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黎经道就像是知道蓝廷睿会来找他似的,早就坐在客厅里恭候大驾。 “爸爸,绯梵在吗?” 黎经道摇摇头,脸色沉重,完全失去往日的老顽童形象。 “她没回来,只是打了通电话,说她要和你离婚,说我阻止也没有用。”黎 经道忍不住老泪纵横。“早知道会这样,当初我就不该兴起把她嫁给你的念头。” 蓝廷睿的确一直怀疑黎经道的动机,可是他不想在此刻增加岳父的负担,所 以采取沉默。 “你怀疑过这一桩婚姻的动机吗?”黎经道打算把所有的原因都说出来,希 望蓝廷睿能包容他那任性的女儿。 “的确怀疑过,可是我不够聪明,想不出其中的原因。” “我相信这半年里,你应该对绯梵的脾气、个性有所了解。”黎经道慢慢地 切入主题。 “绯梵是个美丽又聪明的女人,脾气火爆了点、个性直率了点,待人处事方 面尚待加强。”蓝廷睿委婉地说出他对黎绯梵的感觉,可听得出来他说得非常保 留。 “她和股东水火不兼容的状况替你增加不少困扰吧!”黎经道相当了解自己 女儿的缺点。 “她很聪明,只要了解自己这一个缺失,针对此项缺失加以修正,她绝对会 是一个八面玲珑的女强人。”蓝廷睿抱着希望。 “问题就出在她的自主,你要说这是她的固执也可以,她不容易对这一方面 妥协,更无法改掉直来直往的个性,这就是我要她嫁给你的原因。”黎经道看着 一脸茫然的蓝廷睿。“虽然外界都把你当成是一个温吞孝顺的儿子,没有实力也 没有冲劲,但我却认为你用了最适当的态度处置山头林立的公司,所以虽然对公 司没有建树,却能稳住公司。” “爸爸太夸奖我了。”没想到岳父竟然比自己的亲生父母还了解他。 “是夸奖吗?那你那一家地下人力公司哪儿来的?”黎经道可是很用心地调 查他的一切。 “你知道?”蓝廷睿讶异这个商场老顽童的深沉。 “我当然知道,我总不能光凭想象就把女儿嫁给你吧!我可是花了大半年的 时间和李贞永打小白球,才得知这个秘密的。”黎经道非常自豪自己能过过私家 侦探的瘾。 “如此说来,绯梵来当女佣的事情,李贞永也是共犯?”希望李贞永的皮绷 得够紧。 “不,你别误会,这种事情越少人知道越好,我不过是把人力公司的名片放 在桌上,有意无意地向绯梵提起,绯梵就自己找上门去了。” “我还是不懂,恕我说一句不敬的话,你算得上是商场的老狐狸,历练也多 得吓人,你大可把自己的经验传给绯梵,怎么会想到把绯梵嫁给我?”他不认为 自己有什么可以教黎绯梵的。 “这就是为人父母的难处,我说话的口气重一点,绯梵就说我骂她;像朋友 一样跟她聊起,她又会说一大堆自己的理论与你争辩,捅娄子之后,我又不得不 替她收拾烂摊子。所以我无能为力,只好把她交给别人教导。” “很抱歉,有负爸爸所托。”蓝廷睿虚心地道歉。 “不,是绯梵太不懂事,不怪你,我只想拜托你再给绯梵一次机会。” 蓝廷睿苦笑着。 “不是我不给她机会,找不到她怎么给她机会?” “有点耐心,她会回来的。”黎经道又出现老顽童的招牌笑脸。 “爸爸这么有把握?”不知怎地,蓝廷睿也跟着有信心,十分相信黎经道所 说的话。 “没错,不出三个月,她就会自动乖乖地回到你身边,接下来你要思考的是 该怎么调教她。”呵呵!还是他聪明,自己教不来的女儿就赶快把她嫁掉,交给 她的丈夫管教,自己就可以卸下肩上的重担。 