答案是肯定的 7 月1 日星期六天气:晴 火车在我模糊的视线中,终于消失了,刚刚松开的手心还保留着他的温度,还 有他那一声声的呼唤,在站台上久久回荡……攥着这张印着7 月1 日的站台票,眼 睛里已经流淌不出那种让我抑制不住的液体了。脖子上挂着已经残缺的半颗心,右 手心握着他最后写下的四个字,只是,我有太多太多没有说完的话,也有太多太多 没有做完的事。 拧开水笼头,任冰凉的水从头顶泻落到脚底,一如我所要冲刷的记忆,只有脸 颊还流淌着丝丝温热。我不知道自己还在期待着什么,或者已经完全绝望了,也许 真会印证那一句“期待是最漫长的绝望,绝望是最完美的期待”。没有人能解释我 现在内心的感觉,我只是觉得,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当我最终还是决定去回忆那一段往事时,我依然生活在他的一举一动中。我不 能保证,我会永远这样生活下去,但是,我害怕遗忘。 我不知道,该从什么时候回忆起。毕业那么多天了,想念的心从未停止过。毕 业前的那次聚餐,大厅里象往常一样灯火通明,却早已嘘声一片。正所谓酒不醉人 人自醉,或许是一种流露,亦或是一种仪式,满餐厅的毕业生们因离别而泪湿衣襟。 常常这样的氛围会让人触景伤情,许是被感染,也或者是我本身就有这样强烈的渴 望,我终于忍不住决堤了我的泪水,一发而不可收拾…… 我说过我会送他的,最后一个送走的人,是他。送行的人已经不多了,早早地 到了候车室,我们没有单独说话,我象从前在班上一样,和大家有一句没一句地聊, 任时间一点一点走到了进站的时间,我说不出那一刻是怎样的心情,也许思维早已 被无意识地终止了,我只是跟着大家一点一点往里面挪动着步子。他过来牵住我的 手,我抬起头看着他,他也看着我,不知道应该再说些什么。天气很热,他流了很 多汗,我就给他擦掉,一遍一遍地擦,还是不知道说什么。想象着自己如果是影片 中的女主角,我也许可以请求时间为我停止,但我不是。真真实实地站在这里,我 不会有勇气请他为我留下来,我知道,他也没有,我唯一能做的只有送他踏上归途。 他们上车了,大家透过车窗握手告别,以前送别人的时候我总要挤到最前面, 与被送的人作最后告别,可现在我一点也不愿意提到再相见之类的话,我躲在人群 背后,很平静地看他和大家道别,当他的目光停驻在我身上时,我也已经被推到了 最前面,我踮起脚什么也不想说,就这样和他手拉着手。他用那样的眼神看着我, 如果说我曾经设想过很多离别的方式,这却是我没有想到过的,特别是那双眼睛, 让我不忍迎上其中的光亮。他的汗又流下来了,我又去替他擦,手竟然有些发抖, 汽笛声偏偏就刺耳地响了起来。火车开动了,我们没有松手,我跟着火车小跑,当 越来越快行驶的列车把我们一个手指头、一个手指头地掰开时,我象事先承诺过的 那样冲他微笑,但是,眼前还是模糊了。我使劲向他挥动手臂,在火车的轰鸣声中, 我听到他朝我喊:“别哭—别哭—别哭……”我突然就被震撼了,在记忆里从来就 没有一种声音这样地打动过我,好象整个世界都要为这喊声停止转动了。如果我曾 经想得到一份因震撼开始的真情,而现在它却突然出现在故事结束的时刻,真的, 不是我不想信守诺言,实在是因为那眼泪在这关头不由自主了。但是,不管怎么样, 我还依然保持着我的微笑。 和所有爱做梦的女孩一样,我也曾经期待一场浪漫的邂逅,可事实上,我的故 事并不一定浪漫,但是却仿佛就在昨天。一年以前,我因为学生会的工作关系和他 有了很多接触,他的幽默和友善,还有对计算机的热衷,让我对这个三年来几乎没 说过话的男生有了不一样的印象,我找他帮忙工作、请教学习,甚至是聊天嬉戏。 在那个晚上之前,我只是兀自认为找到了一个可以信赖、可以学习的朋友。如果真 要责怪的话,就是刘若英的那张《很爱很爱你》了,它把那个夏日的晚上渲染得心 襟荡漾,不但打破了复习迎考的紧张气氛,也从此打破了我平静的生活。