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新婚之夜,大红的双人床上,小小的头颅不睡在红红的枕头上,偏偏将脸颊 贴在光裸的胸膛上摩挲,直至倦了、累了、睡着了…… 可光裸结实的大枕头却睡不着。 在狂野的动情后,他应该很快入睡的,可他却为黎绯梵的明天担心。 因为他的脚伤未愈,所以他们没有蜜月旅行,就连婚假她都不要,执意在新 婚的第二天到公司上班。 直到结婚的前一天他才经由岳父的口中知道,黎绯梵是一个可怕的女人。她 不是天才,也不是顶聪明,但是她确有经商的天分。 因为她一出生就失去母亲,体弱多病又难带,黎家更换保母的次数多得吓人, 而且她一生起病来总是惊天动地,最后还得劳烦黎经道赶去医院处理。 在无计可施之下,黎经道终于想到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就是把黎绯梵和保 母一起带到公司,让他可以专心工作。 所以黎绯梵从三岁起就以公司为家,成天在公司跑来跑去,三岁就当起特小 号的小妹,包着尿布在公司各部门送文件。 直到黎绯梵十八岁那一年,黎园企业因为投资不当,资金无法灵活调度,让 黎经道头痛不已。 黎绯梵遂建议黎经道,将一些位于高地价区的工厂关闭,卖地换资金解决困 境。 起初黎经道不赞成,但是黎绯梵精准地提出种种的利害关系,例如无法转型 的传统企业留着也只是等待潮流淘汰;如果先急流勇退,光是地价所得,不但能 让资金灵活运用,更可以规划黎园企业未来的走向。 黎绯梵成功地企划这个案子后,黎经道忽然兴起让她执掌公司的想法,老实 说,若是没有黎绯梵的企划案,黎园企业已经不存在了。 既然是黎绯梵保住的公司,为什么不能让她玩?所以黎绯梵就不知天高地厚 地把黎园企业拿来当家家酒玩。 在黎经道的支持下,黎绯梵更是企图心十足地跨足金融业、跻身高科技,成 功地将黎园企业转型;而外界一点也都不知道黎园企业的一切,竟然都是黎绯梵 以玩家家酒的心态创造出来的。 难怪岳父会说黎绯梵在黎家践得像二五八万似的,自己当初还大言不惭地认 为是黎绯梵高攀了他,现在想来有点可笑。 他忽然羡慕起她来了。 为什么一样是经营事业,她能自由自在地用轻松的态度创造最佳的业绩;而 他战战兢兢地应付,依然无法让已经很稳定的BULE集团成长?还得靠着和李贞永 共同经营的人力公司找回信心。 现在就更凄惨了,他竟然兴起把BULE集团丢给黎绯梵去搞的心态。 不是他心狠,要将自己的妻子推人火坑,而是在亲戚环伺的公司里,他根本 无法有任何的作为。 银行部总会有许多亲戚的相关企业想走后门、关说、超额贷款,呆账多得他 不敢看,各个分公司也是问题一大堆,大家都想利用关系安插自己的人马;总之, 他心烦得想丢下一切海阔天空去,偏偏他是个有责任感的长子,这种事情他做不 出来。 可现在不同,因为有黎绯梵在。 就像李贞永说的,他挖到黎绯梵这座宝藏,他这部战车可以送进废车场解体 了。 其实他这部战车老早就解体了,打从他让黎绯梵毫无节制地恶整他时就已经 解体,只不过他自己没发现而已;而黎绯梵就更蠢了,直到现在还没发现他已经 深深地爱上她了。 黎绯梵才上任三天,蓝廷睿的耳膜就已经被轰炸得快破了,真不知道他放手 让她玩家家酒的决定是对还是错。 