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直到翻入进了北园后,千沫才想起,她根本就不知道北晨瑾的房间在哪里。 偌大的庭院内花木扶疏,细软的草尖轻拂过她的脚踝,小心翼翼地穿梭在婆娑 树影间,她决定还是先溜进别墅再想办法找。 象牙色的建筑已经近在咫尺,周围空旷的没有声息,千沫悄悄松了一口气,还 好,北家的人似乎不是很多,到现在也没有人发现她的侵入。 猫着腰,正当她准备迅速溜进别墅时,脚踝却突然被一股力量拉扯住了。 她下意识地低头,却在瞬间被吓的几乎要尖叫出声—— 竟然是一个女人! 她枯燥的发仿佛一蓬杂乱的野草,干瘪的身躯匍匐在地,就像一具刚从地底爬 出来的尸体那样,犹如枯枝般粗糙细长的手指纠结在她的脚踝上,死死拽紧着。 千沫死命地捂住了嘴,才勉强压住了已经涌到喉口的尖锐惊叫。 女人抬起了头。 她有一张苍白消瘦的可怕的脸,淡青色的血管,在白到透明的肌肤下呈现出细 密的痕迹,那双大的出奇的眼睛深深凹陷在眼眶里,那一脸无辜的表情,却又像个 天真的小女孩般懵懂。 在看清楚她的那一瞬间,千沫的心头突然掠过了一种微妙的感觉,刚才害怕的 情绪就仿佛吹过耳边的风,转瞬消失了。 直觉告诉她,眼前的女子绝不会伤害自己。 她的样子虽然很恐怖,可是眼睛里并没有恶意,反而像是因为看到她的惊恐, 而显得有些不知所措。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闯进来的……”她小心的轻声说道,尽管那个女人的 精神状况似乎不太好,千沫却仍试探着询问道。 “我只是来找一个朋友……他叫北晨瑾,你可以告诉我他在哪吗?” 女人面无表情地看着她,目光直直地盯着她的眼睛。 “瑾……瑾……” 片刻后,她恍惚地低喃着,声音似哭似笑。 “对!是瑾!”她高兴极了,用力握紧了女人冰冷的手,“你是他的家人吗? 你带我去找他好不好?” 她像是听懂了,干裂的唇边竟扬起了一抹微笑,千沫突然觉得,她过去健康的 时候,一定很漂亮。 出乎意料的,她伸出了自己瘦骨如柴的胳膊,很温柔地牵住了她的手,就像牵 着心爱的孩子那样,带她往别墅走去。 她有些惊讶,却没有试图挣脱她满是泥泞的手,尽管她的手那么冰,却很意外 的让千沫依稀寻找到了一点——记忆中妈妈带给她的感觉。 幽静的别墅内似乎没有人居住,女人一路牵着她的手走上楼梯,千沫甚至都没 有看到过除了她们之外的第三个人。 她突然想起了瑾说过的话。 “我妈妈的精神不太好,她常常……会不记得我……” 难道…… “你是……瑾的妈妈吗?”她忍不住问道。 女人回过头来对她微笑。 “瑾……妈妈……”她鹦鹉学舌的重复着她的话,笑的似乎越发开心。 千沫愣了一下,心里微微有些难受,看起来,她的病的确很严重。 “瑾……瑾……” 似乎叫这个名字就会让她觉得快乐,女子笑靥如花的将她带到了二楼,一直走 到走廊的尽头,推开了其中一扇房间的门—— “瑾!” 千沫没有任何怀疑的走了进去,可是当她看清楚这间屋子时,却不由的呆怔住 了。 毫无疑问,那是一间卧室,可是却到处布满了细密的灰尘,阳光洒在窗台边的 桃心木书桌上,细细的尘埃,像一层纯金的薄雾般在空气中飞舞。 北晨瑾并不在这里,这里根本没有过居住的痕迹。 千沫不禁用疑惑的目光询问女子,她却只是看着她笑,笑容快乐又满足,仿佛 只是看到她站在这里,就已经觉得很开心。 或许,她没有弄懂自己的意思吧……千沫失落的叹息了一声,环视着这间采光 极好的宽敞卧室。 这里似乎曾经是个男孩的房间,天蓝色丝绒窗帘,榉木的书架靠在窗边,书桌 上还放着一个——小提琴盒? 她的心突然一跳,快步走了过去,伸手打开了同样蒙着尘埃的陈旧琴盒。 那里面,果然有着她意料之中的东西—— 那把和她家里的琴,完全相配的纯白琴弓! “你又不会拉琴,”男孩把琴弓从琴盒中拿了出来,“这个放在我这里,如果 以后你耍赖不还琴,我就可以把琴弓拿出来做证据了。” 她的眼睛亮了起来。 瑾,你看,你真的忘记了很多东西啊……这个是你留下的证据哦,以后,一定 可以帮助你回想起一切…… 那么,这里应该是瑾过去的卧室了,千沫想着,北夫人可能因为生病,所以才 糊涂了吧…… 视线突然被书桌右下方的一个角落吸引,一排隐约的痕迹在微尘中呈现,她不 由的凑近观看,辨认出那是一行已经模糊的字迹。 ……一定要……守护…… 只勉强认出了五个字,这是瑾以前刻的吗?她忍不住想伸手抹去字迹上的灰尘 —— “你是什么人?” 一个冰冷的声音突然在身后响起,千沫顿时一惊回眸。 站在门外的男子身材修长,他有一张和北晨瑾相似的脸,却永远不可能有那样 温柔恬静的笑容——他的脸部线条太过冷硬,目光阴骜仿佛嗜杀的兽,幽暗瞳仁中 折射出的无情光芒,令他浑身都肆意散发着一股残酷的危险气息。 那样可怕的压迫感,让千沫不由的一凛,他就是北牧声吗?就是那个一直无情 折毁瑾的羽翼,一直虐打儿子的父亲吗? 女人在发抖,她瑟缩在角落里,恐惧的发出呜咽声。 北牧声的目光扫过她,冷冷的。 “人都死光了!把她给我关回去!” 几个仆人小心地顺着楼梯走上来,自从老爷在电视上看到少爷后,就一直处于 暴怒状态,所有北家的人在两天都尽量躲避起来,以免遭受池鱼之殃。 几个男仆围上去捉紧了她的手臂,女子立刻害怕的尖叫起来,像只被陷阱困住 的小动物般徒劳地挣扎反抗,却怎么也逃脱不了别人的掌控。 “夫人……好像又发病了!” 一个仆人叫道,他的手背刚被尖锐的指甲划出了一道血痕,疼的不住倒抽冷气。 她果然是瑾生病的母亲! 千沫飞快地冲上去护住了她,北夫人无助地抱紧了她的手臂,颤抖着小声低喃。 “瑾……瑾……” 她恼怒地瞪视着他们。 “你们没看到她很害怕吗!为什么不找医生来?受惊吓会刺激到她的,难道你 们要弄死她吗!” “你……”北牧声的唇边勾起冷讽的笑意,“你该不会是我那个丢脸的儿子, 所谓的好朋友吧?” “瑾一点都不丢脸,请你不要这么说他。”千沫抬起头,毫不退缩地迎向他阴 冷的视线,“他是你的儿子不是吗?只因为他没有按照你设定的路走,你就要这样 轻视他吗?” “呵……”他的眼睛微微一眯,似笑非笑,“他丢不丢脸,你自己看好了。” 回眸望向站在门外的佣人,他的目光是毫无感情的森冷。 “把他给我拖过来!” -------- 梦远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