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情之乱世 作者:啊宝 一开始,是Nicolas Gage的声音:“我是Ben.”紧接着,是女人说:“我是S are.”Ben and Sare,是《远离拉斯维佳斯》的主题曲《两颗绝望的心》。可可已 经不记得这部电影说的是什么了,那一年是和立顿谈情说爱的最烈季节,不过是看 电影吃饭逛街,反正做什么都只是让两个人在一起的借口。电影的内容都不重要, 倒是能清楚的回想起的是Nicolas Gage在电视里将奥斯卡小金人握在手中的情景。 可可喜欢Nicolas Gage的一切,包括秃头。 她试着给立顿电话:“我是可可。” 他那边沉默了很久,说:“可可,别逃了好吗?我们谈谈,你要什么都可以。” 他的声音温柔如初,温柔让她思维停顿,他敏感地提高声音说:“别挂电话!” “咔,”她还是挂掉了电话。 街灯一盏一盏地亮起来,断续的亮光延展无尽头。 无处去,她挂在交通护拦上吸烟,有一只无家可归的狗围绕着她,嗅着她的裤 腿,最终郁郁寡欢地离开了。 她的烟头就扔在地上,未灭的烟火用鞋子揉散。 他们初次相逢的时候他点了支555,一抬头他惊奇地看到她口里含了支圣罗 兰等他点火。那个时候的他们只是公式性的交往,一向周围都有朋友们,包括着他 的恋人和她的恋人。但是没有朋友们的祝福他们就那样不管不顾地走到了一起,在 他眼中她是个与众不同的女子,她穿平底鞋背旅行包玩照相机,她逗留在小店铺淘 古旧书和碟子,寂寞的时候独自看电影。 而他,应该也是与众不同的吧,理平板头,热爱运动。身材很结实,但绝对不 象时下一些忙碌的男人有着缺乏运动的苍白和浮肿,如果有胸肌蓬勃的,那毫无二 致就是吃错了药,胸部女性化。 他们很自然的吸引,虽然很长时间都没有表白什么,但是双方心里已经很认同 对方。他们几乎是同时爱了对方很长时间才牵的手,那一年,她的男朋友一怒之下 出国,而他的女朋友为他自杀过三次,一次切腕,一次开煤气,一次上吊,幸而都 被人救下了。 本来他一直很犹豫,他念旧,是不忍心说分手的,尽管分手迫在眉睫。是女朋 友的数次自杀逼他做的决定,说来残忍,他只是觉得她太幸运了。 他讨厌做戏。 在阳光下,可可和立顿第一次手指相绕的那天长嘘了口气,因为是一个圈子里 的人。当时他们几乎失去了所有的朋友,在一起,仿佛创世纪那么艰难,所以他们 誓约白头到老。 世间真的有白头到老吗? 穿过电话线他的声音镇定地:“我仔细想过,为了你为了我,我们分手吧。” 分手的理由竟然是他觉得她已经不是从前的她,原因是她为爱他而做的改变。 结婚后她就放弃了在外面打拼,工作只是散淡地应付了,她的兴趣回归到了厨房和 卧室里。她小小的愿望不过是让他能随时吃到她亲手煮的热汤,她的厨艺一直不高 超,结婚后痛下过苦功,但在她自认为已经能象妈妈那样煲一罐好汤的时候,他对 她提出了分手。 他坦白地说他和原来的女朋友又旧情复炙。 呵,可可记得他是个念旧的人。 他们结婚了三年,付了首期买了房子装修完备,正计划要个孩子,她的菜刚烧 得形神兼备,他却说:“忽然,我找不到对你的感觉了,要知道,保持自我比改变 自身还要难。” 她却坚持,改变一个人的可贵,尤其是因着爱的缘故。 她终于还是回到了家,“家”里的灯还亮着,这是多年来他们间形成的习惯, 无论是谁要外出,无论是去到哪里,对方都不会阻拦,只会为对方亮一盏灯。 一般以为,只要家里有灯,远方的人就一定会回来。 他果然坐在沙发上等着他,手里递上了一杯特意为她煮好的蓝山。 他说:“我们谈谈?” 其实不必他多说,后来她曾经多次见过他的“前女友”,其实那个女子一直在 变,不同于可可的是她变得更完美更具吸引力。可可看看自己,40块的牛仔25 的T恤,从前这样穿是洒脱,因为搭配的是一千块的guqi背包和“夜间飞行”,现 在这样却是埋汰。 立顿说:“你要什么条件都可以说,我只是不希望我们互相骗下去,尤其不希 望你自己骗自己。”他又说:“比如房子,可以给你,还可以给你一些钱。” 她喝掉咖啡后感觉暖和多了,漫不经心地问:“多少钱?” 他有分寸地:“你一向知道我的存款。” 她平静:“存款之外呢?” 他容忍:“我尽量,只要你提得出来,我做得到的。” 已经是凌晨,双方缄默着,他好象听得到她心里算盘噼里啪啦的声响,他估计 着她出的价,也在估计自己的家底,讨价还价他可并不在行。 看着面前这个逐渐老去的女人,她毛糙的头发,拙劣的化装,他忽然涌上辛酸, 其实看着自己爱的人变老是件残忍的事情。他曾经那么爱过她,也许现在还爱,只 是早已经不是当初那份“激情”,那份“感慨”。 