如他预期的,黎绯梵一上任就大刀阔斧地精简人事,铁面无私地清查呆账, 打电话向“狐亲狗戚”催讨贷款利息;出发点是没错,但作事风格有待商榷,因 此才会引来这一群向他申诉的人。 当然,黎绯梵有本钱脾气火爆、处事嚣张,因为她虽然拿BULE集团当家家酒 玩,却拿黎园企业当后盾,让他不必在这些大老面前唯唯诺诺。 黎绯梵进门的时间非常凑巧,申诉的部分刚好到一个段落。 “怎么?今天我在公司说得不够清楚吗?还是大家怕我回到家见了我英俊潇 洒的老公就晕头转向,不知道该怎么向他报告公司里的事,所以大家才会那么辛 苦来这里作演示文稿?”黎绯梵在公司以一敌百,力战群雄,没想到回到家还得 面对这样的阵仗,自然是一肚子火。 “小心肚子里的孩子被你烤焦了。”蓝廷睿安抚她。 他承认黎绯梵有经营的天分,但却没有处事的手腕。她几乎把在黎园的那一 套拿到BULE集团来用,问题是这样根本行不通。 在黎园企业有岳父替她顶着,她只管出点子、做企划,一切岳父会去执行; 有困难岳父解决,有障碍岳父扫除,所以她根本不知道掌权的人苦在哪里。 她虽有黎园企业当后盾,但是她不可能如此我行我素过一辈子,她必须懂得 经营者要八面玲珑,如果每个人都能像她这么个玩法,那么老板一定很好当。 黎绯梵听见丈夫的俏皮安抚,好不容易将洒水系统打开灭火,以免宝贝受到 无妄之灾。 “你们都看过我的企划案了,我也打包票这是稳赚不赔的方案,若是你们裹 足不前,别怪我把企划案整个交给黎园企业,到时候大家别把吃里扒外的大帽子 扣在我身上。”她很不婉转地把话说完,不高兴地下逐客令。“没事了,请不要 侵占我们夫妻恩爱的时间。” 客人走后,蓝廷睿苦笑地对黎绯梵摇摇头。 “怎么,得罪他们你很难过?”她觉得这一次自己做得干净利落、不拖泥带 水,值得喝彩。 “我很怀疑岳父对我说的话。”蓝廷睿对她的干脆利落叹为观止。 “我爸说了什么让你怀疑?我劝你别太在意他的话,因为从我那个顽童老爸 嘴里说出来的肯定不是好话!” “这一次你猜错了,他对你可是赞赏有加。” “哦?我倒是很想听听他说我什么。”黎绯梵将轮椅推到房间里,关上门之 后开始脱掉身上的衣服。 如果她不是黎绯梵,他会以为她想诱惑他。蓝廷睿不由得苦笑。 “他说黎园企业是你救回来的。” 黎绯梵惊讶地转过身来,完全忘了自己刚刚脱下衣服,准备穿上居家服。 “他都跟你说了?”惹人厌的“顽皮爸”,她本来想在BULE集团大展身手,好让 蓝廷睿跌破眼镜,这下都别玩了。 等等,他刚刚说怀疑?到底是怀疑她的能力,还是怀疑顽皮爸说的话? “你怀疑什么?” “你在三天之内把所有的股东都得罪光了,怎么可能让黎园起死回生?” “我又不是存心让他们难看的,谁教他们一个个都是猪脑袋,基本面不会看、 本益比不会算,还敢做投资,早晚赔死他们。”她穿上家居服。 “我说的不是你的企划,而是你处理事情的手腕不够圆滑,将来你面对的不 只是股东,你需要面对客户;要是再这么下去,把客户得罪光了,BULE集团早晚 会如你所愿地赔光。”她险招尽出,可吓坏他这个枕边人。 “我只是代理你的职位,等你的脚伤好了,就可以重掌兵符,BULE集团不会 垮的。”要不是为了他,她才懒得管BULE集团。 “不管你是不是代理我的位置,做人真的不能这么我行我素,‘只要我高兴 有什么不可以’这句话只是年少轻狂的即兴话。”