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张合锐电话里向我求婚 接下来,广州的冬天下起了绵绵阴雨,一连一周都没见太阳,我的心也随着这 种天气陷入了新一轮的低落。买来了方便面、饼干、水果和杂志,我便不再出门, 整天窝在小屋里。 董骅常在傍晚买来菜,一个人烧好了,再叫我和他一起吃。自从我的存折上出 现五十五万这个数字,董骅好像变了一个人。他的心情极好,几乎天天满面春风。 并且脾气也变得很好,一改曾经的玩世不恭,变成了谦谦君子。他对我简直是百依 百顺,把我奉为高高在上的公主。他没再跟我谈钱的事,特别是没再提我存折上的 五十五万。 对于他的这种变化,我一点也不感到奇怪。也许他想用“润物细无声”的方式 慢慢感化我,最终和我建立比较深层的男女关系。我已经不是一个一文不名的女孩 了,娶一个拥有五十五万的女孩当老婆,起码能享受到二十五万的富裕。即便是交 一个拥有五十五万的女朋友,也能获得某种风光。 这些天来,每次除下衣服,站在淋浴喷头下,我都会长时间地盯着左臂上的伤 疤看上很久。这,就是五十五万的代价吗?这刻在肉体上的伤痕,将会陪伴我一辈 子。那个名叫邱友南的男人,也将会在我脑子里存留上一辈子。除了目击者董骅, 我不会再让任何人知道真相。若干年后,他们嘴里传诵的都是我布下的谎言…… 然而,真相却永远不会磨灭,会在我心里蔓延成郁郁葱葱的森林。也许,这就 是命运的注定,我必须活在一个名叫邱友南的男人的笼罩之下。 雨又下了几天之后,天空终于放晴了。我觉得应该出门看看阳光,我是如此渴 望阳光洒在身上的感觉。或者在阳光洒在身上的时候,有利于我打算一下将来该怎 么过。尽管我已经有了很多钱,根本不用为吃住发愁了,可总是这样憋在屋子里, 人会得病的。是接着找工作?还是开个小店?我真的没想好。 不知不觉地,我就走到了海珠桥畔。在广州,这里是我最熟悉的地方,也是我 最愿意置身的地方了。坐在江边的石凳上,望着悠悠的江水,却像是从未认识过。 广州,不是一个留人的城市,竟然忍心让一个女孩子承受如此沉重的屈辱和磨难。 尽管,结果是得了一笔钱,但这笔钱毕竟不是我用自己的劳动挣来的,因此,心里 并没有苦尽甘来的感受。 恍惚之中,我的手机响了起来。看看号码,非常熟悉,判断不是邱友南的。但 具体是谁的,我却一下子想不起来了。 一听到对方的声音,我便立即反应了过来。他,竟然是张合锐! “……是锁锁吗?”他的声音里充满了怯懦。 我一时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好像声带突然出了问题。我直觉得有一股电流传遍 了全身,虽然这么比喻已经有些俗气。我的全身在瞬间开始发麻,手不听使唤地哆 嗦起来,几乎抓不稳小小的手机了。 “……锁锁,是你吗?”他着急了。 “是的。”我终于鼓足了勇气。 “噢,可算找到你啦!”他的声音善得暖人,如此激动,听起来还是如此淳朴。 “你……是怎么找到我的?”我的舌头像是不听使唤。 “上次回去收麦,麦刚收完,我妈就得急病去世了……”他顿了顿,似乎为了 压抑激动,“结果,在家呆了差不多一个月,办完我妈的丧事才回武汉。当时已经 放假了,毕业生们也走光了。我去你家找你,小屋里已经住进新房客。我就到处向 你们系里的老师打听,才知道你跟周晓琳去了广州……” “哦,我来广州之前,打过你的手机,结果是不在服务区……” “唉,你不明白我家在农村吗?信号不好!” “再说,当时你的态度很强硬。”我哽住了,“还打了我……” “对不起,不高兴的事情不提了!”他干咳了一声,“既然我一直在找你,我 的心你还看不明白吗?” “……周晓琳好像不知道我的手机号码。”我的情绪几乎控制不住,赶紧绕开 了。 “我当时找到的是周晓琳家里的电话。可她父母很谨慎,一直不肯告诉我她在 广州的电话。我就隔三差五往她家打,弄得她父母听见我的声音就挂。这不,今天 我又打了,接电话的竟是周晓琳!” “周晓琳?她回武汉了?”我吃惊不小。 “是的,她说她不会再回广州了。她不知道你的联系方式,就把一个叫阿美的 女孩的手机号码告诉了我。我一问阿美,恰好她知道……” 听着他有些语无伦次的叙述,我陷入了一种复杂的情感之中。看来周晓琳和王 平分手了,然而她并没把真相告诉我。她是个城府很深的女孩,或者是没想把我当 朋友。 而张合锐的温暖很快驱散了周晓琳给我带来的阴霾,并像这阳光一样,铺天盖 地笼罩了我。他使我暂时忘记了孤寂,尽管我一时有些想不清楚他的模样了,尽管 我不知道还能不能与他重修旧好。毕竟他是我曾经的情人,这个电话,就是他给我 的一个交代,告诉我他并没有忘记我。 “锁锁……”他有些担忧地问,“在广州过得还好吗?” 哦,他终于进入正题了!我应该怎么向他汇报这段时间的生活呢?此时此刻, 我明白了什么叫做历尽磨难,什么叫做一言难尽了。不过,我绝对不会将我有五十 五万的事实告诉他,即便将来能成为他的妻子。我不愿意他对我的感情,搀进对这 五十五万的觊觎,我不想让钱玷污真情。关于这五十五万,除了目击者董骅之后, 我不会再叫任何人知道了。 “……又交新男朋友了吗?” “没有。”我眼睛一热,赶紧表白。 “为我……保全身体了吗?”他的声音开始变得异样。 “还是……你的……”我胸中忽然升起一股淡淡的柔情。 “回来吧,锁锁!咱们结婚!” “不……先别说这么多!” “我评上副教授了。虽说不算什么,但可以证明我在努力工作。”他的声音亮 了不少,“经过和我妈的生离死别,我变了好多,觉得咱们都应该更宽容,一场缘 分来之不易,失去了,就不会再来了……” 挂断张合锐的电话,我的泪已经流了满脸。站起身,我靠在江边的石栏上,让 眼泪痛快地流。 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太太走到我身边,要我凡事想开点,一个人活到她那么大年 纪,不知要经历多少苦难呢。看来她误以为我想不开,准备跳江了。我赶紧谢了她, 慌忙躲开了。她又跟了我好一段路,可能是怕我继续寻短见。我只好转身,朝家走 去。 躺在床上,我拿起枕边的SONY牌“随身听”。在广州颠沛流离这么久,我却没 有让这盘《Casablanca》丢失。已经好久没心情听了,此刻,音乐流淌出来,我被 挤在两个男人的夹缝里。张合锐给我买的那个“随身听”已经被我摔碎了,这个是 邱友南买的。张合锐,邱友南,这样的两个男人,如今成了我生命中的两股暖流。 -------- 梦远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