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梅宜鉴在数学卷子的最后一页画上一道大大的红叉,“你们学校都是怎么教 的?这块内容可是重点,像这种立体几何题,高考的时候一定有一道大题目押尾。 哪怕你什么都不会做,只要写出已知条件,做好‘设’,至少也能拿两分。你连 脑子都不肯动,直接说不会,光明正大地把题目空在这里。你笨啊?” 他又点了点满是叉的英语试卷,“英语单词你到底背了没有?你连单词都不 知道是什么意思,你怎么做阅读理解?高考中英语试题想拿分,重点就在阅读理 解上。你算算,这四篇阅读理解你总共才拿了多少分?你笨啊?” 用力将语文试卷抽出来,他的眉头拧得紧紧的,“作文要抓住主题,你明不 明白?这不是投稿,与其冒那么大的风险跟阅卷官赌运气,你不如乖一点按照标 准的写作方式,至少不会丢大分。不要耍小聪明,阅卷官都不是笨蛋,你笨啊?” 马赫赫忍无可忍地将所有的卷子推到一边,“你够了没有?我做什么你都说 我做得不好,说我错了,说我笨!你什么意思啊?” “我希望你能够考得好,我希望你能拿高分,我希望你能进大学啊!”这不 就是她请家教的目的吗?既然她找他做家教,那他自然要认真负责地教好她。 “我是想考得好,拿高分,进大学,可这不代表我要挨你的骂吧?”从小到 大,只有她欺负他的份,什么时候轮到他来训她?莫非风水轮流转,运气转到他 头上来了? “我们学校的确不是什么重点高中,但在那里上高中我很轻松,很自由,没 有那么多的压力,师生相处也很好。我可以去做我感兴趣的事,总比你们这群只 知道读书的书呆子好。还有,既然是作文就要写自己想写的事,每个人为了在高 考中不丢分都按照套路来,有什么意思?”瞧!她还有道理得很。 宜鉴觉得冤枉,他所说的一切都是为了她,为什么她不但不领情反而指责他? 她到底想让他怎么样?“这是高考,不是儿戏。你已经不小了,别再像个小孩子 似的耍小脾气,好不好?” 耍小脾气?他居然说她耍小脾气?赫赫猛地撞开椅子站起身,“我才不是耍 小孩子脾气呢!要不是为了做一个配得上你的新娘,我根本不会浪费暑假的时间 补课,我要去跟凌雨游泳,你一个人慢慢做书虫吧!” 凌雨?她什么时候跟凌雨走得那么近,连暑假两个人都要一起去游泳?宜鉴 火大地一把拉住她,“既然我做了你的家教,我就必须对你负责。今天不做完这 些卷子,你不能走。” “你放手!”他的手劲好大,他弄疼她了。从什么时候起,在力道上,她也 早已不是他的对手?她一边拉扯一边嚷嚷着:“我不要做你的新娘,我不再为你 浪费时间,我爱干吗就干吗,用不着你管。” 她说什么?她说她不做他的新娘,不再为他浪费时间,还不要他管? 她说的这些话,他一直当成她在延续孩提时所开的玩笑,可是当她真的要收 回这些话的时候,他却异常地恼怒。她常说男生是笨蛋,现在他觉得……她说得 很对! “随便你,你爱怎样就怎样!你爱跟谁去游泳就跟谁去!随便你!”他甩开 她的手,想将她对自己的影响也顺便甩开。 真不甘心,从三岁开始一直败在她手上。如今她好不容易肯放手了,他自己 的心居然先一步缴械投降,他恨透了自己的没出息。 拿起包,他故意大声说道:“反正我也约了林琼去练习英语口语,咱们各做 各的,谁也别管谁!” 他可以不管她,她却非管他不可。她眼尖地瞟见他背包外的小口袋里揣着一 封信,信封上没有邮票,应该是别人直接塞进去的,而信封上那秀气的字体肯定 出自女生之手。 赫赫猛地抽出信,那几乎是一种直觉反应。她太想知道是哪个女生敢跟她抢 老公,心里完全没有考虑到宜鉴的感受。她撕开信封,这就大声念了起来—— “宜鉴,我可以这样叫你吗?你知道吗?从我第一次见到你,我就知道你才 是这世上最适合我的男生。你聪明、理智、成熟,有志向,有勇气,你是我心中 最完美的男生……” “你把信还给我!你怎么能不经过别人的允许就私拆他人的信件呢?” 宜鉴也没想到自己的背包里怎么会突然多出一封信,而且还是一封情书。听 她这样大声地读出来,他顿时觉得被尴尬掩埋。