黎经道的话提醒了蓝廷睿。 如果黎绯梵回来了,他该怎么调整两人的生活?继续执行岳父的调教任务吗? 她能接受吗? 黎经道的话并未实现,三个月过了,黎绯梵并没有出现;然后他等了第一个 三年,她还是没有出现,于是他按捺不住请了征信社全省追踪,依然没有下落。 第二个三年、第三个三年,黎绯梵就像在人间消失一样。 今年已经迈入第十年了,她依然杳无踪影。 “总裁!总裁!”秘书黄小姐惊慌地叫着神游太虚的蓝廷睿。 “什么事情慌慌张张的?”他脸上没有一丝表情,口吻也维持平缓。自从黎 绯梵走了之后,他变得落寞寡欢,不明就里的人以为他是随着年龄的增长而变得 沉稳内敛。 “楼下有你的快递……” “叫柜台签收就可以了。”不是一直都是如此的吗? “可是这一次不一样,柜台不敢签收,快递公司的人也坚持总裁必须亲自下 去签收。”黄秘书也被快递公司送来的东西给吓到。 “什么重要的文件,非得我亲自下去签收?”应该没有这种文件吧? “总裁还是亲自下去看看好了,免得我说出口,让总裁认为我在危言耸听。” 黄秘书也是经由内线对话得知快递公司所送来的东西,根本没有亲眼见到,所以 不便替传话的柜台背书。 蓝廷睿皱着眉头,听黄秘书这么一说,他不禁怀疑起快递公司送来的东西。 他稳健地离开座位,走向专属电梯直达一楼。 蓝廷睿一走近柜台,快递公司的送货人员立即要他签收。 “东西呢?”正常的程序是先交货再签收。 快递人员指了指站在一旁的小朋友。 “在那里。” 蓝廷睿虽然维持一贯的冷静,心里却讶异不已。“没弄错吧!快递小孩?” 而且一次两个,还是长得一模一样的两个人? “是谁托……”他本来要说托运两个字,但临时想起人可以托运吗?随即改 口:“是谁送他们到快递公司的?” “是他们自己去的。”送货员催促蓝廷睿快快签收,“运费一千五百元。” 送货员见他皱眉,以为他不相信,随即要小朋友出来作证,“你们刚刚不是 说把你们送到之后他会付钱?” “请你付钱,上楼之后我会说明原因。”剑眉星目的男孩子,乌黑的眼睛炯 炯有神,说话有条不紊,另一个则躲在男孩子的背后。 蓝廷睿开口退货: “我不认识他们。”他没空,也没心情开玩笑。 “我也不认识你,可是很不幸,我是你儿子。”男孩子一点也不像个孩子, 语气中带着骄傲。 他的话不仅让蓝廷睿吃惊,更让一旁的员工惊讶,所有人的眼光全都放在两 个小孩身上。 一开始大家没有刻意去看两个孩子的长相,现在经孩子这么一说,果然觉得 这孩子的长相跟蓝廷睿有九成相似,不但五官俊逸,还气度不凡。 蓝廷睿也一样,越看越觉得自己像是在看自己小时候的照片。 为了理清事情的真相,也避免有八卦杂志会神通广大地闻风而到,他一手拉 着一个,直接搭专屑电梯上顶楼。 在总裁的办公室里,蓝廷睿不语地盯着两个小鬼看。 一旁的小女生眼睛闪闪发亮,一副以小男生马首是瞻的模样;而小男生可就 不好搞了,一双眼睛好像在跟他比大似的瞪着他,甚至跟他比耐力,说什么也不 肯先开口。 “你们几岁了?”谁家养的孩子,这么不像小孩? “十岁!”小男生答话利落干脆。 “能不能告诉叔叔……” “你不是叔叔,你是爹地……” “不准你叫他!”小男生打断小女生的话。 爹地?蓝廷睿不是没有想过这个可能性,可惟一有他的孩子的是黎绯梵,难 道……他们真的是黎绯梵生的? “快告诉我,妈妈叫什么名字?”等了十年,曙光终于出现,蓝廷睿掩不住 兴奋之情。 “妈妈她……”小女生又想插嘴。 “你不是应该先问我们的名字吗?”这个人这么笨,真的是他们的爹地吗? “哦!对!你们是双胞胎对吧!” 蓝廷睿兴奋得有点语无伦次,让小男生频频皱眉。 “你好聪明哦,我们是双胞胎没错,我比哥哥早三分钟生出来。”小女生总 算抢到说话的机会。 “嗄?双胞胎是这样分大小的吗?”好像不太符合逻辑喔! “当然不是!”笨!小男生暗暗骂他。 “可为什么你晚出生却是哥哥?”蓝廷睿问。 “因为哥哥说家里要有个男人撑着,才能保护两个女生;所以在妈妈的见证 下,他就变成哥哥,扛起保护家人的责任。”小女生崇拜地看着哥哥。 听起来很像是黎绯梵会做的事情。 “我叫黎承诺,妹妹叫黎情誓。”黎承诺一脸严肃,将拿在手上的精美手札 交给蓝廷睿。 蓝廷睿打开手札,原来是一本收支簿,里头只有支出没有收入,而且支出以 年计算,密密麻麻地写着,奶粉、尿布、医药费、买玩具、学费、课外读物…… 最后总计四百四十二万二千三百一十八元乘以二。 “这是什么?”这世界只有一个人会让他衰弱,那就是黎绯梵,可这会儿又 多了一个黎承诺。 “这是我从出生到成年的花费,虽然我的年纪小,许多费用估算不出来,但 是黎家人一向不拘小节,你就付个整数一千万吧!”黎承诺表情严肃。 蓝廷睿笑了,他觉得这小子不愧能自称姓黎,因为他简直跟黎绯梵是一个样 儿,不拘小节不是应该爽快地去掉尾数,算他九百万整才对! “要我付你两千万也没问题,只要你带我去见你们的妈妈。”只要能找到黎 绯梵,儿子能得到的岂只是两千万。 “你只有付钱的分,其他的什么都别想!”黎承诺俨若是一个谈判高手。 “我必须看到你妈妈才能确定你们是不是我的孩子。”人小鬼大的就想跟他 斗法? “要确定我们的血缘,DNA 会更精准。”黎承诺似乎有备而来。 蓝廷睿仰头哈哈大笑,笑声大得连坐在外头的黄秘书都听得见。 “小鬼,光凭你这直来直往的个性,我就可以确定你的确是我儿子。” “我又不像你!”妈妈整天在他耳边叨念,要他别像妈妈一样率直,学着放 软身段,否则以后有苦头吃,可见他是像妈妈! 他才不要像这个笨笨的爸爸。 蓝廷睿愣了一下才发现,他儿子竟然不屑像他? “不管你像谁,你都是我蓝廷睿的儿子。”他伸手摸摸一双儿女的头。“我 要怎么把钱交给你呢?” “下个星期五,一样这个时间,我们会来公司拿支票。”黎承诺什么都想得 妥妥当当。 “支票?你不想要现金吗?支票可能会跳票喔!”蓝廷睿竟然捉弄起自己的 儿子。 黎承诺给了他一个“你白痴喔”的表情。 “一千万的现金我怎么拿回去?” “我可以派专人专车送达。”其实他只是想上门找黎绯梵。 “不必了,我要是那么笨,你也聪明不到哪儿去。”黎承诺拐着弯骂老子笨。 而蓝廷睿这个老子竟然也被骂得很爽。 “刚刚我付了一千五百元的运费,你们大概从很远的地方来的吧!要不要我 让司机送你们回去?”蓝廷睿千方百计想套出他们的住处。 “不必!你只要派人送我们到火车站,替我们买两张火车票就行了。”黎承 诺一直都严肃地板着脸。 “OK,没问题。”蓝廷睿爽快地答应,因为只要买了火车票,他就有办法知 道这两个小鬼的妈在哪里。 “就这样?”事情太顺利了,顺利得让人无法置信,黎承诺不得不质疑。 “是啊!不然还要怎样?”蓝廷睿反问。“好了,快点回去吧!你妈大概不 知道这件事情,小心回去晚了被打屁股。” 