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孩子?她竟有了皇上的孩子。 艾琳抚摸着肚子,惊骇的表情转为苍白,一股酸涩却又甜蜜的滋味涌上了她 心口,但另一股更深的慌张却也紧紧的揪住她的心房。 皇上想要暗渡陈仓,将她的孩子换给李贵妃!她绝对不可能会同意,这是她 的孩子,不是贵妃的。 一想到李贵妃那种冷淡及鄙夷的目光,这孩子将来若是待在她身边,一定会 受尽苦楚与折磨。 「不,太后,微臣绝不会把自己的孩子交出去的。」 太后冷冷的道:「莫非你想来个以子为贵,借机登上后座吗?」 艾琳惊讶过后,只是无奈的低下头,「太后,微臣不敢也不会这么做,请太 后听微臣说完苦衷。」 太后难道脸上没有任何表情,「说吧。」 「太后不怀疑微臣一个姑娘家,为何要假扮男子,上京应考求取功名吗?若 只想以美色惑君,那微臣巴结选秀官就可以了,又何必寒窗苦读呢?」 太后没说什么,但眼里已经有了些动摇。 她哀凄的再道:「微臣本住在苏州,家境还算小富,娘亲过世后,爹娶了二 娘,没想到二娘竟欺骗不识字的爹按压下指印,将财产全都让渡给她,一等爹死 后,她便把微臣跟兄长一起赶出了家门。」 一提到过去的痛苦时光,再想到兄长的惨死,艾琳泪如雨下,哽咽中不断带 着哭音。 「我们兄妹文弱无以为生,最后落魄的住在破庙里,兄长不服告了官,但二 娘却早以巴结好了县官,兄长不禁抑郁而终,二娘竟又在此时将微臣迎回家去。」 「你二娘良心发现了吗?」 艾琳苦笑的解释,「不,她早已与县官商量好,要将微臣卖给县官为妾。」 太后怒斥,「竟有这种大胆刁民。」 「微臣使计脱逃,本不知该何去何从,遂想完成兄长临终前的心颐。」她颤 抖的说出,「兄长希望这世上再也没有像我们这种冤案发生,所以微臣才束起长 发,应试科考,同时也是替兄长了了一桩心愿。」 她擦了擦泪水,续道:「但是当今皇上圣明,四海已经太平,像我们兄妹这 般的冤案大概也不会再发生,微臣心慰之余只求回乡休养,微臣在朝中要谨防人 人发现自己是女儿身,已经心力交瘁了。」 「你回乡时要什么?」 见太后似已松口,她抖颤的摇头,「不,微臣什么也不要,只要太后赐我一 身布衣,让我返乡即可。」 「就要这样?」 艾琳抬起头来,「是,微臣就只要这样。」 太后惊讶的表情一闪即逝,口气又回复到往常的冰冷,却也多了些深沉的悲 哀,「这些年来,哀家已经承受太多,渐渐听不出真话假话了,只不过你既不求 名,又不求财,那你与皇上纠缠,为何原因?」 这问题问到艾琳内心最深的痛处,她伸手掩住脸。自甘下贱的与皇上私下苟 合,她相信就连在九泉之下的兄长都会死不瞑目。 「本是皇上发现微臣的女儿身分,他半强迫微臣,但最后微臣却难以自拔。」 太后默然的想了会,才淡然的问:「你说当今皇上圣明,使天下冤案尽皆弭 平,但你的内心深处真的认为皇上是个圣君吗?」 她不知该如何回答,皇上为了讨好李贵妃,要将她的亲生骨肉送给她,光是 这一点,她就足以恨他入骨。 「只求太后让微臣回乡。」 「孩子呢?」 她意志坚决的道:「我愿带他回乡,不愿他享荣华富贵。」 太后深深看了她一眼,没有回答便离去,就连艾琳也猜不透太后那一眼究竟 代表了什么。 隔天,皇上下了旨,要她在府上休养一段日子,毋需再辛苦奔波的上早朝, 而且日日派御医来府内看她,每日也都有御膳房送来皇上赏赐的佳肴汤品,但她 却日日苦等着太后的消息。 皇上不曾再来看过她,想必正在劝说贵妃接收她的孩子吧! 