司、那企业的赚钱单位,利用军队的房屋多、交通便、资 金足、免检验等等特殊优势,大做其生意,生财有道。尽管绝大部分军队企业恪守 商业道德和部队纪律,从事于合法经营,但是少数不法分子借机进行非法交易、套 购商品甚至武装走私,也时时可在新闻报导中看到。上述《方案》,正是为纠正军 内这一股不正之风而出台的。 老兵餐厅之所以被砸,关键的原因就在于它抢了部队的生财之道。把本来可以 纳入部队系统的财源,落到“外人”手中去了。 如果老兵餐厅仅仅是一家日营业额在五六千元左右的小饭店,这样的小饭店在 北京街头到处都是,军队的生产企业部门也许不会有任何动作,偏偏王立和是个很 有活动能量的“大能人”,他的眼光远大,“手伸得很长”,如果不及时砍断他的 这只手,一部分部队利益,就将外流了。 现在我们来看一下王立和其人及其远大规划。 王立和于一九六九年底按“特招”入伍,任海军航空兵独一团计时员(与训练 参谋一起组织飞行计划),时年十五岁。一九七三年入党,一九七四年复员,一九 七六年任北京市西城区交通局团委书记,一九七七年任北京市西城汽车二厂(有运 输汽车一百多辆,工人一千多名)党总支副书记,一九七九年出任厂长, 任职期 间创办了日本雅马哈北京维修中心、常龄装载机北京中心、标牌广告装饰公司等厂 属小企业,并征得土地三十多亩,花两年时间,又新建了一个汽车厂,在八一、八 二、八三年京、津、沪三市同类经济指标比赛中连续三年名列前茅。 王立和是个有头脑、有能力的人,但他只有初中文化水平。他知道在商业竞争 中学识的高低至关重要,于是在他事业卓有成效的“峰巅”期间,毅然决然地脱产 去上大学,从一九八三年至一九八六年,他跨越了高中阶段,直接学习微积分、线 性规划、概率、运筹学等等高等学科,比别人付出了一倍以上的精力。大学毕业以 后仍回汽车二厂任厂长,直到一九八八年。三年中扩大了业务,更新了部分车辆, 还吞并了占地近二十亩的石景山汽车厂,使汽车二厂的业务蒸蒸日上。 一九八八年,王立和被提拔为北京市西城区运输公司副总经理(有员工一万多 人,下属十三个企业)。一九九二年调北京市市政管理委员会人才交流中心任主任, 一九九三年以人才中心下属名义开办了捷达出租汽车公司、宝元经贸公司、合力快 餐公司、吉时汽车修理站等小企业。一九九四年,方才与一部分复转军人合力创办 了“老兵餐厅”。随后又成立了“老兵影视文化有限公司”,并已经与八一电影制 片厂合作摄制了大型电视片《老兵》,即将播出。他设计制作出“老兵纪念册”, 专门卖给离队的老战士,九六年版即销售几万册,九七年版已经通过关系请江泽民 亲笔题了词,估计销路将大大优于九六年版。 “老兵”企业逐渐形成了“气候”,前途远景,无可限量。 如果王立和仅仅满足于通过老兵餐厅联络一部分复转军人,只在这里吃吃喝喝, 跳跳唱唱,打打闹闹,也许不会引起军方妒忌,招来毁灭性打击的。问题在于他还 想打着“退伍军人”的旗号在“老兵餐厅”的基础上组建一系列企业,最终搞成一 个“老兵企业集团”,而这些企业的经营范围,又都是军队企业所能够包容的。于 是在“退伍军人”与“现役军人”之间,明显地发生矛盾了。 按照王立和的计划与构想,首先申请全国工商联收购“老兵企业”,取得资金 与社会支持以后,要在三至五年的时间内,组建一个全国性的“老兵企业集团”, 届时具有退伍军人俱乐部性质的“老兵大厦”将在北京拔地而起;“老兵餐厅”的 分号将遍布全国各地,北京西客站将出现规模巨大的“老兵快餐城”,至少要与 “麦当劳”一比高低;“老兵文化影视公司”将拍摄一系列与兵有关的电影和电视 剧;每年将组织若干场与军队节日、纪念日有关的大型文艺演出;将投资一亿元在 京郊建立一个占地两千亩的“老兵军事娱乐城”,城中将再现古今中外历次著名战 役的战场,既可供拍摄影视,也可以供游客游览。