有一种不被尊重的恼怒,更多的 是排斥,排斥她进入他的感情世界。 “我要你把信还给我,你听见了没有?马赫赫!” 被她逮到别的女生写给他的情书,她怎么会松手?顷刻间的好奇和担心让她 不顾一切地将信看完,她继续念下去—— “……我知道你有一位很要好的女朋友,我本不想插在你们中间。但我认为, 只有我才是最适合你的女生。我打算和你报考同一所大学,在未来的道路上,请 你给我机会!”这封信的署名是林琼。 赫赫不停地将那封信在宜鉴面前摇晃,“这就是要和你一起练习口语的林琼? 既然她知道我是你的女朋友,她凭什么插到我们中间?什么她才是最适合你的女 生?她不就是跟你同班吗?我还跟你做了十二年的同班呢!”从幼儿园到初中毕 业,他们的确在一起磨了整整十二年的光阴。 “马赫赫,你说话要公平一点。你又不是我女朋友,你凭什么管我跟哪个女 生来往?我也没管你是跟凌雨出去游泳,还是跟‘下雨’出去游泳!”说到底, 他还是在意凌雨的事。 他这一问,问得赫赫哑口无言。的确,她不是他的女朋友,她凭什么管他跟 哪个女生交往,哪个女生写情书给他? 但要赫赫就此认输,是完全没有可能的。“我是没资格管你,但你自己呢? 不是成天想着要考重点大学,将来要当检察官。你这样……你这样……对得起你 自己的前途吗?对得起岚馨阿姨和梅叔叔吗?对得起‘平底锅’逢人就夸你刻苦 吗?对得起对你寄予厚望的老师吗?对得起大圣每天晚上陪你读书读到眼睛红吗? 对得起……对得起电力公司每天深夜为你送电吗?对得起……” 她还真能编,什么大圣、电力公司全都给扯上了。她那气得红彤彤的脸让宜 鉴怒气全消,他几乎就要笑出来了——如果不是为了赌这口气的话。 “你直接说我对不起你就是了!” “是!”赫赫的眼睛清澈地对着他,有着见底的醒目。在他的眼神中,她找 到了自己的身影。“你的确对不起我,对不起从小就打算做你新娘的我!” “……” 这一次,他被逼着面对她的认真,但他不想听,不想知道,更不想给她回答。 保持原来的情感状态不是很好吗?两个人青梅竹马、两小无猜,这样的岁月多好, 为什么她要打破呢? “我还有事,咱们以后再谈。”他想将林琼的信从她手里抢过来,他打算趁 着今天练习口语的机会跟对方说清楚。在未来的道路上,他无法给林琼一个机会。 是没有原因,还是他不想面对原因? 赫赫向后退一步,将信藏在身后,她像条泥鳅,一低头便从他的手臂间钻了 出去,拉开他房间的大门直冲向客厅。 “岚馨阿姨!岚馨阿姨!有个叫林琼的女生给‘没意见’写情书,你快来看 看吧!岚馨阿姨……” 岚馨阿姨似乎正在招待客人,是个跟他们差不多大的女生,她好像还在哪里 见过。赫赫细细地打量着她,手里的情书伸在半空中。 宜鉴没想到她会奸诈地使这招,他丢下背包追了上去。“马赫赫,你给我站 住!”他猛一抬头,眼神顿时直了—— “你怎么来了,林琼?” 她就是林琼? 马赫赫、梅宜鉴和过来拜访的林琼同时停在客厅里发愣。 面前的女生比她美丽,比她优秀,比她高雅,比她聪慧,似乎一切都比她更 适合“没意见”。林琼,的确是那种可以对“没意见”要求“在未来的道路上, 给我一个机会”的女生。 宜鉴没想到林琼会来家里找他,他的目光无意中瞥见赫赫手里拿着的那封情 书,这下糟糕了! 他居然把她写给他的情书给另一个女生看!林琼感到自己的自尊心受到了极 大的侮辱,她站起身这就要离去。 “对不起,阿姨!我打扰了,先走一步。” “你不是等宜鉴一起去练习口语吗?现在他出来了,你怎么又要走了?”岚 馨到现在为止还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知道这三个孩子到底在玩些什么把戏。 眼见着林琼冲出门,宜鉴连忙追上前去打算解释清楚。身为男生,一个十七 岁的男生,他觉得有必要为自己所做的事负责,今天这件事他必须跟林琼解释, 他欠她一个交代,这是他欠她的。 “站住!” 赫赫在身后叫住了他,同一时间,大圣用它庞大的身躯帮赫赫关上大门,彻 底地将林琼关在门外。它吃的麦当劳都是赫赫买的,它当然知道讨好谁。 