她听来探病的铁子汉说,皇上和贵妃最近吵得凶,宫内的太监、宫女人人自 危,不敢多说话,惟恐惊扰到贵妃跟皇上,反而飞来横祸。 艾琳心里明白,恐怕是心高气傲的李贵妃,不肯接纳别人的孩子为己生,便 与皇上闹得不可开交。 她对皇上已经死了心,在政事上,皇上虽然圣明,但在私情上,他却独宠一 个女子,而且百般容忍她的无理取闹。 过了好些天,太后派人前来状元府,请她进宫画一幅太后的人相画。 艾琳喜不自胜,相信太后以此召她进宫,是要告诉她考虑的结果。 她跟着宫女走过了好几个宫殿,越走越偏僻,忍不住暗自起疑,太后怎么会 住在这么偏僻的地方? 走了好一会儿,终于进入了一个小殿,她一眼就见太后坐在简朴的茶几旁等 待着。 艾琳恭敬的福身行礼,「叩见太后。」 太后微微点头,叫宫女搬来了一个小椅让她坐下,见她面露疑惑之色,她才 淡淡的开口,「你觉得哀家住在这么荒凉偏僻的地方,很奇怪是吗?」 艾琳脸颊微红的点头,「是,想太后乃皇上生母,理应受尽荣华富贵才是。」 太后微微一笑,「哀家住在这,李贵妃见这破落偏远,渐渐就不愿来了,她 不来,大吵大闹的事也就少了,我自然过得清闲。」 她不敢多加插话宫中秘辛,只能尴尬的点头。 「你的气色比前些日子好多了。」 太后这句问候十分亲切,让艾琳觉得她就像邻家的伯母,丝毫没有当初去看 她时的冷冰。 「谢太后关心,微臣的确好多了。」 「皇上跟李贵妃为了你的事闹得不可开交,贵妃正倾尽全力要查出这个用美 色迷乱皇上的女人是谁,你知晓这事吗?」 「微臣不知。」 太后望向远方,轻轻的叹了口气,「财势、权力真的会使人改变,李贵妃以 前虽稍嫌骄蛮,但到底是小孩子脾气,但现在一切都不一样了,只有皇上还看不 出她的心肠比蛇蝎还狠毒。」 太后望向她继续说:「你的请求哀家考虑过了,是不会允许的,毕竟你身怀 六甲,又是皇上的头一胎龙种,也很可能就是未来的太子,哀家怎么能见他沦落 乡野,你把孩子留下……」 「不,请恕微臣不能答应,微臣不敢批评李贵妃,但是微臣吃过李贵妃几次 苦头,难以想象这个孩子若落在她的手里,岂还有命在。」艾琳着急的打断太后 的话。 太后站起身来,皱着眉道:「哀家没要你把孩子给李贵妃,而是要你进宫来, 当皇上的侍妃。」 「不。」艾琳摇头苦笑,「太后,连您都被逼到这宫内最偏远的地方,您还 是皇上的生母、当朝的太后,而我一介没权没势的孤女进了宫,皇上不爱,您又 难保于我,纵然我生下皇子,依然难逃李贵妃的毒手。」 太后怔楞了下。她说的的确都是事实! 「冤孽,只能说皇上前世跟她结下了冤孽。」太后颓然的坐下,无奈的摇了 摇头,「皇上自小聪明伶俐,却一见到千娇百媚的李贵妃,就整个人被牵去了魂 魄,哀家多方阻拦他征选她为妃,他也不听,李贵妃进了宫后,便露出真面目, 皇上不是膝下无子,而是有孕的嫔妃全都被她强制打胎。」 听到这,艾琳的手心直冒汗。没想到李贵妃竟是那么狠毒的人。 太后继续说:「哀家屡次跟皇上提起,皇上就是不信,最后闹得李贵妃每日 到哀家殿房内大吵大闹,哀家只好迁居于此。前些日子李贵妃流产,大医说她以 后受孕不易,我想这就是她的报应。」 「太后,您既然知道这宫闱内的黑暗,那就求太后让微臣回乡去吧。」 「不行,皇上已经许久未曾对女子动过心,李贵妃更不准他与别的女子同榻, 你好不容易怀了龙种,怎么能让你回乡。」 艾琳无可奈何的想,看来求太后这条路,也是一条死路了。 在无路可走的情况下,艾琳忧愁的一日度过一日,铁子汉不知她有身孕,只 是奇怪她怎么越来越浮肿,而她也只能将心事埋藏在心底。 