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 伤筋动骨一百天,每天,人们都可以看到裁云和她的母亲一块去康复室,她们 总是彼此埋怨,为了各种各样的小事,当然她们也是不可分的一体,互相支撑着。 裁云对自己的康复训练是法西斯式的,她听见自己体内的新骨头在磨擦时咔咔作响, 豆大的汗珠从她的额头滴落下来,母亲心痛地看着她,眼中充满泪光。 “你不用急着去上班。”母亲对她说,“你的三等功批下来了吗?” “还没有吧。” “如果你不方便,我去找毛所长谈……你看你为了工作伤成这个样子……” “妈,我求求你别搀和我的事。” “我不搀和,还有人出来说句公道话吗?” “公道自在人心。” “现在谁的心里会装着别人的事?”母亲冷笑道,“灯不点还不亮呢。” 裁云正待发作,但见母亲自从自己生病以来,日陪夜陪,还要在家里煮好汤水 送来,几个月的工夫,一下子憔悴和苍老了许多,有一绺头发掉在额前,竟有些过 分灰白了,这让她陡然有点心酸,不禁叹道:“妈,咱们在医院里就别吵了,行不 行?” 裁云回到三看时,这里已经旧貌换新颜,变成了嘈杂的工地,原来九监仓所在 的位置,此时正在盖新的监舍,其他的旧房子也要翻新,据说年轻的管教们纷纷提 议,应该向北京的女子监狱学习,在全面整修中把水泥砖墙变成金属铁艺,监房墙 壁也可以涂上镇定人情绪的浅蓝色,另外犯人可以有自己的酒吧,同时也是三看的 一个副业。 毛所长说,我这儿又不是夜总会,少跟我说那些没用的。搞得那么吸引人,是 不是要鼓励别人上我们这儿来?还酒吧,每人一个席梦思好不好?多少人下岗没饭 吃,杀人越货还有理了?想这么干你们等我退了以后再说。 所有的墙壁依旧是阴森的灰色,格局也是十分传统的,毛所长说,这样他觉得 踏实。 上班的第一天,毛所长就跟裁云谈了伍湖生的问题。毛所长说,伍湖生现在在 小号里。裁云说,为什么呀?毛所长说,他跟人打架,闹得太不像话。裁云没有说 话,她想象不出伍湖生那个样子会打架。毛所长又把伍湖生的情况简单介绍了一下。 伍湖生也的确是跟贪犯打了一架,起因是闲聊的时候,有人说,在外人的眼里, 进来的人最受尊重的是思想犯,犹如渣滓洞里的政治犯,不过现在没有了;电脑黑 客当然最牛了,属于高科技;其次是经济犯,有智商啊;杀人犯也行,有胆量;强 奸犯和抢劫犯最最等而下之。贪污犯自诩智商高,得意洋洋地看了伍湖生一眼,还 没反应过来怎么一回事,伍湖生已经响箭一般地射了过去。 裁云也有些奇怪伍湖生不愿意接受取保候审这一事实,这多少有些反常,加之 伍湖生毕竟救过她这一因素,在毛所长同意的情况下,她又来到有关部门,把这个 案子的卷宗重新看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