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南太平洋的任务名为「初步兰库拉探索」。这次的报导属於文化人类学特辑, 主要呈显的,是位处南太平洋的初步兰群岛间,各原始部落在海上进行的特殊交 换模式「库拉」之过程。 这趟任务是人类活动的探索。于采忧不相信江之中真有兴趣参与,他是刻意 逃避!他刻意逃避她—— 他南行的第二天,挂了电话给协会,要协会全权处理她住後的职务安排。他 自行解除他俩的上司、下属关系,她从此不再是深渊的助理,不须跟随他东奔西 跑、上山下海、受尽磨难、吃遍苦头…… 他说,她天赋才华,已成气候,早可升等,跟著他太委屈!这话让她哭泣掉 泪。 他说得冠冕堂皇却也冷淡无情,这才教她委屈。到底出了什麽事,他非得这 样避她,而且摆明态度要彻清关系、划出界线,彷佛他不是那个说要「生他俩的 孩子」的男人! 他说过,他看不透她的心!她又何尝看得透他—— 他人如其名。像漂在江河中央,教人抓不著;像隐遁深渊底部,教人瞧不清! 她何尝看得透他…… 「我要揪你出来!江之中!」于采忧清冷的嗓音,一字一顿地强调。 她站在江之中船屋的驾驶室,面著窗,拿那张她在沙漠时,随兴拍摄的江之 中独照。美眸看著、看著,泪水竟泊泊滴落在照片里他朗笑的俊脸上。 「你休想这样撇下我……」她抹去泪水,将照片收入衣前袋,依著印象中他 驾船的步骤、模样,发动引擎,直驶向圣路易岛。 * * * 「采忧!」柯函惊喜见著女儿的到来。 他放下手中的整枝大剪,快步走向漆白木栅门。「快进来吧!正好跟爸爸喝 个下午茶?」他打开栅门,百般讨女儿欢、心地笑道。 于采忧没进门,一动也不动地站著,待何茵抬眼对上她时,她才开口。「你 可以问出他在哪儿,对不对?」泪已随著话语流下。协会不透露,她无从得知他 到哪儿看朋友。柯函是协会里的元老高层、权力核心之一,肯定能问出江之中在 任务开始前的落脚处! 看著女儿美颜上的两行热泪,柯函心头一震。这已不是他第一次见到女儿的 泪水,但此次是那麽的不同—— 女儿的泪水,看似坚忍又委屈,就像她心灵强烈想望的柬西,被迫教人取走, 却又无处找寻般痛苦、无力。 「采忧……」他心疼女儿,长臂一伸,将她揽入怀中。「什麽事要爸爸做, 你说吧!」虽然有点迟,但,只要他还活著一天,今後他会为女儿担起一切苦难, 绝不让她受一丁点儿伤害! 「我要知道他现在在哪儿?他不让协会里的人告诉我,你可以问出来的,对 不对?」她边哭边呢喃。现在,她才明白自己有多无力!即使她的外表是那样独 立、坚强,而她在遭遇不平、不幸时,她也总是能一次又一次地侥幸度过。可这 次,命运若要她失去心灵的想望,她肯定无法再活下…… 「之中又让你落单了吗?」柯函沈沈地说,父女天性的敏感,让他很快明白 女儿的心事。「爸爸会为你问出他的去处!别哭了——」他该找个机会让协会里 的成员知道,采忧是他河面的女儿!如此,谁也不敢再对她无礼! 他轻声细语地安抚著女儿,将她带进屋里,权威十足地直接拨了电话给协会 会长,不到一分钟便问出了江之中的去处…… * * * 阳光灿烂,云朵洁{口得发亮,蔚蓝海水波光邻热,狭长的沙滩细致柔软, 和风吹送著淡淡咸味,空气里漾满地中海的佣懒、浪漫。 一座私人岛屿的海边,江之中正悠闲地逗著岛主邢卓尔的一岁半孙儿邢崴。 江之中与岛主之子回爨也就是邢崴的父亲——邢少溥交情不浅,邢崴的母亲舒皓 宁更是江之中的义妹。因此,每当江之中工作空档之际,总会来这儿度假、访友。 