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啊!”程澄再一次从噩梦中惊醒。进喜赶忙跑进来,连声道“小姐,你没事 吧?” 程澄摇摇头,重新躺回床上。自从被卫聿行送回来之后,她就经常做噩梦。对 卫聿行来说,只是一时的好玩,可对一名养在深闺的二八少女,这种事情却是说不 出的可怕。她将头埋入枕头中,衷心希望这辈子不要再见到那个恶魔。可惜,上天 没有听到她的许愿。 皇上的秋猎,按里说程老爷是不会带她去的,但自从卫聿行曾对她有那么一点 不同,她突然成为府里的红人。程澄一点都不享受这种礼遇,而且一想到要见到哪 个恶人,她就想装病不去。可她也知道,即使生病,母亲也决不会放过自己的。为 什么她身边净是以强迫别人为乐的人呢,她只想过些自由写意的日子,却连这小小 的愿望也不能实现。 秋猎在京城郊外的西山,程澄长那么大,第一次得以见到如此美丽的自然景观, 心情不觉也好了许多。而且一直都没看到卫聿行,更使得她心花怒放,连进喜都面 带喜色。 不过,不可能万事顺心。一早起来,三姐母女上门冷嘲热讽了好一会,幸好有 母亲挡驾,她也就得以溜出来。 她信步走开,突然听见一阵悠扬的笛声,却又不象笛子吹出来的乐曲。她大是 好奇,寻声而去。 树林中,一名男子正卷着不知名的叶子,吹着不知名的小调。 程澄不敢打扰,静静在一旁听着。不知过了多久,男子转过头来,冲她友善的 一笑。他看起来很魁梧,很憨厚,程澄立时生起亲近之心。 “在下御前侍卫雷鸣,小姐是……”他有些迟疑。气质上她象个小姐,可他不 记得有那户官家小姐长的这般随和可爱,笑起来脸上还有小酒窝。身为御前侍卫, 他的记忆力一向很好。 程澄脸上一红,颞颥道“这个……”说自己是丞相之女,他还会待自己这般随 和吗? 雷鸣却误会她只是位小丫鬟,急忙道“我没什么意思,小姐丫鬟还不是一样。” 她可以装傻,但她不想骗他。于是急忙接口道“我是程丞相的女儿。” 雷鸣一征,神色立时端正起来“失礼了。” “你不要这样,”程澄急了“其实我也只是庶出,不要把我当成大小姐,再说, 真是小姐又怎么样呢?” 看她急红了脸,雷鸣忍不住一笑“你别急,我当你是朋友。” “哎。”雷鸣温暖的笑颜让程澄的心也温暖起来,友好地冲他一笑。 上午的时光很快就过去了。雷鸣向她讲述了自己天南海北的经历,听的她羡慕 不已,直到雷鸣接班的时候到了,两人才依依不舍的分开。 “你明天还会来吗?”程澄叫住他,心头不知为什么跳个不停。 “有空的话,一定来。”雷鸣笑笑,抛下一句,大步走开,程澄却半天才回过 神来。只觉得脸上热热的,好象有什么事情开始发生了,直到就寝,她还心神不宁。 第二天清早, 程澄一早起来梳洗, 脸带微笑,把进喜看的发呆,好半响才道 “小姐,你知道今天三王爷要过来约老爷一块去围猎吗?” “砰”地一声,程澄手中的梳子掉在了地上。 待得她出来,程竟松和卫聿行已在厅内。三姐和大夫人也一副干练的装扮。 “爹,我今天不舒服。”程澄小声道。 程竟松的脸色立时拉了下来。“围猎时,女眷大部分都在马车里,不需你骑马 射猎。” 程澄只觉心里一阵空落落的,眼睛居然开始发酸。她一向并不容易哭泣,可一 想到不能去见他,就象失去了什么重要的东西似的,而且她有预感,她可能永远都 不能和他在一块了。 卫聿行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有冲动来找程竟松,及至看见这小丫头,他才 突然明白这许多天来的烦躁。