游客可以“真刀真枪”地与敌人 拼杀,利用现代声光技术,可以爬雪山,过草地,下地道,进深山,可以驾飞机, 可以开战舰,可以指挥千军万马,无不具有身临其境的立体感,现实感,此外,还 想利用废旧的军事装备和物资包括旧炮弹、旧飞机、旧坦克、旧军舰等等为军事旅 游业服务等等。“老兵企业集团”还将连锁化、系列化、集团化、国际化。── 一句话,老兵们的设想太恢弘了,太庞大了,也太天真了。 如果王立和的设想仅仅限于设想,暂时不付诸实施,也许还不会这样早就挨砸。 糟的是:他已经正式向全国工商联递出了申请,他的设想也正在一步步实现中。 于是演出了三月二十七日现役军人砸抢退伍军人企业的一场闹剧。 现役军人与退伍军人,应该是一根藤上结的两个瓜,应该是一荣俱荣,荣辱与 共的,但是在实际利益面前,“本是同根生”,也要“相煎不嫌急”了。 五、不准游行,诉诸法律 老兵餐厅被砸后,王立和考虑到不“有损军队形象”,没有对外公布这一新闻, 而是到处写信,进行“周围投诉”,希望通过有关领导的关怀,问题得以顺利解决。 但是四处奔走的结果,因为事情牵扯到军队,同情的人多,出面的人少,纠纷一直 得不到解决。为此,北京一千多名退伍军人为了讨回一个公道,愤而签名,要求在 八月一日(建军节)那天上街游行。自从“六·四事件”以后, 大陆政府规定游 行分为“合法”与“非法”两种:“合法游行”必须事先向政府递交书面申请,写 明游行人数、游行路线、游行目的、游行组织者等等,得到批准以后,方准上街, 不然,即视为“非法”,政府有权取缔,包括动用武装在内。王立和既然是个守法 的公民,当然要按照政府的规定办事,因此,他“依法申请”了。 但是,直到七月底,游行的申请始终没有批下来。 没批不等于默许。如果以“申请过”为由而上了街,正好授人以柄,后果不堪 设想。 老兵餐厅停业已近半年,直接损失逾百万元。长期拖延下去,势将破产。而王 立和四处奔走,上下疏通,疲于奔命,心力交瘁,也已经患病住进了医院。为此, 王立和万分无奈,不得已而向北京市第一中级人民法院提出控告,状告总后勤部生 产部和总参谋部企业局,要求赔偿损失一百七十万元并公开赔礼道歉。此案目前已 经受理,并且已经在“三·二七”事件之后整整五个月的八月二十七日开庭初审, 两被告在铁证面前无法抵赖“砸抢”事实,但对于“带枪”一节,则矢口否认。二 次开庭,王立和将提供多位目击者人证。二审结果如何,人们将拭目以待。 这是中国大陆退伍军人状告军方两个最高部门的首例案件。尽管这是“民与官 斗”,双方实力悬殊,但是中级法院站在公正的立场上,以事实为依据,以法律为 准绳,秉公断案,不因被告是军方而有所偏颇,堪称司法界的楷模。 ──初稿 一、老兵餐厅,军营特色 北京市海淀区太平路有一家特色餐厅,名为“老兵餐厅”。经营者王立和是一 名退伍二十多年的老兵,餐厅的工作人员也大部分是复员军人。这家餐厅规模不大, 开张近两年来,日营业额不过五六千元,目前只能做到“保本”,还没有赢利可言。 “老兵餐厅”的特色,第一是把店门装修成作战掩蔽部的进出口,门口镶嵌着 一个直径七十厘米的大钢盔作为店徽,钢盔的旁边是两个直径半米的铜制店名: “老兵”。第二是营业厅的内部装修有如军营,一进门就是一幅巨大的三军仪仗队 彩照,餐厅墙上挂着炮弹壳、钢盔、军用水壶、背包,天花板上垂吊着伪装网,四 面墙上涂着迷彩色。