赫赫向前走了两步,在靠近他的地方停住了。“六岁的时候石老师问我们的 理想是什么,我说我的理想是做你的新娘。那时候‘平底锅’告诉我,只有当我 很爱一个男人,我才会愿意做他的新娘。他说做一个人的新娘不是我想的那么简 单,他说我还小,不会懂。十四岁的时候,我知道什么是男女之别,我还是想做 你的新娘。今年我十七岁,这个理想一直没有变,你说我该怎么办?” “……那只是你的玩笑话罢了,当不得真的。”他背对着她,明明说那是她 的玩笑话,却不敢回头看她。 “你知道这不是玩笑,没有人会将一句玩笑的戏言坚持十四年。”她要他一 句答案,就在今天。 他不知道该如何告诉她,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人走到最后不一定会成为情侣, 结为夫妇。或许,他们可以像兄妹一样,感情很好地在一起,如果她愿意的话。 “有什么话等我回来再说,现在我要去跟林琼解释。”他总觉得他们有一生 的时间去解决问题,所以他从不懂得珍惜和她在一起的时间。因为习惯,所以他 顺理成章地去挥霍情感。 “今天你跨出这道门,咱们十四年的感情到此为止。”她只是想赌一赌,她 和林琼,谁对他更重要。 是害怕还是慌乱,她怎么都说不清。随着成长,她越来越感觉到她跟宜鉴之 间的差距正在慢慢拉大。他是所有人心目中的优秀学生,他有着光明的前途,良 好的条件,他的未来将会不出意外地明媚。 而她呢?她的理想呢?她所有的理想都围绕着他在转,她忘了自己除了站在 他身边,还能做些什么。如果未来没有了梅宜鉴这个名字,她该何去何从? 每每想跟上他的脚步,想努力做好每件事,想证明自己是个配得上他的女生, 她就会涌起越来越多的失落。被他否定,被他身边的人否定,那种茫然、空虚的 感觉压得她喘不过气来。她要的不多,只是他一句肯定的回答。肯定他要她,不 会将她“逐”出身边。 人为什么要长大?不长大就不会有那么多的烦恼,不长大就不会懂得爱、要 求爱,不长大就可以永远地享受青梅竹马。 宜鉴的手放到门把上,稍一转动,他就将抛开他们十四年的情感。 她想喊他,张开的嘴终于还是合上了。这一次,让他自己选择吧!十四年青 梅竹马的关系根本就是她一个人任性地要来的,要是上天真的不给她缘分,即便 是再有一个十四年,他们依然只是“亲”梅“逐”马的关系。 他的手扭转门把,一转身走了出去。随着门关上的声音,赫赫颓唐地跌坐在 地上。 她输了,在梅宜鉴心中,认识两年的林琼比认识十四年的她更重要。眼泪不 争气地挂在脸上,大圣伸出舌头一遍一遍地舔着。它比“没意见”更爱她,尤其 爱她买的炸鸡腿。 岚馨不知道该跟面前这个流泪的孩子说些什么,就像她不知道儿子到底对赫 赫抱着怎样的感情。 亲情、友情,亦或是不知道该如何面对的爱情? 谁知道呢? 她是认真的! 梅宜鉴没想到这一次马赫赫动了真气,她真的放下跟他之间十四年的感情。 从那天他追着林琼出去之后,她就再也没来过他家。挨过一个暑假,他以为等到 上学的时候她又会每天等他一起上学,放学等他一块儿回家。 谁知开学的第一天,当他站在楼下努力向她家方向眺望到再不出门就会迟到 的时候,马叔叔才告诉他:赫赫早就去学校了。 放学的时候他甚至旷掉一节英语补习课提前踏出校门,左等右等,终于看见 她走出校门。他刚想上前跟她打招呼,却看见她跟自己的朋友三三两两结队不知 道去什么地方,根本将他这个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存在抛到了九霄云外,她甚 至还装做没有看见他。 她到底想怎样?没道理为了林琼的一封情书就毁了他们十四年的感情吧?也 不想想,这十四年里,因为她,他受了多少罪,挨了多少骂,真是薄情寡义的家 伙! 等等!如果她跟他说的赌气的话是认真的,那她说要做他的新娘也不是一个 儿时的玩笑喽? 这几年毗邻而居地相处下来,他的确不再像小时候那样成天就想着要将她 “逐”出身边。可是,他从来没想过要爱她,要和她以夫妻的方式过一生啊! 什么是爱?什么是婚姻? 