他只不过想再看她强充坚强的小样子。他不愿深究为 什么,但既然自己对她感兴趣,那么玩玩也未尝不可,程竟松可是欢迎的紧 “既然程姑娘不舒服,可以乘我的车子。”卫聿行悠闲道。他的车子可是皇上 亲赐的。果然程竟松立时一副喜不自禁的样子。 她真的不舒服?卫聿行不快地看着她脸色苍白,摇摇欲坠。程家虐待她吗? 程澄忍受着三姐母女几可杀人的眼光,踏上卫聿行的马车。如果可以,她宁愿 徒步去射场。 卫聿行并未乘车,他骑着一匹通体黑亮的高大骏马 意气风发,吸引 了众多官家小姐的目光。 程澄无心打量马上的天之娇子,她的目光全被场中的雷鸣所吸引。他也来了! 大概他是她自小以来见过的最好的男子,亲切,有礼,不把家世放在心上,因此一 面之缘,竟让她念念不忘。她多希望能与他同乘一骑,象章回小说中的男女主角一 般,天涯海角,不离不弃。仿佛感觉到程澄的目光,雷鸣轻轻朝马车的方向扯出一 丝微笑。 一天围猎下来,卫聿行自然凭借高强的箭术成为焦点,皇上对他喜欢的紧,于 是又是一番赏赐。 乘着热闹,程澄下了马车,虽然不能和雷鸣说说话,看着他也觉得心中被幸福 填的满满的。进喜首先发现了小姐的异样,悄声道“小姐,你怎么了?” “没有。”程澄急忙撇清。她一定是喜欢上他了!程澄心想。她虽不了解男女 之情,可是雷鸣却给了她沉稳的安全感,甚至较父母都来的亲切。一思及此,她心 里又慌乱又欢喜,几乎不知如何自处。 卫聿行也发现了她的异样。他们距离不近,但不知为何他总是注意到她的一举 一动。顺着她的眼光……卫聿行的眼睛危险地眯起。 “小三,怎么了?”皇上见他面色不善,关切地问道。 “没什么”卫聿行微微一笑。心里却有一把火,越烧越旺。他想杀了被她关注 的男子!他憎恶那双清澄的眼睛闪现的光芒,也憎恶那张小脸上甜甜的笑容,她凭 什么象个花痴一般傻笑,却在面对他时一副畏惧的小媳妇样! “久闻雷侍卫箭法高明,小王今天便想领教一番。”不及思索,卫聿行冷笑着 向雷鸣挑战。 雷鸣不由有些意外,站出队列,回礼道“下官一名小小的侍卫,自是不及王爷 的箭法高明。”他正要推辞,卫聿行已笑着走过来,“以武会友,雷侍卫不必太谦 虚。” “阿卫今天不对劲。”都察御史原忱皱眉道。他和卫聿行从小玩到大,立刻敏 锐地察觉出不对。 “大概和那个小姑娘有关,”他身边的大胡子----大将军诸葛郧向程澄的方向 比画了一下,然后道“不用把嘴张的这么大。” “这比你告诉我阿卫明天成亲还要让人不敢相信。”原忱还是一副不敢置信的 样子。 “我也觉得难以置信,他居然找我去吓一名小姑娘。”诸葛郧至今仍对那天的 事耿耿于怀,这简直在破坏他的清誉。 两人对看一眼,同时为程澄和雷鸣捏了一吧汗。 “一个时辰之内,猎得猎物多者为胜。”皇上笑呵呵地做裁判,心中却暗自有 了计较。卫聿行一向骄傲,雷鸣也非出众的高手,此次比试只怕不得善终。小三到 底在计较什么? “父皇,三哥哥他为什么要和雷侍卫比试?好奇怪。”玉铃公主对卫聿行一向 倾心,倒觉得和雷鸣比试有损卫聿行的身份。皇上但笑不语,却嘱咐下去让原忱注 意。 雷鸣的身手不赖,这是卫聿行的结论。两人同时策马入林,半个时辰内几近平 手。不过雷鸣为人沉稳忠厚,因此学武难有变通,实在是一大缺点。卫聿行很快便 找到对方的缺点。雷鸣的箭法稳重,但难以猎到灵巧的小动物。 卫聿行的嘴角扯出一丝冷笑,雷鸣远不是自己的对手。 “我输了。”雷鸣抱拳道。他知道开始时卫聿行有意试探。 卫聿行不答话,箭锋突然一转,对准了雷鸣。雷鸣不及反应,凌厉的箭簇化做 笔直的白线,呼啸而来。 