而这次,他趁南下太平洋出任务前来这儿,与其说度假访友,不如说是散心、解 闷,排遣、心中那股于采忧带给他的烦郁、酸涩…… 海鸥掠过水面叼起沙里小蟹,江之中将穿著游泳尿布的邢崴托举在宽厚肩头, 赤足踩著沙滩,一步一步地走入海里浅水处。待水深及膝时,他想也没想地便把 邢崴丢入水中。 小邢崴咿唔几声,圆滚滚的身躯一扭一扭,四肢灵活地扑腾打水,没一会儿 便游得有模有样,简直堪称「水中小蛟龙」。 江之中乐得大笑。「小萝卜头,还真会游,呵……真该建议你父亲给你起个 别名叫*海之中*!呵……」邢崴游得起劲,不用人托扶,肚皮就能浮在水上, 江之中不时呼声赞美一番。 半晌之後,邢崴被人由水中高举—— 「江之中!你又拿我儿子当玩具!」邢少溥自水面冒出,站直挺拔的身躯, 单臂抱著邢崴,摘下浮潜面罩,凶狠的目光直瞅江之中。 江之中斜扬唇角,投降似的高举双手。「嘿,我可没有*玩*你儿子。是这 小萝卜头一早醒来要找爸爸,吵得他妈妈无法做事,连爷爷奶奶都哄不住他,我 只好将他带来*晨泳*喽!」 邢少溥敛下眼帘,神色转柔瞧著儿子。「找爸爸?」抚抚儿子湿亮的黑发, 语气净是为人父的慈爱。 邢崴嘟嘟小嘴,小手直指海水。「水水……玩……拔拔……崴崴玩水水……」 「看,是乾儿子想来玩的。」江之中淡淡一笑,心底著实欣羡邢少溥有子如 此。「你可好了,以前滑雪,现在游泳潜水,妻子儿子随侍在侧,真是一家和乐 融融!“ 邢少溥抬眼审视他,皱眉道:「想要儿子就自己生,别浮想*玩*别人的孩 子!」唐怛江之中老认他人之子昔日乾儿子、乾女儿,过乾瘾,真不晓得是啥心 态? 「唉!我这行业……」顿住语气,江之中摇了摇头。“要不起孩子」 邢少溥不以为然地闪一下眸光,冷冷的嗤声迸出鼻腔,话倒是没说半句,便 抱著邢崴浸入水里,单臂一个划水动作,挟著邢崴游向较深的水域,不再多理一 脸百感交集的江之中。 江之中自嘲似的哼笑一声,仰躺入水,看著湛蓝的天空,轻轻划手踢脚,漂 漂浮浮於早晨的地中海。他想,他终究适合一个人漂泊—— 这才是他的生活方式! 游了几圈後,邢崴饿得哇哇叫,他们上岸,坐在沙滩等待早餐。不久,一抹 著湖绿碎花洋装的女性纤影,款款步下隆起的白色沙丘,朝他们而来—— 「少溥、江大哥!」舒皓宁微扬甜柔的嗓音,边挥手边叫喊。 邢少溥见著妻子,随即抱著儿子走过去会合。江之中则晃悠悠地慢行,直到 与他们一家子零距离,才接过舒皓宁递来的浴巾与饮料。 「怎麽?皓宁今天没准备早餐来吗?」江之中间,俊脸涎著笑。每每,邢少 溥晨泳、浮潜完,舒皓宁就会提著餐篮出现,而後,他们一家三口会在这洁白柔 软的沙滩享用早餐。这两天,他来做客,同样得了这点福利。 舒皓宁带著唯美的笑容,将儿子从丈夫手中接过。「家里来了客人,爸爸叫 你回去。」她看著丈夫邢少溥,但话却是说给江之中听的。「江大哥,有客人来 ……」 「了解、了解。」江之中边擦头发,边抢话。一你忙吧,早餐我们回别墅吃。」 舒皓宁笑了笑。「那我们回去喽!」 「走吧!儿子饿惨了。」邢少溥套上T 恤,一手抱过包里在浴巾里吸吮手指 的邢崴,」手搂著妻子的柳腰,往回家的路走。 江之中拾起稍早放在沙滩上的衬衫,穿妥後将浴巾环挂双肩,服著人字拖鞋, 懒洋洋地离开海滩。 — —日—二* * * 走著、走著,何时望不见邢少溥一家三口的背影,他也没留意。反正,在这 岛上,他不可能迷路,也许再下海游一趟是个不错的主意。况且,邢家有客来访, 他这外人一回去,岂不失礼! 江之中自嘲地撤撇唇,旋身往回走,决定将这个早晨的自己奉献给地中海。 