第三,餐厅设有五个雅座单间:海军的“军港之夜”,陆军的 “猫儿洞”,空军的“魂系蓝天”,女兵的“女兵世界”,军官的“将军屋”。第 四,创造了与军队有关的“老兵系列菜”,例如“老兵大团圆”,用丸子做成; “十五的月亮”,用蛋清做月亮,旁边是苦瓜、辣椒、肉丝,表示军旅生活的酸甜 苦辣;“雪山草地”是用冰淇淋做成雪山状,前面加西兰花;“海陆空大会战”, 用鸽子代表空,鸡、兔代表陆、海参、鱿鱼代表海;“夫妻团聚”,是用蛋清和胡 萝卜做的一对鸳鸯形拼盘;“军营男子汉”,是枸杞子炖牛鞭。等等。 老兵餐厅创办于一九九四年初。两年多来,吸引了许多老兵、新兵、退伍军人、 老百姓乃至将军、部长到这里来用餐或进行各种活动。国内外有三十四家报纸、刊 物、电台、电视台进行了采访报道,一致给予好评。其中也包括军方的机关报《解 放军报》以及总后生产管理部办的报纸《军队生产经营》。 二、出动军车,砸毁餐厅 一九九六年三月二十七日下午三时许,突然有四辆军用吉普车在老兵餐厅门口 停下,一名少校军官带领十几名全副武装的战士冲进餐厅,强迫餐厅停业,不许再 用“老兵”商标。他们撬下铜制的巨大店名,装上了汽车,又砸坏了两米多高的巨 型广告灯箱,扬长而去。当时餐厅总经理王立和不在现场,工作人员询问他们为什 么要停业,他们答复“不为什么”,请教他们根据什么不许用“老兵”商标,他们 答复“这是上面规定的”,要他们出示证件,他们不给看,要他们拿出规定的文件, 他们拿不出来。事后经多方了解,才知道来人是总后勤部生产办公室助理许四海。 事隔四天之后,总参谋部兵种部的杜少春上校又率领一个排共三十多名军人再 次冲进已经停业的老兵餐厅,把各类装饰和设备全部砸毁。 与此同时,总参兵种部企业局局长詹德权会同总后生产办公室许四海向老兵餐 厅的“房东”工程兵四所施加压力,迫使工程兵四所通知老兵餐厅如下三条:一、 “老兵”商标不许再用,必须改名;二、立即把墙上的“小米加步枪”造型、“炮 弹壳”造型、房顶的伪装网全部拆除;立即把三军仪仗队照片、毛泽东接见老将军 照片和二万五千里长征路线图全部销毁;三、对于此事件的情况不许上告,否则立 即撕毁租房合同。 实际上,工程部四所把以上三条通知到老兵餐厅的时候,“拆除”和“销毁” 的任务,早已经由部队出兵“坚决执行”过了。 三、军中法盲,无法无天 王立和通过各种渠道打听到“出兵”的单位以后,找上门去,查问砸抢餐厅的 理由。据军方答复,是因为老兵餐厅违反了总后勤部和北京市工商局联合发出的 《关于对军队驻京单位经营秩序进行检查的方案》中的“有关规定”,理由为“有 损军队形象”。 实际上,上述《方案》是针对“军队驻京单位”而发的,检查整顿的对象是军 队内部企业和打着部队番号、代号倒卖军需物资的商店,而老兵餐厅纯粹是地方企 业,“老兵”也显然不是军队番号或代号,与军队无关,所以“老兵餐厅”跟这份 《方案》毫不相干,《方案》也根本管不着“老兵餐厅”。 至于军方指责老兵餐厅“有损军队形象”,更是不着边际的虚妄之辞。事件闹 大以后,许四海等人向上汇报的唯一口实,是“老兵菜系反动”,所指具体菜名, 就是“十五的月亮”和“军营男子汉”。当然这是牵强附会指鹿为马的无赖行径, 不足为训。老兵餐厅开业时,由总后勤部前副部长胥光义剪彩、总参谋部前副部长 伍修权和现任海军副司令石云生等数十名将军题词,开业后接待过三十多名将军和 部长,并经常举办“拥军爱民”活动,有些学校的少先队组织还特地把老红军请到 这里来讲“革命故事”。这些活动,有中央电视台、《解放军报》等三十余家传媒 报导过。说餐厅为军队捧场,还差不多,说是“有损军队形象”,岂不倒因为果, 本末倒置了?