那天我和 他一起陪一个好朋友畅谈,当好友拿我打趣时,我竟然有些语塞,不知怎么解嘲才 好,在半避半躲之间,他突然起身出去,我的目光求助似的掠过他的背影,霎时间 却让我有了仿佛大彻大悟的感觉……他回来时,已近宿舍楼熄灯的时候了。于是, 我们各自回去休息。 第二天的早上显然有些燥热不安,我很生硬地记忆着那些枯燥的专业名词,也 隐约觉察到他的心神不宁。女孩子生来就是敏感的,我预感到要发生什么了。也不 知道是他原本就准备这样问,还是实在忍不住要问:“哎,昨天晚上你到底说了喜 欢谁没有?”我一惊,掩盖说:“你不要问了,我没说。”他有要停止追问的意图, 可却有意无意补充着:“昨天晚上,我一晚没有睡好,我一直在想,你到底说的是 谁,后来我还是想,今天来问问你。”我心如鹿撞,手足无措,我不知道自己该不 该去面对,还是选择逃避。见我含含糊糊,他接着说:“其实,你不告诉我,我也 猜到了一个人,只是不知道对不对。”算是掩盖我此刻的紧张吧,我转过头去面向 他,半开玩笑似地让他先告诉我猜到的是谁,却在猛然间触碰到了他的目光——我 知道,他已经猜对了。 现在想来,我也算是个大胆的女孩了,因为当他再次提到想证实自己的想法是 不是正确时,我告诉他:“答案是肯定的!” 看多了校园里“遍地开花,零星结果”的童话,我们希望有我们自己的追求。 于是,我们约定:一起学习、一起进步,这可能就是我们俩最初的默契了。也许很 久以后,我想过:当时应该让他好好地追一追,可是,如果世事弄人呢,不是我对 自己没有信心,实在是因为他的好。 我们在一起了。那个学期,我拿了奖学金,别人说:这是爱情的力量!我却不 这么认为:我有了我的精神!就好象我早上起不了床,想到他就马上有了动力;好 象我有了开心的、不开心的事,反正婆婆妈妈、罗罗嗦嗦一大堆都急着要告诉他; 好象我总是心甘情愿为他做任何事,也总是盼望他守在我身边;好象我现在写到这 里突然连心情都轻松起来…… ……难道这都是“爱情的力量”吗?我也搞不清楚啦! 他走了之后,校园里异常冷清,独自一人坐在空空的楼道里,我不知道满腔的 话该跟谁说,也不知道为什么夜这么静,如果说我本来就喜欢静,那么我希望此刻 不止我一人。 起风了,我能感觉到风吹起我的衣裳,可我没有力量去抚平它。想起曾经说要 和他一起看星空的,我跑到阳台上仰望天际,我使劲巴望着,也许有一颗闪烁的星 星就是他看我的眼睛——可是,我什么也没看见。 天空划过一道刺眼的弧线,几声轰响之后,雨水居然就打湿了我,难道这就是 我要看星空吗?突然觉得冷,我抱着肩头退回屋里,可是仍然能感觉到雨点透过窗 子打进来。应该有些亮光,我对自己说,这样的夜不属于我,我的天空总是阳光灿 烂的。早已熄灯了,我能摸索到的就只剩留在桌上的几根蜡烛,“滋——”地划燃 了火柴,在跳动的火光中点着了蜡烛,我觉得自己就好像卖火柴的小女孩在燃烧着 希望。风吹进来,把蜡烛的火焰吹得忽明忽暗,我就用手挡着,不让这希望熄灭。 在烛焰中,想起了很多事,曾经以为两个人守着的烛光是那么的温馨浪漫,而此时 此刻,我守着的烛光却如此凄冷,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孤独过。 有人打破了我的思绪,是一个好朋友来看我,当然,更是他的好朋友。朋友坐 下来,和我一起保护着烛光,没有说话,好久好久。朋友拿来一个小盖子,把蜡油 盛在里面,搓了棉线放在中间点燃,然后让它漂浮在一盆水上。盆的四壁正好挡住 了风,烛光就游游荡荡在水面上。我静静地看着,心里渐渐有了亮光。我起身去关 窗户,朋友还坐在那里,拨弄着水上的烛光……我关了窗子转过来时,居然看见, 是他坐在那里!真的,是我糊涂了吗?可是,那样的动作,那样的神态,分明是属 于他的呀!突然好想哭,不为别的,只为自己,痛痛快快地…… -------- 黄金书屋