回到洁净光白的海滩,他连衣物都没脱,便迫不及待地奔向大海,伸展健责 修长的四肢,浪里来浪里去、自在悠游於纯然湛蓝的海水问,宛如融入地中海的 一部分。 他翻峰乘浪,忽而潜入忽而浮出,一会儿蝶泳一会儿蛙泳,像是鲸豚般机灵 迅捷地扑腾於海面。 他想让自己筋疲力竭,任海潮冲击思绪、带走想念,如此,他才能涤净记忆, 使精神清明,不再有于采忧身影盘踞—。 许久之後,他再也游不动,遂放松身躯在海面半沈半浮,任涨潮将他推上沙 滩。然後,垂眸躺著,一动也不动地晒著太阳、听取海风! 「你这样会感冒!」一阵冷硬、压抑的女性嗓音,划破海风声。 江之中震惊,忽有所感地睁眼—— 于采忧高就窈窕的身形,亭亭玉立地站在他头顶旁。 「见鬼了?你怎麽在这儿?」江之中自沙滩上一跃而起,英武俊颜尽是震惊 後的错愕。难道他被海浪冲坏了脑子,见到了幻影?还是潮流过於强劲,硬是将 她的身影自他意识底层冲出?! 于采忧冷凝著美颜,不言不语地盯著他的眼,仿佛是种无声指责。 空气变得宁静,海风、浪涛几乎停止,他清楚听见彼此的呼吸与心跳声—— 到底,她是真真切切地站在他眼前! 哼,有啥好惊愕,从他在南极与她相遇的开始,她一直能无孔不入地出现在 他生活里,不是吗?神秘的她总是让他的隐密性消失,她要找他,还怕不容易?! 只不过…… 「找我做啥?」江之中不自在地偏偏俊颜,语气冷冷淡淡。「我不让协会透 露我的所在,是不想被打扰,你不明白吗?」尤其是被你打扰!因为看出她眼里 有泪光,他下意识没说出最後一句话。 她绝美的脸庞消瘦了点,让他不好受。酒会至今,不过三、两天光景,她如 何搞成这副苍白憔悴样!她该得意生风、红光满面才对呀!毕竟攀上恩师柯函, 她很快就能达到她要的名利、地位、权势,不是吗?可喜可贺之事,她退有什 麽不满意的! 「看我这样,你很高兴,对不对?」于采忧开口。此时,海风吹得强劲,使 得一头鸟丝狂乱飞舞,她的双眸异常日明儿,像是神话里美丽的复仇女神般。「 你就是要看我这样吗?」她的嗓音有著飘忽冷感,但眼神却浮现炽烈的痛苦。 「没的事!」江之中闭了闭眼,转开俊脸,不再看她那苍白悲凄的美颜。撇 开情感纠葛不谈,他是最不想见她如此憔悴的人! 「骗人!」垂下脸庞,美眸注视白色的细沙,她的嗓音轻柔似在自我呢喃。 「你让我等到酒会结束、寻遍协会内外……」 「找我做什麽?」江之中怒意升起,冲口截断她的话。等他?!寻他?!她 真敢说!难不成他看错她和恩师柯菌在喷水池边吗?!她哪会找他?她有啥好找 他? 「我是你的助理,要出任务了,不是吗?」于采忧抬眼,眸光定定地看著他。 「哼……」江之中冷笑,怒气中融有轻慢。「我致电给协会了,你以後不须 辛苦征讨、出任务,你不再是我的助理,不久後,你在协会的地位大概跟我……」 「我是你的助理!」她沈著语气强调,目光透出丰沛的情感。「你在哪儿漂 泊,我就在哪儿!」 江之中楞了下,怒气到了极点,转而轻狂大笑。「于采忧,你到底在搞啥名 堂?你不需要当我的助理呀!你攀上了我的恩师,不是吗?相信你的地位很快就 会跟我一般,我哪好意思再自称是你的上司,甚至支使你做事!」他冷嗤,大脚 在柔软的海沙上,踩出又深又重的脚印,任海水怎麽冲刷也无法完全消失,彷佛 彰显著从酒会至今他所有的情绪积累。 于采忧被他的态度刺痛了心。她终於明白他为何会突然逃避她…… 「你看到了是吗?你看到我和……」 「是!」不想听她重复当晚景象,江之中大吼。「看得再清楚不过了!」只 要一眼、只需两秒,那景象就已让他铭记至今! 「你既然看到,为什麽不叫我?」她问。一对美眸已被泪雾弥漫。如果他真 的在乎她、爱她,就不该在见著她和别的男人相拥时,一走了之!