过了一个多月,皇上终于来看她了。 一见皇上,她登时惊讶万分,他看起来憔悴不堪,像害了病似的,她虽怪他 对她薄情,但这丝丝缕缕的感情毕竟是覆水难收,她心里仍是关心着他的。 「皇上,您最近因国事太过操劳了吗?」 言素龙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关心的问:「艾琳,朕这一个多月没来看你, 你不会怪朕吧?」 她既已对他死心,他有没有来看她,她也都不在意了。 「不,皇上忙于国事,我不会怪罪皇上的。」 他微微一笑,伸手把她搂进怀里,见她直想挣脱,他边加重手臂力道边说: 「让朕抱一会,艾琳。」 沉醉在他的气息里,她的眼眶不争气的蓄满了泪水。他为什么要这样对她? 她已经打定主意不再眷恋他,要忘了他的。 「艾琳,这些日子朕好想你,你知道吗?」 闻言,艾琳整个人一怔,没想到他会对她说这种甜言蜜语。 「你想朕吗?艾琳,朕日日夜夜都想着你,那种感觉可真不好受。」言素龙 将她的脸扳向自己,真挚的看着她。 她不知该如何回答,若说她不想他,那内心又为何会有那种深深的忧愁。 她干脆坦承道:「是,皇上,我想您。」 他高兴的将她搂得更紧,嗅闻着她发上的香味,开口解释,「朕一直想要来 看你,可贵妃她心情不好,朕不能丢着她一个人在宫里生闷气。」 她轻轻的推开了他,「皇上,贵妃娘娘一定很需要皇上的爱,您应该多陪着 她才是。」 皇上望着她的目光充满疑惑,「你是真心这么说的吗?你要朕去陪她,难道 你不需要朕的爱?」 这几句话,问得艾琳的心口像被刀剑剌进一样的疼,她早已决定放弃,不再 想这些情爱了,否则她会因心痛而死。 她摇了下头,「不,我不需要皇上的爱,只求皇上让我跟孩子一起回乡去。」 闻言,言素龙整个人跳起来大发雷霆,「不准你再说你要回乡的事情了,你 是朕的……朕的……」 见他连该称她什么都不知道,艾琳难堪的低下头去,泪水滴湿了她的衣服。 「充其量,微臣只是皇上的下属,不该替皇上生儿育女,这种丑事若传出去, 皇上的威严何在?微臣就像是皇上偷情的贱妓一样。」 她侮辱自己的言辞他听不下去,于是拍桌大怒,「不准你这样说自己,听见 了没?不准!」 「皇上,就算微臣不说,难道贵妃娘娘不会这样说吗?」 贵妃是骂得比她更难听,他气的来回踱步,显得暴躁不已,「她只是一时不 能接受,她最近已经越来越能接受了。」 「皇上不必自欺欺人了,现在只求皇上能让微臣回乡,顾守着兄长的坟度过 一生。 「不可能的,艾琳,妳最好不要再惹怒朕了,朕绝对不会让你回乡去的。」 「皇上……」 言素龙打断她的话,「够了,我不想再听了。海福,回宫去。」 说完,他头也不回的离开,只留下艾琳无可奈何的啼哭。 轻纱装饰的宫殿,是全后宫最美的一座宫院,李贵妃静静的坐在椅子上,脸 上虽面无表情,却依然美艳照动人。 一位太监走了进来,躬身的开口,「禀娘娘,已把御医带来了。」 李贵妃冷冷的看着被五花大绑给带进来的御医,冷冷笑道:「本宫听说你一 个月前诊治了一个女子的病后,皇上就赐给你万两黄金,随后不久你就离开京城 回乡了。」 御医吓得浑身颤抖,他身上有多处被痛殴的内伤,再加上连日来被绑着上京, 他的体力早已不堪负荷,只能跪倒在地。 「娘娘饶命。」他多年来在宫中行走,知道李贵妃的厉害,所以当初一得皇 上赏赐,越想越不对劲,恐怕这件事会祸及自己,便急忙告老还乡,想不到还是 被娘娘给捉了回来。 「说,是哪个不要脸的贱女人跟皇上有染,而又还有了身孕的?」