再说,老兵餐厅是一家经工商局注册的合法地方企业,“老兵”商标 也是一九九四年八月一日经国家工商行政管理局商标局注册登记认可的合法商标, 即便餐厅有违法行为,商标有不妥之处,也应该由执法部门至少应该会同工商局依 法进行检查处理,不应该事前不打任何招呼就开出军车指挥部队进行武装抄检并采 取打砸抢手段破坏商标及设备。此事件开军队武装干涉商标之历史先河,实为古今 中外所罕见。 因此,许多人都认为:“三·二七”事件,无法无天,影响恶劣,但这不过是 军中极少数自以为是的法盲所为,是一次违犯军纪国法的偶发性事件,应该由个人 负责,与军队无关。 四、实质问题,在于倾轧 但是明眼者不难看出:“三·二七”事件,绝不是几个现役军人出于不懂法律 错误理解上述《方案》内容所做出来的偶发性错误;此事由总后勤部生产部和总参 谋部企业局的军官出面,而不是由军纪执行部门出面,当不是偶然的巧合。其真正 的原因,则在于军队企图把持与“军”字、“兵”字有关的一切收益,而王立和的 成功,恰恰威胁到“军队企业”的利益,是导致这一事件的触发导因。 众所周知:大陆自从刮起了“全民从商”的台风以后,各行政单位、各政府部 门,在“搞活商业”的口号下,纷纷调出干部,拨出资金,成立各种各样的公司企 业,行本系统创收甚至少数人、个人创收之实。一时间大公司套小公司,母公司下 子公司,用国家的资金办私人公司,等等等等,风起云涌,不一而足。于是出现了 大公司、母公司赔本儿,小公司、子公司赚钱的奇怪现象。更有甚者:公司账面上 亏损了,而下海经商的“经理”却腰缠万贯,盖洋房、买汽车、讨小老婆,无所不 用其极。风气所及,军队各兵种也不甘沉默,不甘落后,纷纷成立生产部、企业局 之类的新部门,组织这公司、那企业的赚钱单位,利用军队的房屋多、交通便、资 金足、免检验等等特殊优势,大做其生意,生财有道。尽管绝大部分军队企业恪守 商业道德和部队纪律,从事于合法经营,但是少数不法分子借机进行非法交易、套 购商品甚至武装走私,也时时可在新闻报导中看到。上述《方案》,正是为纠正军 内这一股不正之风而出台的。 老兵餐厅之所以被砸,关键的原因就在于它抢了部队的生财之道。把本来可以 纳入部队系统的财源,落到“外人”手中去了。 如果老兵餐厅仅仅是一家日营业额在五六千元左右的小饭店,这样的小饭店在 北京街头到处都是,军队的生产企业部门也许不会有任何动作,偏偏王立和是个很 有活动能量的“大能人”,他的眼光远大,“手伸得很长”,如果不及时砍断他的 这只手,一部分部队利益,就将外流了。 现在我们来看一下王立和其人及其远大规划。 王立和于一九六九年底按“特招”入伍,任海军航空兵独一团计时员(与训练 参谋一起组织飞行计划),时年十五岁。一九七三年入党,一九七四年复员,一九 七六年任北京市西城区交通局团委书记,一九七七年任北京市西城汽车二厂(有运 输汽车一百多辆,工人一千多名)党总支副书记,一九七九年出任厂长, 任职期 间创办了日本雅马哈北京维修中心、常龄装载机北京中心、标牌广告装饰公司等厂 属小企业,并征得土地三十多亩,花两年时间,又新建了一个汽车厂,在八一、八 二、八三年京、津、沪三市同类经济指标比赛中连续三年名列前茅。 王立和是个有头脑、有能力的人,但他只有初中文化水平。他知道在商业竞争 中学识的高低至关重要,于是在他事业卓有成效的“峰巅”期间,毅然决然地脱产 去上大学,从一九八三年至一九八六年,他跨越了高中阶段,直接学习微积分、线 性规划、概率、运筹学等等高等学科,比别人付出了一倍以上的精力。大学毕业以 后仍回汽车二厂任厂长,直到一九八八年。