到底他是怎麽 看她的?他当她是什麽? 「叫你!?」江之中挑眉,扬唇乾笑一声。「你希望我破坏你追求名利、地 位的机会吗?不,你不会!你会为此恨我!我想,我恭喜你找到*最正确的捷径 *,会比较实际吧!」他是该恭喜她!因为恩师柯面可不仅仅是「跳板」而已, 而是达得地位、名利的「最佳途径」! 「江之中!我在你眼里就只是这种女人吗?」她冷著嗓音,浑身颤抖地问。 「我就只是个为名利而不择手段的女人吗……」 她声调疲弱,纤细的身子颤悠悠地,似乎随时会昏倒。江之中皱凝眉心,沈 著嗓音说:「我没忘记你当初接近我的目的!现在,你攀上恩师,我没那个利用 价值了,不是吗?」 他话一落,于采忧喉头烧灼似地紧缩,泪水扑簌簌地流下。 她的泪让他的心窜过一股罪恶感。这真是莫名其妙!他没说错话,为何会有 这种感觉?! 「你是哪种女人,你自己最清楚,别再问我!」为了抹掉心里的不舒坦,他 说了绝话,转身便往海里冲,跃入波浪间,一个劲儿地游向远方。 于采忧盯著他潜入透蓝地海水里,泪水愈流愈多,一下模糊了焦点,心寒地 旋身,默默离开这片祥静、洁白的沙滩…… * * * 江之中再度顺潮游回沙滩时,太阳已压近地平线,他也终於累了—— 穿著一身湿衣服,挟带著地中海的味道,他沿著沙滩,出神地走著。 将近十个小时的长泳,除了脱水而感觉无力外,他并不觉得饥饿,连精神都 好得出奇。因为于采忧的出现,让他体内充塞复杂的情绪,怎麽发泄都排解不了, 所以他不觉得饿。怛,当他浮出水面瞥见她离开沙滩那刻,他的心却满是落寞与 惆怅。他不想说绝话伤害她,可见著她,他血液里的冲动,就是不受控制! 原本,他以为他们不会再见面,就此追求各自的理想生活——她得名得利过 一生,他漂漂泊泊过一生。怎奈她竟出现在这儿…… 「江大哥,你怎麽现在才回来,跑哪儿去了呀?!你——」舒皓宁甜柔的呼 声乍起。 江之中定神。这才发现不知不觉中,他已走回邢家别墅。「抱歉,皓宁。我 游得忘我,一恍神就这麽晚,让你担心了!」他看著站在庭院车道的舒皓宁。 舒皓宁摇摇头。「没关系,你回来就好。待会儿要在湖畔烤肉、用餐较晚, 你先去把湿衣服换掉吧!」她边走边说。手里提著一篮食物,显然是晚餐要用的。 江之中接过她的菜篮。「我拿吧!」 舒皓宁笑了笑,看著湖畔的凉亭,指了指。「我到了。」迳自提回被江之中 接过不到两秒的菜篮。「你回主屋换衣服吧!我们等你吃晚餐!」 「是、是!」江之中斜挑唇角,对她行个举手礼,然後住那幢中西合璧的建 筑走去。 「对了,江大哥,」江之中走不到五公尺,舒皓宁叫住他,朝他背影交代。 「有客人在,你别迟到喔!」 江之中应声知道,继续往屋子走。 晚餐时间,江之中没吃多少东西,因为发生了更令他惊讶的事—— 原来,邢家的客人是恩师柯菌与于采忧。而他俩竟是父女! 这顿晚餐在宾主的谈笑叙旧问进行。江之中这才知道!原来恩师柯函与岛主 邢卓尔是故友。 二十年前,恩师柯函为协会出任务,正是来此做生态采集,因而结识邢卓尔 夫妇。 往事重谈,长辈感叹岁月流逝的氛围里,恩师柯函说著自已与子采忧母亲的 那一段至深情爱,江之中因此得知干采忧的身世。同时,也懊悔自己对她的误会 与伤害。 他试图向她道歉、解释,但一顿晚餐下来,她非但对他不理不睬,甚至躲避 他。直到晚餐结束,他都没机会同她说话,最後,他只好在夜深人静、大夥休憩 时,暗闯她的房间。 「采忧,」他顺利进了房,就著洒著窗棂的月色往床边移。「你睡了吗?采 忧……」试探性低叫,他扭开夜灯—— 床上无人。 他明显一楞,而後看向落地窗大开的阳台。