她的脸上泛起一丝笑容来,她说:“房子嘛,我当然是要的,我一个女人总不 能睡到大街上吧,不过钱呢,你先准备着。” 她的条件:“我给你半年的假让你和她在一起,听着,只是半年,如果半年里 你还是要和她在一起,你给我多少我拿多少走人。” 他睁大眼睛看着她,思忖着她到底在盘算什么,她是指望着半年内他会对目前 的女友厌倦吗?她指望他不过是一时的冲动吗?那她就想错了,因为事实上他和前 女友复合已经有段时间了,只是他念旧,不忍心提离婚两个字而已。 她坚持地看着他,说:“就这样吧,半年,到那天我会亮着灯在这里等着你。” 她大大的眼睛里有泪,他抑制着拥她入怀的悲伤,她却看透了他的犹豫,声音抖颤 地说:“你为什么还不走,你不知道我也有自尊吗?” 门砰地关上了,她伸手按灭了所有的灯,就坐在黑夜里哭,一个人哭。 星象学上说,天称座该表态的时候总是犹豫不决,射手座如果帮他做出决定的 湖他是会感激的。 她不晓得他是否感激,独自睡在宽大的房子里,到处是弥漫着他的气息,她给 他熨好的的衣服,她为他煲好的枸杞芸豆老鸭汤,她为他购置的衬衣和领带。 她穿着他的睡衣在房子里走来走去,抽他的555,用他的洗发精,喝他的红 茶。 夜凉如冰,她买了两支特大号热水袋,一个放在脚头一个拥在怀里,抵消着在 他怀里的那份思念,思念一个人太久是会疯掉的。 第二个礼拜她好象是好多了,但一次市里会议的时候忽然就看到他的身影转身 跑到洗手间去吐了。 她向上司提出换个地方,新单位开始一切还不坏,谁都不知道她的伤口,个人 都谨小慎微地保持着最安全的距离。但是她又错了,她的前男朋友回来了,位置提 升了,正是她的主管,在前任恋人面前,她还要努力粉饰自己扮出幸福的样子,真 是现世报。 好在一直很忙一直忙,与同事都没有多说话的机会,她对别人也没有说话的欲 望,每天下了班急着回那个“家”,回了“家”又急着逃将出来,有天前男友说: “你瘦多了。” 说这话是他们在一个庆祝宴席上,主体单位请客,大家都喝了很多,她也为买 醉灌下了比平常多两三倍的酒。那天很自然地他送她回家,然后就送她到床上,他 们很熟捻地脱衣服做爱,那天她说了千遍我爱你,在他的肩上留下齿痕。醒过来的 时候她坐到黑暗里吸烟,她想不该骗自己,她还是冷,还是很孤独。 后来他们还是象一般同事那样心照不宣地开展工作,谁也没提当天那件事。有 时候,孤独的时候,她有打电话问他肩上的伤口好点了没有的念头,但最终都按捺 住了。 女人和男人关于爱的想法是完全不同的,可可当初说给立顿半年是想给自己留 一个周旋的余地,让自己有疗伤的空间,也许心里也曾幻过他回头,也许吧。 夜间的时候她听《两颗绝望的心》的唱碟,光着脚坐在地上,烟灰弹在她用来 做面膜的水晶钵盂里,回想着从前的好时光,有点惋惜当日没有仔细地看那场电影, 那时候他们总是在亲吻,总嫌亲吻不够,象两只缺乏氧气的鱼。 她又象以前那样化细致的妆买昂贵的内衣出门前喷上香水。 外表越精致的女人其实内心都脆弱不经。 她开始试着忙碌,几个边远的采访都是她吵着要去,去了就不想回来,和村民 聊天,在荒野里看日出日落,她放逐自己就是怕回到不象家了的家里去。 有天她在家收拾外出的行李时接到了电话,那边人说:“我是立顿。” 她下意识地说:“我是可可。”双方都长久地没说话,听筒里传来电流的嘶嘶 声。 那天尽管是白天,她开着灯迎接他。听见他用钥匙开门,忽然人就站在她面前 了,还伴着身后绚烂的阳光。 他回来原因只是那么的简单——他开始想念她给他煲好的汤,找到一个除了母 亲以外能一辈子死心塌地为自己煲汤的女人并不容易。他解释说自己不需要那种外 面装饰得无懈可击,更衣柜却塞压得要溢出来的女人。 他目瞪口呆地看着她穿着他自己的睡衣,吸着他的烟,喝着她从前碰都不碰的 红茶,他内心愧疚而伤感。 她为他端上热气腾腾的汤,目光怜爱地看他一口一口喝完,一滴都没有留下。 他嗓子有点发堵,说:“呵,你看,我回来了。”他想说你赢了,但终究有点 说不出口。 她说:“你回来就好了,快去洗澡吧,你的衬衣还放在老地方呢。” 他从浴室里出来的时候她已经背好了照相器材准备出门,她回头对他挥挥手说 :“你回来了,这个房子就留给你了,保重。” 他讶异地:“你什么时候回来?” 她笑了笑说:“大概半年吧。”她推门离开了。 女人有时候象电咖啡壶,是慢热的,热起来就难以冷却,就象对某人的感情。 女人不象咖啡壶,倘若一旦冷掉,也就会一直冷下去。 也许他会亮着灯等她,等她回来。 他也许会一摔头离开。 也许,她永远不再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