此时两人已经出林,场外的人看见这一幕,忍不住齐声大呼,程澄更是惊呆在 当场。 千钧一发的时刻,利箭堪堪掠过雷鸣的脸颊,射中他身后树上的一只松鼠。 场上一片寂静,半响后,称赞卫聿行箭法的掌声才响起。只有雷鸣知道,那一 刻卫聿行的确有杀他之心,那只箭是一个警告。冷汗缓缓滑下他的脊背。他清楚地 知道长年的戎马生涯会使一个人变得多冷酷。而惹上卫聿行只会是死路一条。 程澄也久久才缓过神来,那一刻,她以为自己也要死了。卫聿行真的是个魔鬼! 然而,最让她害怕的是他放下弓箭时冲她远远露出的笑容。那让她手脚发冷,她预 感到这辈子都要和他纠缠不清了。 晚上,众人都留宿附近的山庄。程澄心神不宁,夜深了仍不能安睡。 “在想雷侍卫?”卫聿行的声音从身后响起。 “你怎么进来的?出去!”程澄吓的蹦起来,往后退到墙角。 “你再不走,我要叫了。”看着卫聿行大方的四肢大张的躺在她的床上,程澄 头痛不已。 “请便。”卫聿行的声音似乎有点疲累。他闭上眼,至今仍不能明白白天时的 失控。是因为对她有兴趣?好象不能成为理由。他有过兴趣的女人并不少。 “过来。”他唤道。 程澄犹豫着要不要过去,她该怎么办?即使叫起来,也只会让父亲高兴地促成 这门亲事,成为他众多妻子之一。最后,她还是缓缓走近。 他不耐地睁开眼,将她拖入怀中,无视她的挣扎,紧紧抱住她。他的脸埋在她 的发里,满意的闻着刚清洗过后留下的香味。他的手探入衣襟,恣意地探索,直到 发现她的眼泪热烫的落在他的颈上,才不甘愿地停止自己的小人行经。 “又怎么了”他不耐道,刻意忽略她的泪水带来的心疼。 程澄这才发现自己又掉了眼泪。她急忙搽去,哽咽道“你到底想怎么样?难道 就为了我顶撞了你,你就要这样难为我吗?” 卫聿行说不出话来,是的,他到底想怎样?他拧眉半响,生气自己的失控,她 怎么可以一副无事的样子?思及此,他愤怒地抓紧她,狠狠地吻上她的唇。 程澄先是一征,然后疯狂的挣扎,眼泪更如断了线的珠子般不停往下落。他难 道要毁了自己? 她的眼泪让卫聿行抬起头来,却只是那么一瞬,他又再次吻住她。这次任她如 何挣扎,哭泣,他都没有软化的表示。直到他觉得够了,才放开哭的几近晕厥的程 澄。 房门被关上,程澄知道他走了,可眼泪还是止不住。她害怕,可是有谁能救走 她? 程澄一夜无眠,次日清晨,母亲又早早地过来,使得她的精神越发疲累。 “澄儿,不舒服吗?”李静圆和颜悦色地问道。 “昨夜没睡好,有些累。”程澄强打精神回答。 “三王爷昨夜到你屋里去了,对吧?”李静圆暧昧地笑着。 “娘,你别乱想,”程澄吓呆了“我和他什么都没发生。” “我怎么会乱想呢,”李静圆笑道“是这样的,有件事要托你。” “你爹前些日子从河南带了些珍酿想送给三王爷,但又怕他不喜欢,既然他晚 上会到你那去,你就偷偷给他试试,若是他喜欢,咱府里也好送过去。” “娘……”程澄苦笑。她早知道母亲即使知道卫聿行半夜闯入她的香闺,也决 不会为自己女儿的贞操着想的。 “我想今晚搬去和进喜睡。毕竟……。”她话音未落,李静圆已怒道“不行! 三王爷喜欢你,是你的福分,你三姐她们想还想不来呢!”她略一沉吟,又道“你 放心,咱们决不会让他始乱终弃的。” “娘,你为什么不为我想想!”程澄再也忍受不了,“唰”地起身,“我一点 都不想和他在一起,他对我也决非真心,您为什么就想不开呢!” “坐下!”李静圆厉声道“你连娘的话都不听了吗?” “这次我说什么也不会听您的。”程澄坚定地道。 李静圆沉默半响,突然叹道“你以为娘图什么,还不是希望你下辈子过的好吗? 