三年中扩大了业务,更新了部分车辆, 还吞并了占地近二十亩的石景山汽车厂,使汽车二厂的业务蒸蒸日上。 一九八八年,王立和被提拔为北京市西城区运输公司副总经理(有员工一万多 人,下属十三个企业)。一九九二年调北京市市政管理委员会人才交流中心任主任, 一九九三年以人才中心下属名义开办了捷达出租汽车公司、宝元经贸公司、合力快 餐公司、吉时汽车修理站等小企业。一九九四年,方才与一部分复转军人合力创办 了“老兵餐厅”。随后又成立了“老兵影视文化有限公司”,并已经与八一电影制 片厂合作摄制了大型电视片《老兵》,即将播出。他设计制作出“老兵纪念册”, 专门卖给离队的老战士,九六年版即销售几万册,九七年版已经通过关系请江泽民 亲笔题了词,估计销路将大大优于九六年版。 “老兵”企业逐渐形成了“气候”,前途远景,无可限量。 如果王立和仅仅满足于通过老兵餐厅联络一部分复转军人,只在这里吃吃喝喝, 跳跳唱唱,打打闹闹,也许不会引起军方妒忌,招来毁灭性打击的。问题在于他还 想打着“退伍军人”的旗号在“老兵餐厅”的基础上组建一系列企业,最终搞成一 个“老兵企业集团”,而这些企业的经营范围,又都是军队企业所能够包容的。于 是在“退伍军人”与“现役军人”之间,明显地发生矛盾了。 按照王立和的计划与构想,首先申请全国工商联收购“老兵企业”,取得资金 与社会支持以后,要在三至五年的时间内,组建一个全国性的“老兵企业集团”, 届时具有退伍军人俱乐部性质的“老兵大厦”将在北京拔地而起;“老兵餐厅”的 分号将遍布全国各地,北京西客站将出现规模巨大的“老兵快餐城”,至少要与 “麦当劳”一比高低;“老兵文化影视公司”将拍摄一系列与兵有关的电影和电视 剧;每年将组织若干场与军队节日、纪念日有关的大型文艺演出;将投资一亿元在 京郊建立一个占地两千亩的“老兵军事娱乐城”,城中将再现古今中外历次著名战 役的战场,既可供拍摄影视,也可以供游客游览。游客可以“真刀真枪”地与敌人 拼杀,利用现代声光技术,可以爬雪山,过草地,下地道,进深山,可以驾飞机, 可以开战舰,可以指挥千军万马,无不具有身临其境的立体感,现实感,此外,还 想利用废旧的军事装备和物资包括旧炮弹、旧飞机、旧坦克、旧军舰等等为军事旅 游业服务等等。“老兵企业集团”还将连锁化、系列化、集团化、国际化。── 一句话,老兵们的设想太恢弘了,太庞大了,也太天真了。 如果王立和的设想仅仅限于设想,暂时不付诸实施,也许还不会这样早就挨砸。 糟的是:他已经正式向全国工商联递出了申请,他的设想也正在一步步实现中。 于是演出了三月二十七日现役军人砸抢退伍军人企业的一场闹剧。 现役军人与退伍军人,应该是一根藤上结的两个瓜,应该是一荣俱荣,荣辱与 共的,但是在实际利益面前,“本是同根生”,也要“相煎不嫌急”了。 五、不准游行,诉诸法律 老兵餐厅被砸后,王立和考虑到不“有损军队形象”,没有对外公布这一新闻, 而是到处写信,进行“周围投诉”,希望通过有关领导的关怀,问题得以顺利解决。 但是四处奔走的结果,因为事情牵扯到军队,同情的人多,出面的人少,纠纷一直 得不到解决。为此,北京一千多名退伍军人为了讨回一个公道,愤而签名,要求在 八月一日(建军节)那天上街游行。自从“六·四事件”以后, 大陆政府规定游 行分为“合法”与“非法”两种:“合法游行”必须事先向政府递交书面申请,写 明游行人数、游行路线、游行目的、游行组织者等等,得到批准以后,方准上街, 不然,即视为“非法”,政府有权取缔,包括动用武装在内。王立和既然是个守法 的公民,当然要按照政府的规定办事,因此,他“依法申请”了。 