年轻的确是本钱,但也是致命 伤,如果不学着委婉,接下来要碰的钉子可多了。 蓝廷睿的话没有恶意,但是听在黎绯梵耳朵里却十分刺耳。 “你说过会支持我的!”她控诉着。 “我没说过不支持你呀!”蓝廷睿没忽略她眼中闪过的水光。 “你是没说,可却对我鸡蛋里挑骨头,嫌我这儿不够婉转、那儿不够圆滑的 ……”她干吗自己送上门来让他糟蹋! 蓝廷睿不知道该怎么办。 或许她有做生意方面的头脑,可她还是一个被捧在手心的千金小姐,“而且 有着比别人多一点的骄傲。 她有太多别人没有的优势,造成她少年得志,但却毫无经历;致使旁人对她 总有空降部队、初生之犊的疑虑。 他要怎样才能让她体会到,掌兵符的老板并非作威作福,相反的还要对所有 的人放低身段;虽然不至于鞠躬哈腰,但放下身段是人际关系中很重要的一环。 是年轻气盛,也是公主的骄傲,黎绯梵并未把蓝廷睿告诫的话放在心上,对 股东们说话一样是由鼻孔哼出。 可这也不能全怪她!谁教那些“老背背”们不好好在家含饴弄孙,坐着等分 红利,没事老爱对她冷嘲热讽。 什么年轻人要懂得谦虚,不要自以为做出一点成绩就目中无人;还有更毒的, 说什么她如此不懂情面疏通,到时候惹来天怒人怨,连老公都会不要她。 对她的人身攻击也就算了,竟然还有人拿蓝廷睿的初恋情人来和她相比? 既然蓝廷睿的初恋情人那么好,他们干吗逼着他搞商业联姻? 唉!说来说去还不是想面子、里子一把抓。 创造财富的事她做,主事者的大位还是得留给她们蓝姓自家人,摆明他们自 家人就算争破头,好康的依然轮不到她黎绯梵。 既然如此,她又何必做这些吃力不讨好的事情,顶着七八个月的大肚子做牛 做马,还让蓝姓一族防她跟防贼一样? 经过这些日子发生的一连串事情之后,黎绯梵对这一桩商业联姻有了另一番 解读。 尤其是进入BULE集团之后,关于这一桩商业联姻的风盲风语她听到不少,蓝 廷睿其实也不怎么赞同这一桩婚事,之所以答应是因为男人的责任感作祟;更令 她痛心的是,蓝廷睿竟然早在她来当女佣的时候就知道她的身份了。 要不是她不小心听到电话录音里,蓝廷睿和另一个男人的谈话,这件事情她 还被蒙在鼓里。 黎绯梵非常生气,自己竟然被他这样耍着玩!既然要玩大家一起玩,她狠心 撒手不管BUI 卫集团的所有业务,让蓝廷睿拄着拐杖去上班,让他再去应付那些 牛鬼蛇神。 可她看错他了! 蓝廷睿是个有实力的男人,只是他的善良、有情,让他不好意思把事情做得 太绝,所以办起事来总有绑手绑脚的感觉。 可经过黎绯梵过五关斩六将之后,BULE集团的障碍扫除一大半,所有走后门 的恶习也不敢太明目张胆,才短短半年的时间,业务就蒸蒸日上。 这样大概算是双重打击吧! 丈夫根本没意愿想娶她,是她自己厚着脸皮要跟他结婚的。 原以为他是个需要白雪坏公主帮助的白马笨王子,谁知道他这匹马竟是黑的。 这些认知让她变得忧郁、不快乐,甚至沮丧到了极点。 没有爱的婚姻需要维持吗?不需要她的丈夫还值得她爱吗? 难怪他答应要和她结婚,因为他有绝对的自信不会把爱落在她身上,可是她 这个白雪坏公主却不小心被黑马王子给征服了。 “雪蕙,你说,我是不是一个人见人厌的讨厌鬼?”这是黎绯梵嫁人蓝家之 后的婚后心得。 “怎么?开始自怨自艾了?早叫你别那么傻,有了,豆子‘拿掉不就得了, 干吗想不开非要为了这个原因嫁给他?”这就是刘雪蕙,说话从来不负责任。 “喂!