李贵妃说 到这,已气得浑身颤抖,拿起桌上的茶盘就朝他砸了过去。 御医被砸得额头出血,也只能不住的叩头求饶。 「你给本宫说清楚,本宫就饶了你一命,不要像海福那些走狗,仗着皇上的 威势,连我都不看在眼里。」 「是……是……学士。」 听不清楚他说什么,李贵妃怒道:「你给本宫说明白,你再说得不清不楚的, 小心你的脑袋。」 御医浑身疼痛,又牙齿早被打断了几颗,只能口齿不清的道:「是状元府的 艾琳艾大学士。」 「你胡说八道些什么?艾琳乃是个男子——」 「小的真的不知道,只知道诊出艾学士有喜脉,便告知福公公,皇上不久后 就满脸喜气的赏了小的一大笔赏金。」 李贵妃怔楞了会,继而想起有段日子,艾琳三番两次的夜宿悦宁宫,她还记 得当时赏了艾琳几个板子。 她气得脸色铁青的大骂,「这个死贱人,好厉害的手段,竟敢女扮男装的欺 瞒本宫,跟皇上勾三搭四,还想叫本宫养她的种……呸,她凭那一点,一想到那 贱种,本宫就恨不得一刀杀了他,岂肯替她养那贱种。」 将头转向一旁奴仆,她阴残的目光闪着狠意,「把这老家伙给关进地牢里, 再到状元府把艾琳那贱女人给本宫捉来,打下她的胎、割花她的脸,本宫看她还 能勾引得了皇上吗?」虽然她女扮男装进宫是欺君之罪,但难保皇上不会放了她, 她只好自己动手了。 冬日下了一场大雪,天气倍加的寒冷了起来,却在此时,有意想不到的人, 夜访状元府。 「太后?!」 太后丢了件衣服给艾琳,「没时间了,你快换吧。」 「这是怎么回事?太后。」 太后急道:「哀家允许你回乡了,你快把衣服换上,连夜出京去。」 她不明所以的换上了一套又粗又破的女装,然后看着太后的手在地上抹了抹 尘灰,接着往在她脸上用力抹着,试图遮掩她的容貌。 「出京去,不要再回来了,李贵妃已经得知是你了,正派人过来要赶尽杀绝, 幸好哀家在那边有眼线,赶来通知我的——」 简短几句话,让她明白了自己身处的危机,然后又听到府里开始人声吵杂, 她忍不住浑身颤抖了起来。 太后紧握住她的手,「李贵妃的人来了,从后门走,快,迟了就来不及了。」 「太后,谢谢您。」 艾琳赶紧从后院的小门钻了出去,身上只穿了件破烂的衣服,她冷得直发抖, 刚才太紧急连鞋子都来不及套,她只好赤脚踩在雪地上。 艾琳越走越慢,清楚若是这样的穿著,她铁定还没走出京城就冻死了,她心 念一转,随即往铁子汉的将军府而去。 她与铁子汉向来交好,将军府她也来过许多次,熟悉门路的她,便从后门钻 进府里,一路躲人,直到了铁子汉的房门前,她伸手就推门进去。 「铁大哥——」 铁子汉认出她的声音,连忙将抵着她的刀放下,惊讶道:「琳弟,你怎么这 时候来?害我以为是什么盗贼,差点就一刀砍向了你。」 「铁大哥,求求你帮帮我。」 「你怎么穿著娘们的衣服?」 艾琳还来不及跟铁子汉解释,便听到前头传来吵嚷的声音。 一位下人来到铁子汉的门前禀报,「将军,贵妃娘娘说刺客艾琳有可能跑来 将军府,要搜查我们府里。」 闻言,铁子汉愕然的看向她,「你什么时候变成刺客了?」 艾琳将外衣解开,露出已微微隆起的肚子,「求铁大哥救我。」她泫然地欲 泣的哀求。 铁子汉看得张大了嘴,接着当机立断的对门外的人喊道:「贵妃娘娘要搜, 当然得让她搜了,全府都让她搜,别打扰老子睡觉就好。」 待下人一离开,他立刻要她躲在他床下。 没多久,搜查的人搜遍了整个将军府,只剩铁子汉的房间了。 ---------- 晋江文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