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就在今夜 作者:唐宋元明清(jzw77@citiz.net) 从同学的婚礼上出来,伟就一路没有说话。连青转身离去时他也没有象往常一 样地开口去挽留她。他静静地站着,任指尖尚存的一点余温被冬夜的风轻轻吹散。 天气终于有点冷了。 目送青的背影消失在了一个陌生的街角,伟第一次发现今年的冬天真的已经来 临了。 你在哪里? 我……我在车上了。 你已经上车了? 我已经在车上了。 哦 .算了…… 怎么?你…… 算了,回去后早点睡吧。 ……好。 再见。 ……再见。 伟看着手中的电话,心中倍觉怅惘,天地间所有的寒意仿佛顷刻间就将他牢牢 地包裹住了。 今天来参加婚礼的都是些好久不见的老同学了,彼此寒暄问候,席间不时又会 有阵阵笑声响起,看似很热闹,可伟心里知道,往昔年少时酣畅不羁的欢聚只能作 为驻留在记忆里的一页了。 ——你和青什么时候办啊?老同学都等着喝你们的喜酒呢! 伟听了微微一笑。 每次同学聚会照例都会有人提起这个问题,对此,伟的回答通常就是一笑。 伟一边笑,一边举起了酒杯,仿佛要掩饰从心底弥漫至眼中的些许无奈,然而 这一个举动本身却是一种更深的无可奈何,甚至有些悲哀了。 伟知道青很好,对自己也一直很好,对她自己心里总是怀着一份愧疚的。但他 仍然孤独,爱情和感激在他的这份孤独面前显得柔弱不经。 青总在议论着新娘怎么怎么样,婚礼怎么怎么样,宴席怎么怎么样。她虽然没 有明说,但伟知道青的潜台词就是我们结婚时要怎么怎么样。 人为什么一定要结婚呢? 女人有时候真是天真的有些可怕。总喜欢用一些毫无意义的东西来证明爱情, 比如誓言,比如鲜花,比如戒指,比如婚姻。如果爱已不再,如果成心想要去欺骗, 去背叛,这薄薄的一张纸又能有什么作用呢?靠这一张纸维系下来的婚姻又有什么 意思呢? 伟并不是想要逃避。如果可以,伟是愿意给青一个家的。毕竟女人总是渴望婚 姻的。他曾经不止一次地对他最好的哥们说,我很难再找到象青这样的好女孩了。 他知道这是自己心里的真话。 况且伟觉得,和青相比,其实自己对家的渴望显得更加迫切。尤其每次下班后 回到幽暗冰冷的屋子里,总忍不住对着空空的四壁大喊大叫。 可现实却是摆在眼前的。工作才没有几年,按揭买了房子,交付了首期以后, 身边的积蓄已经所剩无几了。接下去装修,家具,家电,婚宴……想想就觉得害怕。 男人是不能哭的,只能醉。伟本来今天很想喝醉,可衣冠楚楚的同学们都只浅 尝即止,分寸拿捏得恰倒好处。伟忽然想起有一年圣诞,也就是在座这几个同学, 围着一个小小的炉子吃火锅,个个醉得东倒西歪,手着拉手在南京路上齐步走,然 后在市政府门前的石狮子下并排撒尿…… 伟抬头看了一眼天,没有星光的夜空看不见未来。哎,今夜真的好冷啊…… 你在哪里? 我……我在车上了。 你已经上车了? 我已经在车上了。 哦 .算了…… 怎么?你…… 算了,回去后早点睡吧。 ……好。 再见。 ……再见。 青拿着电话久久没有放下。她似乎还在等待什么,可电话那头再也没有一个字 了,只有一声又一声嘟——嘟——的忙音。 她几乎想流泪了,忽然听见身边有人说:“太迟了。” 青连忙收了线:“什么?” 司机转过脸,微笑着说:“刚才是你男朋友吧?太迟了,你都已经上车了,早 不说。” 青笑笑,想,是啊,太迟了。一切都太迟了。六年的青春,从同学到恋人,自 己全部少女的梦已经都交负给了这个男人了。 青想起从婚礼上出来以后,伟就始终一言不发,连告别的时候,他也只是轻轻 地嗯了一声。 青是很敏感的。每次当伟开始沉默的时候,她都牢牢地抓紧他的手,有时候她 忽然会觉得两个人离得好远好远;有时候又会觉得身边这个人忽然变得很陌生。而 每次当自己忍不住问这问那的时候,伟总责怪自己神经兮兮,可是……可是……青 觉得心头一阵烦乱。算了,不去想他了。当初刚开始和伟恋爱的时候,好友就曾经 劝过自己,千万不要找同学做恋人,否则将来无论分手还是继续,都会是件相当麻 烦的事情。果然无数次的吵吵闹闹分分和和,结果只让他们明白了一个道理,就是 谁也离不开谁。哎,说好不想了,怎么又在想他了?…… 车在高架上有点堵,两排的路灯上掉下来的光亮象是往事一样在车窗前摇曳。 青和伟的恋情一开始家里是极力反对的,固执的母亲甚至以死相胁。那个时候, 夹在爱情和亲情之间,青常常只能一个人默默地流泪。她用六年的时间终于让母亲 明白了反对是徒劳的,母亲从抵制变成默认,从默认变成催促。现在母亲每次询问 婚期时,青只能胡乱找些理由含糊其辞地搪塞,她知道自己这种自欺欺人的谎言是 软弱无力的。果然母亲时常会不冷不热地送上一句,你自己选的,又能怪谁呢?听 着这箭一般能刺穿心脏的话,除了流泪外,让她又能怎样呢?其实谁的父母不是为 了儿女好呢?青想着想着,泪水就又忍不住掉下来了。 青忽然想到,再过几天就是自己25岁的生日了。她越来越害怕过生日了,今天 的新娘也是25岁吧?穿着婚纱的女人总是格外美丽的。 女人在婚前总以为自己会是天底下做幸运的新娘,自己的婚姻会是天底下最幸 福的结合;而婚后的女人往往会发现自己才是天底下最委屈的妻子,嫁了一个最没 用的老公。然而到了那时,往往已经是不能回头了。一个女人一生也许真的只能谈 一次恋爱,青几乎不能想象自己该怎么样去面对另外一个男人。 青下车的时候,发现不知何时起,天上竟然淅淅沥沥地飘起了雨。雨珠沾在脸 庞上,透着丝丝凉意。哎,今夜真的好冷啊…… 青想要找个屋檐,忽然就怔住了。她看见了屋檐下的伟。 他象是一片孤独的叶子,在凄冷的雨中瑟瑟抖着。 你在哪里? 我……我就在你的对面。 伟抬起头,看见了雨中的青,由于隔着一条昏黄的街道,隔着一层朦胧的雨雾, 已经分辨不清她脸上的是雨还是泪了…… ---------- 中国读书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