他走了过去,窗门边靠墙的写字 抬上,放有她的相机,已装妥底片,是她准备和他出任务用的! 江之中心一凛。她来找他前,已决心同他下南太平洋,但早上在海边,他却 对她说了绝话。想著,他拿起相机,跨出阳台,眸光正巧瞥见庭院里有抹纤影。 「采……」他想叫她,又怕惊醒邢宅的其他人。於是,他提著她的相机,步 下阳台阶梯,直达庭院跟著她。 她的步伐很轻很快,一路走往海边方向,路灯幽黄的灯光偶尔投射在她飘然 的裙摆,使她看似夜间的精灵。 江之中一出邢宅就不想出声叫她,只是跟踪著她,且不由自主地开了相机镜 头盖,小心地攫取她的倩影。 待她到了海滩,她脱下便鞋,撩高裙摆,一步一步地往海里走,脚步同在陆 地上一样轻快,可不像在戏水…… 江之中猛然一惊,倏地冲出。「采忧!」他大叫,跃入水中,抱住她。 于采忧似乎受到惊吓,四肢不停地挣扎著。「放开我!放开我!你是谁?」 “是我!江之中!」江之中大吼。「你宁可自杀,也不肯接受我的道歉吗? 你铁了心要惩罚我吗?」如果是,他会陪她死的! 「江之中……」于采忧定下神,眸光缓缓聚焦於他慌乱的俊颜上,而後哭了 起来。「是你!你来干什麽!我只想静一静、只想静一静,也不行吗?」抡起粉 拳,她使劲地捶他。 江之中紧紧地抱住她。「静一静需要走到这麽深的地方吗?」海水已淹至她 的胸口,他不信她只想「静一静」! 于采忧无言,一迳流泪推抵他,直想挣脱他的箝制。江之中丝毫不松手,长 臂揽举,硬是将她抱离海水,走回沙滩上。 不管她如何挣扎,他依旧紧拥著她,在离海水远远地沙丘下坡坐躺著。一瞬 间,他想起她曾讲过的话…… 「你要穿刺心肝吗,采忧?」像是打了场仗的伤兵般,他气弱无力地叹道。 「你在穿刺我的、心肝,知道吗……」到现在他仍觉怀里的她不真实,他该庆幸 吗?他该庆幸自己跟著她走来吗?要不…… 「我差点失去了你……」他沈沈的嗓音夹在浪涛声里,充满悔意却又带有失 而复得的喜悦。 于采忧从他怀里仰起美颜,神思恍惚,呼吸微弱,泪也止住。江之中一震, 突然顿悟,同时被一种从未有过的恐惧攫取住——她是真不想存在这世上,哪怕 此刻已离海水远远,她只要绝闭气息,就能消逝在他面前! 「采忧!回来!看著我!」江之中大声嘶吼,双掌抓著她的肩,使劲摇晃她, 像是要将灵魂摇回她身上。 于采忧不哭不笑,毫无表情,身体随他的手劲晃动,完全没一点反应。她就 是要与他阻绝…… 江之中无法忍受她这样残酷地惩罚他,发狂地大叫,将她压在沙滩上野蛮地 吻住她的唇,吸吮她的气息,强迫似地要她呼吸。 他几乎咬破她的唇,但她也不哼痛。久久,江之中抬首,离开她的唇,喘著 气俯看她。「真的不能原谅我吗?」沈痛的嗓音一出,数滴不知是泪还是汗的水 珠,自他眼眶掉入她庄重的眸和朱唇。 莫名的热从眼底和舌尖灼烫她。她强烈一震,身体像是被什麽窜入,止不住 哆嗉起来。 「采忧!」她有了反应,江之中惊叫,大掌颤抖地捧著她的双颊。「看著我, 采忧!」 于采忧黑瞳缓缓转动,对上他那双泛著水光的鹰眸,空空虚虚的心一下涌入 满满的酸涩,并且揪拧成结。眨眨眼睫,泪水得到释放般自眼角迸流,她嘤嘤哭 出声。 江之中一句话也没再说,褪去彼此湿透的衣物,以强健炽热的身躯密实地包 围她、温暖她冰冷的娇躯。 这一夜,在海滩,除了浪声,并没有多馀语言,江之中拥著她,任她哭累就 睡、睡醒又哭,只想透过肌肤相连、体温相融感觉她的存在,直至月落日升…… 直至星隐天明…… ----------- 浪漫一生OC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