他不懂,他懂得怎么拿高分,怎么考大学,怎么有个好的前途,但他不懂爱, 也不知道该怎么去爱她。 他一直以为他们之间是友情,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亲情,是两小无猜的纯真。 他不知道,赫赫对他始终是以女人看男人的眼光。他该怎么办?他到底该怎么办? 宜鉴烦躁地在房间里来回踱着步,耳朵却竖了起来,听觉方向全面靠近阳台, 期盼着能听到熟悉的翻墙声音。 这一晚就在他的期待与失望中熬了过来,第二天一切照旧,她依然没有跟他 和好的打算,也依然没有等他一同去上学。 凌雨连续两天看到宜鉴那副熊样,就知道这家伙准是跟赫赫闹了什么矛盾。 “哈哈!梅宜鉴,在赫赫那里吃瘪了,对不对?” “用不着你管。”宜鉴横竖看他不顺眼,这两年来始终如此,估计这种情况 还要延续相当长一段时间。 “我是不想管,但是你想不想和赫赫和好啊?”凌雨吊儿郎当地抖动着双腿 朝他笑得暧昧。 想也用不着你帮忙!宜鉴坚持原则,死也不向他投降,死也不……“有办法 就快说!”再这样下去他真的会被她急死的。好死不如赖活着,原则是可以变通 的嘛! “那你先告诉我,你喜欢赫赫吗?我是说,你想让她做你的新娘吗?” 凌雨这话是什么意思?怎么他越是不愿意去想什么,就越是有人问他这个问 题?“这跟你好像没什么关系吧?” “那就问一个跟我有关系的问题——如果以后,当然我是指咱们大学毕业、 工作以后,我要娶赫赫,你愿意吗?”凌雨以最平静的微笑对着他,他的笑容很 好看,可看在宜鉴眼里却直发毛。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你喜欢赫赫?”他早该想到的,这小子一直在打 赫赫的主意,他根本就是成心想将赫赫从他身边抢走。 宜鉴的表情已经向凌雨宣布了答案,他的目的达到了。“梅宜鉴,你要是真 想跟赫赫和好,就把这个答案亲自跟赫赫说,只要你坦白地将自己心中的想法告 诉她,你们就能和好如初了。相信我吧!” 相信他?凭什么啊?为什么这样就能和好?这不是太奇怪了吗? 心里不愿意相信,可宜鉴又没有其他办法可以尝试,望着凌雨的背影,他大 喝一声:“可她不愿意见我啊!” “今天下午我约了她来学校打球,你要是放弃去教师办公室问题的机会,就 能见到她。” 凌雨一边走一边笑,一边觉得自己真是伟大得不得了,根本就是丘比特嘛— —当然,他可是穿着衣服的那种! 马赫赫恨透了自己的没出息,都已经下定决心再也不跟“没意见”那小子有 来往,可是这么长时间见不到他,她还真有点想他。想偷偷见他一面,哪怕什么 也不说,只是单单地见一面也好啊! 心里放不下架子去主动找他,谁知这时候凌雨却主动约她去他们学校打球, 她正好趁这个机会瞟“没意见”一眼,想他也不敢有什么意见。 打定主意,赫赫放学后准时去了篮球场,刚走近就看见梅宜鉴正站在那里, 像是等了很久的样子。她不知道该怎么办,出于直觉她转身就打算离开。 “赫赫——” 他向前冲去,大声喊住她,声音很急很柔,正是她所追求的感觉。 赫赫明明已经停下了脚步,嘴巴却不肯饶他,“我是来跟凌雨打篮球的,你 在这里做什么?不去练习你的英语口语?” 怎么又扯到英语口语上了?从上次他追上林琼,明白地告诉她他不可能在未 来给她一个机会,他们就再也没有单独待在一起。感觉上,林琼似乎在故意躲着 他。他不介意,也不在乎。现在除了赫赫的事,他哪还有心思在乎别的。 “你真的不再跟我做朋友了?”一句话就抛弃了他们十四年的感情,她怎么 忍心? 不是她狠心,是她不想对自己狠心,不想狠心地将自己的一生都浪费在一段 不会有结果的感情上,不想狠心地让自己恨他。 “我们从来就不是朋友,我也不要做你的朋友。你知道我的理想是什么,从 六岁到现在,从来就没有变过。” 她又在逼他,逼他给出答案。“到底我要怎样做你才肯原谅我?”虽然他不 知道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但他还是要先低头,这是从小到大的习惯,她总是对 的。 