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一大早宿管科的老头就打电话过来,叫我立即去学生处一趟。我知道肯定是 为昨天晚上那事。 我到卫生间冲了一个冷水澡,酒精已差不多都散去了。我又换上一身干净衣 服,直奔学生处。 我到学生处时,老赵已经坐在里边了,垂头丧气的,旁边是昨晚那几个学生 干部。 我一进去,学生处的处长,一个白白胖胖的中年秃顶男人就说:“你是……” “我是吴神,计科系二○三班的。”我说。 “哦,好的,你坐这边吧!”中年男人示意我在老赵旁边坐下,接着说, “孙强,你把昨天的事情说一遍吧!” 那个叫孙强的学生干部,义愤填膺地把昨天的事情说了一遍,其中不乏添油 加醋、夸大其词的成分。 孙强说完,另外几个昨天也在现场的学生干部纷纷发言,对孙同学刚才叙述 的过程进行补充。如果他们所说属实的话,我被派出所治安拘留都绰绰有余了。 等他们发言完毕,老赵还努力进行辩解。我坐在旁边一声不吭。 “钟处,对这种事情一定要严肃处理,否则的话,会严重影响我们的学风校 纪!”孙强等老赵申辩完,对那个中年男人说。 原来这个男人真的是钟国强的舅舅,学生处副处长。都说“外甥像舅”,果 然钟国强跟他很像(我一直不明白,钟国强为什么要跟他母亲一个姓)。我想, 这次可真的糟了,钟国强要是知道我栽到他舅舅手上,肯定会要求他舅舅从重发 落,至少把我从这次赴港交流学生的候选人名单中摘掉,他也少一个强有力的竞 争对手。想到这一茬,我心里暗暗叫苦。 “好的,情况我大概了解了,孙强你们先回去,这件事我会处理的。”钟处 对孙强他们说。 “学校这段时间在狠抓校风校纪,你们还顶风作案,唉……你们自己想想, 这后果有多严重?特别是赵凯,你现在已经是大四,要是搞个什么处分出来,影 响你毕业,你这四年……”钟处严厉地说。 老赵被这几句话吓坏了,马上捶胸顿足地说:“钟老师,我真的下次不敢了, 希望学校能给我们一次改过自新的机会!我……”老赵如同决心回头的失足青年, 又是忏悔又是认错。他在我心目中的愤青形象全毁了。 “赵凯,你先回去写一份检查吧,我看你反省的态度再说!”钟处说。 “好,好,我一定闭门思过。什么时候给您?”老赵仿佛看到了一点新希望。 “明天吧。你先回去!” “好,钟处再见!”老赵灰溜溜地走了,只留下我一个人。 我心里想,完了,留下我一个人,肯定是要加大处理力度。老赵是毕业班的 学生,就放他一马,我是新生,又酗酒又砸瓶子,肯定是罪加三等。 钟处打量了我一下,说:“你就是吴神啊,和国强一个班,听说你还是班长?” 完了,这下彻底完蛋了,钟国强肯定把我和他之间交恶的事情都告诉他老舅 了。现在正是公报私仇的好机会。 “嗯。”我点点头说。 “你是班长,就应该带头遵守校规校纪,怎么反而带头违反呢?你是大一新 生,又是学生干部,你知道后果很严重的! ”我不知钟处是吓我,还是他本来说 话就是这个语气。 我没有说话,只是低着头。 “唉,你上学期那事好不容易才压下来,你怎么又……唉,年轻人不要太冲 动,有些事情你不能一而再、再而三地犯呀……”钟处摇摇头说。 我一听,大吃一惊,难道上学期作弊的事情是他帮我压下来的?我很想从钟 处这里把这件事问个明白。上次张妍她老妈说我“假传圣旨”,又说我“找省里 的人”,我真想不明白这些事情之间究竟有什么联系。 “上学期怎么了?我不是很明白!”我想从钟处口中套出一些线索,但又不 敢明目张胆地问。 “唉,你不知道就算了,也不用知道。你以后少惹点事情,否则我也不好办!” 钟处严厉地对我说。 “这次的事情就到此为止,你出去也不要对别人说了,年轻人,以后做事多 考虑考虑后果,你出去吧!”钟处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 在回寝室的路上,我回想今天的事情,百思不得其解——上学期作弊的事情, 到底最后是怎么回事?跟钟处,跟张妍的老妈到底有什么联系?还有那位省里的 人到底是谁? 专业面试本来安排在周五,由于学校协调的原因一直没有下文,感觉似乎是 遥遥无期。我这两天没心思考虑面试的事,周五、周六都无所谓。 我躺在床上心不在焉地翻着那本《王朔文集》,这本书都翻一学期了,还没 看完。我也觉得纳闷,要是搁高中阶段,三天就能看完,怎么到了大学功课没这 么紧了,反而速度不如从前了?难道是我反应变迟钝了? 我抱着头使劲想使劲想:嗯,一开始,我每天晚上要陪张妍去上自习,我把 文兄的《TOEFL 词汇》的书皮扯下来贴在《王朔文集》上,骗过张妍,但每次看, 心里都不踏实,害怕被张妍发现。在这种提心吊胆的状态下,看书的速度自然很 慢。后来呢,因为忙着翻译书赚钱,压根儿就没时间看。现在张妍也不管我了; 翻译书稿,夏天不着急,我也不着急,暂时放一放。我有时间,但没有心情。 我麻木地看着书上的每一个字,每个字我都认识,但我总不明白这句话要表 达一个什么意思。 我三五分钟就给张妍打一个电话,她要么不听,要么直接挂掉,最后索性关 机。 无聊的人特别喜欢胡思乱想。我又想到子墨,她在做什么呢?和梁冬花前月 下,还是月下花钱?我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麻木地盯着已经有点斑驳的天花板。 努力克制自己,就如同渐渐平息的火山,虽然内部还有暗流涌动,但慢慢也 会趋于平静,最后就像太平洋中众多的死火山一样,永远平静。 失落归失落,惆怅归惆怅,生活还是义无反顾、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地继续 向前奔跑,我也应该努力从这种委靡不振的情绪中恢复过来。 越想越烦……难怪哲学家在受到人生打击,尤其是情感挫折以后,特别容易 有新的理论产生。 唉,反正都远离我了,还想这些做甚? 子墨渐行渐远。知道她有男朋友,对我来说也许是件好事。错过就是错过了, 得之我幸,失之我命。我们俩只是彼此生命中的匆匆过客,如两条交叉线,相交 以后很快又会分开,朝着各自的方向越行越远。 不应该再想子墨了!我不断叮嘱自己“明月楼高休独倚,酒入愁肠,化作相 思泪!”想当年,老范(范仲淹)在吟这几句时也是惆怅得很。 -------- 梦远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