如果你真无意,娘也就不说什么了。” “娘”头一次见母亲如此真情流露,程澄登时心里暖烘烘的,说不出话来。 “但是这次你爹托你的事,还是要办好,知道吗?”李静圆抚着程澄的头发, 轻声道。 程澄有些犹豫,但仍是点了点头,告诉自己这是最后一次了,以后一定避他避 的远远的。 晚上。虽然程澄祈祷了无数遍他最好不要来,但天不从人愿,卫聿行还是来了。 卫聿行神色凝重,并不开心。他也不想半夜跑到这来,可一想到程澄有可能夜 半溜去见雷鸣,他就无论如何也不能安心。不是只想和她玩玩吗,为什么自己表现 的象个小气的丈夫,为什么恨不得把她绑在身边?发现自己比想象的还要在乎她, 卫聿行只觉得气愤又狼狈。 程澄看着他脸色变来变去,有愈来愈凶恶之势,急忙倒了母亲给的酒,小声道 “酒。” “怎么?想毒死我?”看她不情愿的神情,卫聿行脸上露出讥讽之色。 “你以为谁都象你一般……。”程澄的话才脱口而出,又急忙刹住。她可不想 得罪他,上次的事情可还是印象鲜明。 “这样好了,我也喝一杯,你就不用怀疑酒里有毒。”她急急倒了杯酒,避开 卫聿行嗜人的眼光。 两人在灯下静静地喝酒,这情形还真有些好笑。 这酒好烈。程澄才喝了几口,便觉得全身热呼呼,好象有一团火在体内不停地 烧。 “这酒哪来的?”卫聿行岂会不知这是什么酒,他缓缓放下酒杯,深吸口气, 平静自己的心神。这明明是青楼里常用的催情酒。 “娘给的。”程澄含糊地道,她不知道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娇媚地象在呻吟。 她的眼睛象蒙了层雾,水汪汪的,晃地卫聿行的心都乱了。他伸手抱过佳人, 满意她的顺从。 “以后不要随便喝别人给的东西。”他低声在她耳边道,手指开始轻巧地解开 她的环扣。他知道程老狐狸的意图,但他现在无心去思考,他只想好好……爱她。 “娘不是外人。”程澄不悦道,声音却象小猫哼哼。她的手臂不听使唤地缠上 卫聿行,摧毁了他最后一分自制力…… 清晨,阳光透过窗缝照进来。程澄惺忪地睁开眼,奇怪地发现自己全身酸软。 她略一回神,惊惧地发现自己居然衣衫不整地躺在一个男人怀里!他俊秀而冷酷的 面容,赫然是她最厌恶的卫聿行。 “怎么会……”程澄犹如五雷轰顶,心痛地说不出话来。这是怎么发生的? 程澄还在惊惧当中,门就“砰”地一声被推开了。接着她听见母亲几可震塌屋 顶的尖叫。然后众多的脚步声向她这边而来。立时,她明白了事情的前因后果。 卫聿行也醒了。他平静地起身穿衣,脸上更是平静地看不出他在想些什么。 程竟松迅速地赶到。一进门就先把程澄训了一顿,然后才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 转向卫聿行。 “三王爷,你和小女做出这种事情……”他话音未落,卫聿行挥手打断了他。 “我会负责,你回去准备嫁妆吧。” 事情居然比想象中顺利,程竟松和李静圆两人的脸上都露出得意的笑容。名满 天下的大元帅,还不是一样败在一杯酒上? “不!”程澄突然大喊。她不能接受这种命运! “昨晚的事只是意外,王爷无需为此负责。“她心如死灰地说道。连母亲都能 如此算计她,那么生有何恋。 “闭嘴!”程竟松大怒,举掌欲挥,却被卫聿行轻松的拦住。 程竟松不甘愿的望了程澄一眼,寒声道“既然做出了这种事,除了嫁给三王爷, 你就只有一死才不使我程家蒙羞。” “那我宁肯一死。”程澄平静地道,只有发抖的双手泄露了她内心的不平。 卫聿行闻言一征,她宁死都不愿嫁给自己?