蓝廷睿让司机送他们到火车站,记住他们在哪一站下车,然后快点回报,再 派人等在两兄妹下车的地方跟踪他们。 明天,他就可以见到日思夜想的黎绯梵了。 黎绯梵在送孩子到学校之前,就发现一个熟悉的人影,虽然她一直欺骗自己, 那个人不会是蓝廷睿,但是他一路跟到学校,让她想骗自己都不成。 这些年来她不敢到任何一家公司上班,生怕暴露自己的行踪,还好这年头有 许多的居家工作,例如设计、企划,只要一部笔记型计算机,到处都是办公室; 加上邮寄、E —mail、非常便利,连付款都可以电汇,让她不用出门也可以有收 入,才能将自己隐藏得这么好。 可是蓝廷睿的出现,宣告着太平的日子即将结束,风雨就要来临。 她思考着该怎么面对他? 有了,干脆来个失去记忆好了,反正她也是这么告诉一双儿女,说自己失去 记忆,许多事情都记不得。 “绯梵……” 黎绯梵平静地转过身,东张西望好一会儿,眼神还刻意地在蓝廷睿身上多停 留几秒钟。“奇怪!谁在叫我?”而后她转头往前走。 黎绯梵明明看见他了,为什么会转头继续走? 蓝廷睿快步地追上前,抓住她的手。“绯梵。” 黎绯梵转身抬头看着他,满脸的疑惑。“先生,我认识你吗?”看着他重逢 的笑脸因为她的这句话而扭曲,黎绯梵有着报复的快感。 哼!她要让他知道被蒙在鼓里当傻瓜是什么滋味! “你不认识我了?我是廷睿呀!” 她怎么会不记得,只是她根本就不想记得。“这名字我好像在哪儿听过……” 黎绯梵用手敲着脑袋,而后出现头痛欲裂的表情。“对不起,我实在想不起来。” 蓝廷睿想过千万种重逢时的情景,包括自己会莫名其妙地被黎绯梵打一巴掌, 可是这种情况却不在他的预估范围里。 “怎么会?我是你的丈夫啊!”蓝廷睿抓着她的手不放,生怕她听了自己的 身份之后会转身就跑。 “你胡说!雪蕙说我老公早在我还没生下孩子的时候就死了。”刘雪蕙的确 时常这样咒他。 “刘雪蕙还在?”那就好办了,她能证明自己的确是黎绯梵的丈夫。 “她又没死,当然还在!”黎绯梵恼怒地看着他。 “快带我去见她,她可以证明我的身份。”蓝廷睿更用力地抓住她的手。 “你放手啦!我为什么要带你去见她?说不定你是她那个没良心的前夫,我 才不要带你去。”开玩笑,没跟雪蕙套好招就去,到时不就全穿帮了! “你可以打电话问她认不认识蓝廷睿,问她我可以不可以和你一起去拜访她?” 蓝廷睿拿出手机要给她。 “不用,我自己有。” 黎绯梵拨通手机之后,劈头就告诉刘雪蕙:“雪蕙,有个男人半路拦住我, 说他是我老公,叫蓝廷睿,他是不是骗我的?说不定可能是你的前夫喔!都是你 啦!结婚也没让我知道,害我连你前夫是谁都不知道。”她相信自己说这么多, 够刘雪蕙把事情串连起来了。 (他找到你了?唉!还真是慢啊!) “怎么办?他说要去拜访你耶!我可以带他去吗?”识相的就说不。 (好啊!既然你都演了这一出戏,好朋友我不跨刀怎么行?)爱凑热闹是她 的本性,看戏是她的乐趣。 死雪蕙! “要约在咖啡厅啊?好,你说,要约在哪一家?”让蓝廷睿知道了住处,那 以后可就会鸡犬不宁。 (就我们常去的那一家好了,记住,我还没到之前,千万别多说话。)长这 么大,总算可以演一部戏分多一点的戏码了。 ---------- 晋江文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