当初是谁一直鼓励我嫁给蓝廷睿的?现在你竟然说这种话?”她已经 很痛苦,刘雪蕙也不知道要安慰她一下。 “我哪知道他是这种人?大家都说他是公子哥儿中的异类,不但洁身自爱, 不搞男女游戏、不留恋花丛,所以我才觉得你嫁给他应该会很幸福。可是,我前 几天看见他拄着拐杖和一个温柔大方、美丽娴淑的女人相扶持地走进饭店里,我 这才看清楚他的真面目。” 难怪! 难怪医生都说只要小心一点还是可以做爱做的事,可他却坚持怀孕后期要小 心,坚持碰都不碰她一下。 那么她心里所怀疑的不就都可以成立了? “我该怎么办?回去质问他,还是一哭、二闹、三上吊……” “我还四不吃饭、五不睡觉咧!”刘雪蕙开口吐漕, “你自己说,这些事 情你做得出来吗?算了吧!你从小就骄傲得像个公主,做不来泼妇骂街的事情。” “既然这样,我也去爬墙,弄顶绿色的帽子给他戴戴!”黎绯梵气得失去理 智。 “你认为挺个大肚子有几个男人敢碰你?少白痴了。”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倒是说一个可行的办法来听听。当损友可不可以 别当得那么彻底,好歹在重要关头拿出一点意见来,少说风凉话。”黎绯梵从齿 缝中逸出阴森的声音。 “你可不可以放轻松一点啊?”虽然知道黎绯梵没有动手打人的习惯,但是 那种表情怪可怕的。 “哼!” “别哼了,不爽就跟他离婚啰!又没有人叫你留在那儿忍气吞声。”刘雪蕙 果然不愧是损友,在事情尚未明朗化之前,就叫黎绯梵快刀斩乱麻。 黎绯梵认真地思考这个问题。 没错,结婚这半年来她过得不快乐,白天在公司里的不快乐她可以忍,因为 那是一种挑战;但是蓝廷睿对她的挑剔、指责,令她无法忍受。 在他面前,她就像是个幼儿园大班的小朋友,他不停地教她该怎么对股东弯 腰、对客户鞠躬,应该怎么对股东们削里子、给面子…… 明明做出来的是一样的事情,他偏要把她搞得虚伪得令人想吐,还美其名说 这就是人生,尤其是商场,一切都建立在虚伪里。 就是有这样的人,大家才一直陷在虚伪的泥淖里爬不出来,直来直往有什么 不好?干脆利落不是很省事吗? 算了,既然两人个性不合、理念不同,那就照雪蕙的建议,离婚啰! 蓝廷睿从来都没想过自己会被同一个女人抛弃两次!还可恶的只留下一纸离 婚协议书,却带走所有属于她的东西。 没错!黎绯梵又不见了。 而且这一次比上一次更严重,因为她的肚子里还有一颗“豆”,而且是一颗 很大、很大,即将成熟落地的“豆”。 上一次黎绯梵离开的原因很明显,因为她抗拒商业联姻,连带也讨厌他这个 人,可这一次他根本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促使她选择离开。 婚也结了,她要像一个美少女战士一样救赎他脱离家族企业的剥削,他也答 应了;她要还权于他,即使他百般不愿意,也没说个不字地照单全收。 该做的、不该做的他全都做了,到底对他这个丈夫她有什么不满的? 可不论他再怎么自怨自艾,老婆大人带着未出世的小孩跑了却是不争的事实, 他不得不再一次负伤寻妻。 希望他四肢灵活的老婆大人不要跑太远,让他这个尚在跛脚中的丈夫追得太 辛苦。 ---------- 晋江文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