是为了雷鸣那小子吗?他全身的血 液瞬时冷到冰点,而怒火也同时在心中熊熊燃起。 他必须用尽全身力气才克制自己不要当场捏死她。这世上只有他卫聿行不要的 人,决没有他得不到的人! “哦!现在才来扮清高吗?”除了怒火,还有心痛,让卫聿行瞬时失去了理智。 “昨夜要不是你在酒中下了药,我会上了你?笑话!”他知道不公平,她才是真正 被酒影响的人,凭他的功力,再媚的酒也可以逼出体外,他只是想伤害她,让她也 尝尝心痛的滋味!。 程澄的脸刹时变的苍白。他说的没错,错的是自己这边,是贪婪的母亲和父亲。 “你说什么?”程竟松的脸色也好不到哪去,他突然转向程澄,怒道“王爷说 的是真的吗?你真的如此下贱,丢尽我程家的脸?!” 程澄不敢置信地看着父亲,再也受不了打击,晃了几晃,晕了过去。卫聿行迅 速扶住她,狠狠地瞪了程竟松一眼,才寒声道:“无论怎么说,我都会负责。她要 有什么事情,就当你伤了我卫府的三王妃!” 别人家的新嫁娘都喜气洋洋,可自己却如上刑场。大概天下最不开心的新娘莫 过于自己了。程澄望着镜中苍白如鬼的脸,笑的有如哭的一般。 府里人口众多,那天的事情越传越离奇,但无非是她为了高攀三王爷,下药迷 倒卫聿行,逼得他不得不娶她。三姐母女更是冷嘲热讽,将她逼得连房门都不想出。 “雷大哥。”她低声轻呼,哀悼自己尚未开始便要结速的初恋。 程澄有如木偶,任人摆布,糊涂地过了人生中最重要的一天。 卫聿行并未踏进新房,程澄守着红烛和满桌的酒菜度过了洞房花烛夜。原以为 已哭干的泪又一次滴湿了衣裳。 由于众人都认为是程澄使计嫁入卫家,因此她在卫府的日子并不好过。婆婆人 不坏,只是对她冷淡有礼,小姑卫玲玲却因年轻气盛经常找她的麻烦。而卫聿行从 成亲之日起,便没有踏入她的房门一步,更使得下人也对她不甚礼遇,就别提一见 她面便冷嘲热讽的侍妾们了。程澄因此越发地憔悴,看得进喜偷偷地哭了好几回, 生怕小姐突然就这么去了。她多怀念原来万事都想得开的小姐啊! 不想见她吗?卫聿行自己也不知道。成亲第二天,他便匆匆赶往军营,回来后, 又早出晚归,尽量避开她。与其说是不想,不如说是不敢,卫聿行苦闷地喝下杯中 的烈酒。他决不会承认他也会害怕,可他知道自己不敢面对她。她并不愿嫁给他的, 不是吗?她心里记挂的是雷鸣那小子。他真的害怕再一次看见她厌恶又害怕的神情, 好象他是全天下最可恶的男人,而他,其实是想对她好的。 “别喝了,你到底是怎么回事,不刚娶了亲吗?”原忱忍无可忍地拿下他的酒 杯。 卫聿行皱眉推开他,将头撇向一边。 “唉,喜欢人家就对她好一点,你这么冷落她,她一辈子都不会爱上你的。” “我喜欢她,你开什么玩笑!”卫聿行怒道“我才不会喜欢她!” “我知道,我知道。”原忱急忙安抚暴怒的狮子,“只不过送点小礼物讨妻子 欢心也很正常啊!” 他略一沉吟,又道“锦织坊的首饰衣物都是送女人的上上之选。你可以……” “懒得理你。”卫聿行哼了一声,起身招呼随行的总管秦晋,匆匆离开。 “我赌他一定是去锦织坊。”原忱笑呵呵地对诸葛郧道。 他为什么要来这里,象个傻子似的想讨小丫头的欢心?踏进锦织坊后,卫聿行 第一千遍地问自己。他越来越难压抑心中奇怪的空虚感,为此夜夜不能成眠,为此 烦躁不安,不知如何自处。因为这种感觉太陌生,甚至让他害怕,怕自己无法自拔。 “王爷想要些什么?”锦织坊的王大娘看见贵客,笑的眼都眯成一条缝,“不 知哪家的姑娘这么有福气,能让王爷您亲自来挑选。” 卫聿行冷冷看她一眼,道“把最好的首饰和衣裙都给我拿出来。” “王爷是想送给老夫人做寿礼吗?”