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不夜城 人總是很難在該做甚麼的時候就做甚麼,讀書時,忙著談戀愛,忙著賺外快, 真正該經營婚姻和事業時,又恨不得回到學生時代,充電也好,再出發也好,讀書 成了理直氣壯逃躲現實的最好藉口,好多連續劇在不知道如何善後時,不就是用這 樣堂而皇之的方式,讓男的女的消失個幾年,才有舊情復燃或親子相認的戲劇化發 展,難怪,現實生活裡的公眾人物,一但申言出國唸書,就要引起許多揣測. 有一段時間,我也窩居在台北郊區的一所大學旁,不是躲逃甚麼,也無意再進 修,單純圖它吃住方便、節省,出社會良久,已然習慣於成人世界的吃穿用度,大 門一開,便有許多固定開銷,想節流也難,混跡在學生堆裡,才驚覺生活的多樣, 只要一半的花費,日子一樣過得下去。 我的學生生涯忒短,也始終沒宿外的機會,租賃房子時才知道有套房、雅房之 分,所謂雅房就是浴廁共用,願多花點錢買點隱私的我,當然選擇套房。四坪大一 學期兩萬四,還算合理,電話共用只能打進不能打出,對不喜歡電話的我無礙,水 電、瓦斯一學期結算一次,負責的同學期末會很認真的結算攤分到個位數字。我住 的這棟樓少說有三四百間套房,而比鄰著校園,這樣專給學生租用的大樓,則是不 計其數。 在這學生城,所有開銷幾乎較外頭便宜兩成,日常所需也齊全,實在不需要下 山進城的,白天學生上課,唯我留守倒也清幽。但傍晚日夜間部交替,校區週邊道 路便為之擁塞,然而這只是序幕,隨著屋主歸巢點起燈來,整個學生城便燈火通明 直鬧到隔天清晨。 不夜城的城民都在忙些甚麼?晚膳後洗頭洗澡熱水器轟然作響,加壓馬達也努 力配合聲嘶力竭喊個不休,一聲電話鈴響,總招來幾顆腦袋探究。出門的香氣習習 一身光鮮,守著屋子的也不寂寞,不成文的規定,寢室門口若擺著兩雙鞋,這門是 不好敲的。真正的無事人也不得閒,洗衣洗襪的可以打發許多無聊。 十時許夜課畢,樓下又是一陣摩托車喧騰,接著滿街便是趿著拖鞋出來消夜的 人潮,攤販、便利商店生意忒好,讓人懷疑這些學子晚飯都吃到哪去了。 正業大概要從子時才開始,端看電腦當機,便知道夜讀的黃金時段,不過致力 於旁鶩的為數仍不少,居高臨下望過去,就著月光曬衣服的就有好幾處,倚仗路燈 洗窗子、刷油漆的也不乏其人,態度的勤懇,絕對讓作父母的難以致信。 老年人時間最多,我以為學生時間也不少,學期始末的大遷徙,校區滿坑滿谷 都是提著檯燈、臉盆、電扇、熱水瓶……的人在遊走,交通便秘,便惹人心煩於這 樣沒有效率的螞蟻搬家,不過男的幫女的搬,女的幫死黨搬,交情就這樣不一樣起 來,原來蕪雜的遷徙,成就的是另一種效率。 年輕有年輕的時間表,老師管不著,老爸老媽一樣管不著,至少外宿學生是如 此,難怪學生生涯對每個在社會打滾已久的成人,足以構成誘惑,然而,青春不拿 來揮霍,要拿來做甚麼呢?老實說我也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