偶然心动 当乔愉第二次注资进金茂时,小蔓实在憋不住了,跑来和我一起吃晚饭,边吃 边愤慨:“没见过这样救市的,金茂那副烂摊子,以前全靠宋先生他们家在支撑, 现在,他们找到另一个靠山了吧,乔先生简直是在做冤大头嘛。” “你向乔愉提过反对意见了吗?” “提过无数次,他一意孤行。”小蔓用筷子敲了敲桌子“他这是在和自己的钱 过不去,烧钱。” 因为杜鹃?我沉吟了一会,问“会不会这是他做生意的策略,你知道,每个人 的生意眼光不同的嘛。” 小蔓对我的意见感觉啼笑皆非:“乔夫人,我真不知道该说你是天真还是别的 什么,生意眼光是吧,你的意思是乔先生认为那个烂摊子很有潜力?” 我马上闭嘴了。小蔓在这方面比我厉害的多了,连乔愉都说过她是有商业天赋 的。 晚饭后我一个人去逛街。之前打过电话给乔愉,他说没空,要晚点才回家。独 自一个人百无聊赖,逛到百货公司,一直在海洋似的商场里淌徉,逛到唱片部那里 时,突然看见了嘉川。 “你怎么在这里?”我招呼道。 “哦,随便逛逛。”他回答:“乔愉哥呢?” “他没空。”我说,“对了,未婚妻都没了,还这么有闲情逸致?” 嘉川微笑,安闲地用修长的手指缓缓划过唱片架上的唱片,他那种凝神思索的 姿态看上去很是迷人:“二战的时候,丹麦被敌人入侵,那些丹麦人说,为了我们 美丽的城市,我们赶快投降吧。换了我们汉人,肯定说的是,我们拼了吧,用我们 的血肉筑成我们新的长城。其实呢,很多事,是不用那么拼的,我们投降吧,为了 让我们美丽的城市更完整,还有,为了让我们的心灵更完整。” 这,究竟是洒脱还是怯懦?抑或,是怯懦的洒脱?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很多 时候,我的处理方式还是会和嘉川殊途同归的,就像现在,我根本不想知道乔愉为 什么要救市,是因为生意还是因为杜鹃,我也根本不想去接近那个真相的深潭,其 实知道了又如何?我只想让我的那颗心保持完整,不再支离破碎。 只是,我的心不是“丹麦”,当敌人的号角在围城外吹响的时候,我就是想投 降,有时候,却也已然是,已经无可挽回地晚了一步。 周一那天晚上,本来要和乔愉一起去看我爸爸的,可他临时说有事推了。到了 夜里10点多钟,不知道为什么,我的心里平白无故地升起一种纠结缠绕的预感,就 像是黑夜里的黑路上的野狗一样,忽然间就在幽暗里向我扑了上来。 有时我也真恨自己与生俱来的明锐与敏感。可是,这是血液里的东西,几乎已 经无法改变了。 我先打电话给小蔓,问乔愉什么时候走的,她说大约8 点,和杜鹃一起走的。 这个回答在我的意料之中。于是,我再打电话给乔愉,他已经关机了,再打给 杜鹃,也是关机。我打了第三个电话给嘉川,问“你有杜鹃的电话吗,她手机关了。” 嘉川说替我打到她家试试看,过了一会,他回复我“她家里人说她没回来,也没打 电话回来过,估计还在外面吧。你有事找她?” 我说没有,然后把手机开了震动,放在桌上。我一个人在房间里坐了半天,那 手机一直顽强地沉默不语,与我觌面相视。 我一直坐到了凌晨一点。 凌晨一点的床单在月光下看起来很是清白,也很是寂寥。我就那么一直地坐着, 睁着双眼,就像夜半在黑暗里巡视溜达的猫,一点不瞌睡,只是,也没什么心绪, 也毫无作为。 乔愉回来的时候快一点半了,他看见我还坐在椅上,不由有点吃惊“还没睡?” 他的声音听起来稍稍有点嘶哑与疲倦。 我站起身上去抱住他“乔愉。”我把他抱的很紧。我想,战国时代的君王在混 乱不堪的厮杀里,看见属于自己的城池失而复得,也不可能会像我这样依恋与欣悦 吧。 乔愉轻轻抚摩着我的背“以后别等我。很晚了。” “以后?”我喃喃重复道:“你还有以后?” 他的眼神平生第一次躲闪了一下,第一次,有了一点慌张不安与黯然神伤的意 味,就像一朵璀璨的烟花忽然消逝在夜空。似乎,他在等着我问他晚上在哪里,在 做什么,但是,我没问。 沉默,有时候是一种黑暗的凌迟。 沉默的时间越长,那种凌迟的感觉就越残酷逼迫。 而他已然受不了这样情绪的凌迟,过了半晌,说:“我今天……” “别说了。”我打断道:“我不想知道你今天在干吗。” 今天在他身上突然多了一缕味道,一种幽微的,类似于檀木的味道,看不见, 但是能感觉到,也赤裸裸的根本无法掩饰。 “去洗澡吧。”我推开他:“把你身上的味道洗了。” 他去浴室的时候,我看到自己的手机震动了一下,是嘉川给我发的短信“很晚 了,不过我刚才打通杜鹃的电话了,已经睡的话就不必回复。” 我拿起电话打给了他,问:“刚打通么?” “是的。”他在那端说:“这么晚还没睡?” “你没告诉她我找过她吧?” “没有。”他回答:“我想,你自己会告诉她的。” “她……她的声音,听上去很开心吧?”问完这话,我心里枯涩的厉害。 “开心?听不出来,”他笑道:“都大半夜了,有什么可开心的?不过她的声 音倒是听上去跟做梦似的,有点恍惚。” “没什么了。我睡了。”我说。 乔愉洗完澡过来睡觉的时候,我闻到他常用的沐浴露的味道,海洋系列,是宽 广的,平和的,深沉的气息,让我的心稍微平复了一些。 他过来拥抱我,我突然想到,他的这双手,已经抱过别的人了;他用嘴唇亲吻 我的时候,我想,他的唇也已经吻过别的嘴唇和肌肤了,他进入我的身体时带给我 绵长而充实的快乐,我想,他也曾经给过别人这样的快乐吗? 想到这里,所有的温存都像雪花在阳光下消融,然后渐渐变成了自虐的冰水, 寒冷彻骨。我起来胡乱穿上衣服,进了隔壁的书房,然后啪的一声,反锁上房门。 乔愉在外面敲门,敲了很久。我没理他,然后,在朦胧中渐渐入了睡。 早上起来开门,发现他一直在门外,就靠在门外打盹。他看见我出来,刚想说 话,我对他说道:“假如,假如你还对有我那么一丝愧疚,假如你对我还有那么一 丝怜悯,假如你还对我有那么一丝丝慈悲为怀的话,你就什么都不要说。” 中午,乔愉给我发了一个短信,上面是这样一行字“虽然,你什么都不让我说, 可是,我却怎么都没办法欺骗你。对不起,那只是偶然的一次心动。” 看完之后,泪流满面,他为什么要告诉我他的心动?他为什么要我听到城外嘹 亮的号角,提醒我敌人在攻城了?我知道了又能怎么样。我是那样的爱他,我还能 放弃他吗?我根本就做不到。或者,用我的血肉筑成长城去与敌人殊死搏斗? 不不不,我不是那样的人。或者,还是像嘉川说的那样,我们投降吧。为了保 全我们完整的美丽城市和我们完整的心灵。 ---------- 小说阅读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