秦晋直觉地反应,想提醒王大娘选些端庄 沉静的首饰衣物。可一向明白主子心思的他猜错了。 “娘的首饰衣物还嫌不够多吗?”卫聿行冷冷道,把秦晋吓了一跳,看主子脸 色不好,他也就不再多问。 卫聿行仔细挑了半响,才和秦晋打道回府。将近王府时,卫聿行尽量用平静无 波的声音叮嘱道“把东西送去给夫人。” “那位夫人?”秦晋一征。 卫聿行狠狠瞪他一眼,“我还有几位夫人?”他虽有许多侍妾,但夫人的确只 有一位。即使是侍妾,也多半是别人张罗的。 秦晋不敢多言,匆匆退下,心中悄悄对新来的夫人做了重新的定位。 秦晋跨进程澄居住的凝香苑时,程澄正望着漫天的落叶发呆。 “夫人。”秦晋施礼道“这是给您的衣物和首饰。” “放下吧。”程澄淡淡道。 “是王爷亲自去挑的。”秦晋急忙解释。 程澄的确有了反应,但并不是秦晋想的欣喜若狂,那简直是厌恶和害怕混合在 一块的表情,秦晋不由一征。 他要做什么?因为自己设计了他,所以要换新的方式报复吗?程澄胆战心惊地 想着。没有人明白她有多畏惧他,从初次的相见,她就对他毫无反击之力,即使她 想逃开,也没有人站在她这边帮助她。这种无力感加深了她对卫聿行的恐惧之心, 深入骨髓,即使全天下的人告诉她卫聿行是个好人,她也决不会相信的。而且,她 直觉地相信卫聿行肯定会为这次的事情报复,又怎能高高兴兴地收下这些礼物? “送过去了?”卫聿行看着手中的书,轻描淡写地问道。但跟随他多年的秦晋 明显地感觉到他有多在意自己的答案。 “夫人很高兴。”他硬着头皮回答。 “我不喜欢别人说谎。”卫聿行压根不信她会很高兴。 “属下不敢。” “是吗?”他的心里有丝雀跃,也许她对自己并非无情。 秦晋惊讶地发现主子嘴角掠过的微笑,难道,主子是爱着夫人的?可夫人…… 他现在只觉得头皮发麻。 晚膳时,卫聿行破天荒的出现,程澄原本不好的胃口就更吃不下了。而一见程 澄清瘦的样子,卫聿行差点想把厨子揪出来。还是,嫁给他让她难以忍受? 他径自坐到程澄身边。没见她是一回事,可见着了他便想多亲近她一些。也许, 在最初发现她强自隐藏心中的忧愁而努力适应宴会的喜庆气氛时,他就心动了。她 是那么一个脆弱又敏感的小东西呵,却总是一副过得很快乐的样子,让他心疼她的 无奈。 有卫聿行在身边,程澄这顿饭吃的尤其紧张。一不小心,便哽着了鱼刺,疼的 她眼泪都出来了。 “怎么也不小心些! ”卫聿行心疼地皱起眉头,钳住她的下颚,“张嘴 ,让 我看看。” 程澄乖乖张大了嘴,疼的没注意到卫聿行温柔又心疼的眼神。 “叫大夫。”卫聿行吩咐道,拦腰抱起程澄,向卧房走去。程澄很想提醒他自 己能走,可哽着的喉咙,让她发不出声音。 一桌子的人全惊呆了,卫玲玲更是首当其冲,半响才道“大哥不是被迫娶了她 吗?” 卫夫人淡淡道“你大哥没意思,谁逼的了他?” 鱼刺顺利地取出,卫聿行怜爱地轻抚程澄的头发,用他自己也难以想象的声音 柔声道“下次小心些。”可程澄的反应却是往床角一缩,避开他的手。卫聿行征住。 随即怒道“躲什么?我会吃了你吗?” 程澄稳定心神,将心里的话小心的说出“我知道那天的事情让你很不高兴,但 我也是受害者,酒里的药真不是我下的。所以,你若是不满意这门婚事,大可以休 了我,不要再费尽心思折磨我,以前我有什么过错,也请你不要再计较。”她这番 话说的小心翼翼又委曲求全,卫聿行可以清楚地感到她对自己完全封闭了内心,这 个认知让他痛苦地想发狂。他狂吼一声,将怒气发泄在屋里的家具上,以免不小心 掐死床上的女人。 