他怎么就不明白,她要的不是他的低头认错,是他的一个回答。算了算了, 对他……她放弃了。 “你没有什么别的事就赶快去找老师问题吧!你每天不是都忙着你的功课, 忙着考上一流的大学,忙着成为社会精英吗?我不敢浪费你的时间,你还是赶紧 走吧!” 从今后,她会记得将那份青梅竹马的情感一点一点抽回来,找到真正属于她 自己的理想。 把宜鉴的存在当做空白,赫赫站在一边做起热身运动,打算待会儿和凌雨好 好打场球,将周身的力气都消耗殆尽,让自己再也没有多余的力气去想这些恼人 的事。她头脑构造简单,不适合做太复杂的思考。 看着赫赫的身体在空中一上一下地蹦着,宜鉴完全失去了主张,这是一道最 难解的题,他完全找不到答案。他孤注一掷,选择了凌雨那个莫名其妙的办法。 “今天上午凌雨问我:如果以后他要娶你,我愿意吗?” 她的心一提,身体落到地上,心却飘在空中。他的答案……他的答案…… 看着她的侧面,他凝神远望。“当时我没有回答他,现在我把答案告诉你: 我……不愿意,我不愿意他娶你。不管这世上有没有比我更好的男生,我都不愿 意他们娶你。” 是不是每个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男生都不愿意其他人接替自己的位置照顾儿 时的伙伴,他不知道,他只知道他不愿意将赫赫交到凌雨手上。不是因为凌雨不 够好,而是因为凌雨不是可以给赫赫随便欺负的“没意见”。 这个答案意味着什么,他没有时间多考虑。 “凌雨说只要我把心里的话清楚地告诉你,你就不会再生我的气,咱们就可 以和好。我不知道他的话有没有道理,但我愿意试试。”为了十四年“亲”梅 “逐”马的感情,为了她,“告诉我,你还生我的气吗?咱们十四年的感情真的 到此为止了吗?” 她偏着头看着他,眼中有千言万语,口中却无只字片言。下一秒,她冲向他, 狠狠地吻住他的唇——像三岁时那么莽撞,像六岁时那么真挚,像这十四年那么 坚持。 这一次,他没有推开她,也没有被她吓着。 都说男生比女生晚熟,这一路走来,辛苦的是她,付出惨痛代价的人却是他。 看着吧!代价来了—— “梅宜鉴,你这是在做什么?” 完了,那是教导处主任雄浑的声音。 “学校!学校是让你学习的地方,你居然在如此神圣的殿堂做出这种事情, 你对得起辛苦培养你的爸爸妈妈吗?你对得起对你寄予巨大期望的老师吗?你对 得起相信你的同学吗?你对得起你自己吗?梅宜鉴,跟我来办公室!” 赫赫站在原地目送宜鉴跟着教导主任向办公室走去,他在上楼的瞬间向她做 了一个眼色。那是一种安慰,告诉她,无论发生什么事,我都不会离开你。 她懂他的眼神,那是十四年里培养出的默契。 像许多个傍晚一样,那天放学后,赫赫一直在学校等宜鉴。等到日落西山, 等到天色已沉,等到月上中天。 宜鉴终于从办公室里走了出来,走到了她的身边。他知道她一定在傻傻地等 她,因为她整整等了他十四年。 “怎么样?”她怯生生地问他,这倒是难得。 他微笑着摇头,因为心中的那份释怀,因为对她的情感渐渐清晰,所以他不 再介意这些外在因素。“没什么,明天交份检查上去。”写检查,这倒是头一次。 他没写过检查,因为她的存在,他的人生有了许多个第一次。 她不知道该为自己的莽撞说些什么,她也知道他不需要她的道歉。 “别再随便说我们的感情到此为止,这世上没有多少人能像我们这样,虽然 彼此间没有血缘关系,却能从三岁起认识,到现在还在一起。” 他需要她的保证,有了她的保证他才能争取时间理清心中这懵懂的情感。他 不要在自己尚未清楚心中的情感之前,就已失去她。那种代价,他付不起。 赫赫迎着月光点了点头,他要时间,她给他。只要他不把她从身边“逐”出, 她愿意等他,等到地老天荒、流水无痕的那一天。 他们相隔几步之遥呆呆地站着,月色穿梭其间。正是那几步达不到的距离, 让拥抱、亲吻变得遥不可及…… ---------- 晋江文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