但是,直到七月底,游行的申请始终没有批下来。 没批不等于默许。如果以“申请过”为由而上了街,正好授人以柄,后果不堪 设想。 老兵餐厅停业半年,直接损失已逾百万。长期拖延下去,势将破产。而王立和 四处奔走,上下疏通,疲于奔命,心力交瘁,也已经患病住进了医院。为此,王立 和万分无奈,不得已而向北京市第一中级人民法院提出控告,状告总后勤部生产部 和总参谋部企业局,要求赔偿损失一百七十万元并公开赔礼道歉。此案被法院受理 后,于“三·二七”事件之后整整五个月的八月二十七日开庭初审取证,两被告在 铁证面前无法抵赖“砸抢”事实,但对于“带枪”一节,则矢口否认。十月三十日 第二次开庭,继续取证,原告王立和提供多位目击者为人证,两被告不得不承认武 装人员闯入老兵餐厅进行打砸,但是强词夺理地辩称:老兵餐厅租的是军方房屋, 因此他们拥有“监管权”;不服监管,即可强制执行。而且被告的辩护律师居然指 责法院受理此案为“非法”:因为“解放军是不能成为被告的”云云。 一拖又是两个多月,王立和已经负债累累,面临破产的危机。春节之前,王立 和像杨白劳似的,到处躲账,年也没过好。拖到二月十八日(正月十二),法院终 于第三次开庭了。这一次,法院的本意是进行调解;王立和考虑到长期拖下去职工 生活无着,本着退让一步但求生存的原则同意调解。不料被告的律师忽然全部推翻 前两次的供词,根本不承认有过“砸抢”情事,并强词夺理地质问原告: “你说 我们砸了你的餐厅,你能够提供证明录像带吗?”王立和出示餐厅被砸以后的照片, 被告律师以照片上没有军人在砸进行强辩。审判员见被告根本没有调解的诚意,一 气之下,宣布退庭。 王立和被逼无奈,出了两招,第一招:于两会(人大、政协)期间,打印了三 十份书面材料,附上照片,分发给北京代表和军队代表,要求两会代表伸张正义, 为民请命;第二招:于二月二十六日(邓小平追悼会后的第二天)再次向北京市公 安局申请上街游行,人数为三十人,都是老兵餐厅的职工,路线为从天安门出发, 往北经景山公园前门 (中央军委所在地),往东出朝阳门,往南到建国门,在大 北窑解散; 打出的横幅是“军人犯法,应与庶民同罪”,口号是“要吃饭,要工 作”;要求是“由军方赔偿损失,恢复营业”。公安局在接受游行申请时,一方面 表示立即向上级请示,一方面劝慰王立和等人“要冷静,要克制,要以大局为重”。 一周后(三月五日),王立和又向北京市公安局递了一份游行申请,强调:如 果到了三月二十七日老兵餐厅被砸一周年还不批准游行或妥善解决,老兵餐厅职工 共三十人将置一切于不顾,在不批准的前提下也要上街。结果如何,现在无法预计, 人们将拭目以待。 这是中国大陆退伍军人状告军方两个最高部门的首例案件。这是一场“民与官 斗”的官司,双方实力悬殊。幸亏北京市中级法院站在公正的立场上,坚持以事实 为依据,以法律为准绳,秉公办案,不因被告是军方而有所偏颇,堪称司法界的楷 模。为难的是:被告自恃有军方做“后盾”,置法律与天理于不顾。但是中国有一 句老话:“八个汉子,抬不走一个‘理’字。”有权就有理的日子,应该过去了。 这件事情,因为牵扯到军方,王立和也是军人出身,出于爱护自己的军队,所 以近一年来,一直不想让这件事情通过新闻媒介向社会曝光。如今既然被告一不承 认错误,二无调解的诚意,只好在事情发生的一周年之际,将真相公诸于天下,目 的无非是“讨一个公道”而已。 一九九七年三月十七日写于北京 原载香港《争鸣》杂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