程澄惊呆地看着他疯了似的砸毁周围的一切,甚至弄伤了手臂,终于忍不住出 声阻止他“别砸了,你的手受伤了。” “你也会在意吗?”卫聿行狠狠地一拳击上墙壁,然后将头倚在墙上,象个无 助的孩子。他真的不知如何去赢得她的心,这比在战场上击败敌人还要难上十分。 因为在她无意的情况下,他不可能放弃骄傲去讨好她,也不可能让她知道他有多喜 欢她,恨不能捧在手心里疼宠着。 看着这么一个骄傲的人把自己弄的如此狼狈,程澄不觉有些不忍。虽然她不知 道他究竟在生什么气,但总不能眼看他的手伤的血肉模糊。她取出伤药,小心地捧 起他的手,帮他止血。其间,她很担心他会狠狠甩开她,但他居然平静下来,乖乖 地让她包扎。 程澄的举动的确让他心安。他从未见过她在自己面前如此温柔,这使得他心里 暖洋洋的,有种前所未有的快乐。 “晚上王府有戏班子来。”他突然道。 程澄很想说不去,可他如此专注地看着自己,让她说不出拒绝的话来。她决不 会知道她的默许让卫聿行有多么的开心,仍是一径沉默着。 “出去吃饭,我让人收拾屋子。”卫聿行柔声道,亲自将她带入饭厅。 戏班子是京城最有名的江春园,唱的整个王府闹腾腾的又喜洋洋的。 卫聿行的侍妾也都随侍左右,一个个娇媚动人,莺声燕语,形成一道绝美的风 景。程澄不由皱紧眉头,眼前这般景象和程府有什么区别?她并不是没幻想过将来 的良人,他象雷鸣一般稳重憨厚,而且……会一心一意地待自己,过平凡满足的小 日子。卫聿行却正好是完全不同的另一种人。难道,她也要象母亲一样过着丈夫施 舍的日子? 台上的戏子唱些什么,她听不真切。只觉心里闷闷的,难道身为妻子,便会有 自觉去捍卫自身的权利?她居然不愿看见卫聿行和众侍妾在一起的样子。 不知唱到何处,台下又是一片叫好声。程澄终于坐不住,小声道“我不太舒服, 想回去。” “怎么了,”卫聿行皱起眉头,“不舒服为何不早说。”他早注意到她脸色不 好,只希望她能主动告诉他。 卫聿行起身,小心扶住程澄,道“我送你回去。” “不用了。”程澄反射性地避开他,卫聿行自然立时心头火起。 “王爷,夫人不舒服就让她回去嘛,咱们还要看戏呢。”侍妾嫣红媚声道,不 悦地看到王爷对程澄表现出来的关心。 卫聿行脸色阴沉,没有搭理嫣红,大手牢牢地握住程澄,寒声道“不要忤逆我, 你知道后果的。”程澄闻言一颤,没再挣扎。 正在这时,只听得人声鼎沸,接着有人过来禀报“皇上驾到!” 争执的两人面色一整,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的前去恭迎皇上。 再次见到雷鸣,程澄奇怪地发现从前的感觉消失的无影无踪,只觉得亲切,象 是见到一位能安心依靠的兄长。雷鸣冲她微微一笑,算是打招呼。也许从前的感觉 是因为太久没有人依靠而产生的,还没来得及发展就结速了,所以现在也能自然的 面对他。程澄一径想着,尤其在经历过这么多事情之后,那种少女式的喜欢就象做 了场梦一般。她想的透彻,却没发现自己的眼光在雷鸣身上逗留了过长的时间。但 卫聿行注意到了。 如果不是皇上在场,他会立刻把她拖回房中,但心头混杂着的怒火与痛苦却仍 是如此强烈,让他恨不得将雷鸣碎尸万段,将程澄永远锁在他的房中。他要让他们 俩永不能相见!枉他费进心思想讨好她,枉他以为她对他并非无情,谁知,这一切 只是个笑话,而自己就是那个傻子! 两人各有心思,时间就在这之间飞快的流逝。 ---------- 晋江文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